“除恶务尽。”
欧阳锋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心头涌起阵阵怒火。
“你想杀我？”他怒极反笑，“小子好大的口气，真当你有这个本事不成？”
顾平安装模作样地思考一番，轻轻点了点头。
“你若是铁了心想逃，确实要费一番功夫。不过你这好‘侄儿’在我手上，你能狠下心弃他不顾吗？”
“你！”
欧阳锋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一双眼睛瞪得大如铜铃。
他看得出来，若自己逃离，那小子是真敢杀了克儿。
克儿命苦，先是给巨石压断了腿，接着在海上遭了一番大罪，如今又是性命难保。
这一切皆因他算计别人而起，让他这做爹的如何能不心疼，如何能不愧疚？
“顾平安，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克儿？”
老毒物终究爱子情深，沉吟半晌，竟罕见地露出几分委曲求全之意。
顾平安眼见老毒物心神大乱，却不再言语相激，反而收敛了笑容，神色一正。
“欧阳先生毕竟也是天下五绝，我便给你个机会，看看你救不救得了他。”
“什么机会？”
“与我一战，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顾兄弟！”
黄蓉虽知顾平安武艺远胜自己和郭靖，但欧阳锋是和她爹爹齐名的五绝高手，她心中没底，忍不住出言劝阻。
“穆姐姐，你快劝劝他，咱们犯不上冒这么大风险！”
穆念慈却朝她淡淡一笑，轻轻摇头：“我相信他。”
欧阳锋毕竟是一代武学宗师，虽然对顾平安十分忌惮，却并不认为自己真就斗不过他。
五绝的骄傲，加上对欧阳克的心疼和愧疚，让他生不出半点拒绝的心思。
“好！若我胜了，我今日可以饶过他们三人，若你胜了，也请你放克儿一条生路。”
他虽然满腔自信，却还是特意加上一句，只为给欧阳克多谋一丝生机。
谁知顾平安却毫不犹豫摇头。
“我说过除恶务尽，欧阳克早就该死，若我放过他，那些被他玷污的无辜女子，又该去何处伸冤？”
他当然可以随口答应下来，待解决了欧阳锋，欧阳克自然任他随意处置。
但他今日已打定主意除去他们父子二人，此时直言相告，也算是对五绝高手最起码的尊重。
“好，顾平安，你既如此决绝，那便休怪我无情！”
欧阳锋知道再说也无益，当即俯身蹲下，运起蛤蟆功劲力，两腮鼓胀如球。
“格！”
怪声自喉间响起，劲气四散，掀起片片雪花。
雪花还未落下，只见他两腿猛蹬，双掌平推，身形如电般飞扑而来。
这一推先经蓄势，全力出手，将他多年苦修功力悉数汇聚于掌上。
顾平安如今内功修为已胜过欧阳锋，不闪不避，举掌相迎。
这一掌，看似是震惊百里的架势，使的却是亢龙有悔。
欧阳锋自然认得降龙十八掌，见他不躲闪，只当他要以蛮力相抗，顿时心头一喜。
他这一招运足了厚积功力，势若雷霆，便是王重阳复生，也不敢正面强挡硬拼。
可他万万没料到，四掌相碰一瞬，本该惊天动地的场面，却是寂静无声。
他全力一推，竟仿佛推在了棉花上。
原来顾平安不仅不与他硬拼，这一掌还暗含了空明拳的真意，使的是个虚招，身形随来势而退。
这也是兵行险着，蛤蟆功全力一掌，正面刚猛力道虽被卸去，余波也是威力惊人。
待到退无可退，欧阳锋掌势将尽未尽，他这才脚下一定，气运双掌，亢龙有悔刚柔并济的劲力方才透出。
降龙十八掌的精义便在‘有余不尽’四字，不管对方击来的拳掌如何刚猛有力，一掌之出，总有七分余力。
看似还了一招，浑厚内力滚滚而来，忽强忽弱，忽吞忽吐，正是至刚之中生出至柔的妙用。
劲气四溢，周围的雪花被激荡得四处飞舞，纷纷扬扬，宛如身处风雪。
欧阳锋失了先机，自然不肯在这一招上硬拼到底，双掌一震，又使出神驼雪山掌来。
他见顾平安掌法中偶尔夹杂那小丫头的奇怪招式，知道那擒拿手法克制自己的灵蛇拳，绝不敢再使出来。
老毒物一身毒功无处施展，招式又不及顾平安精妙。
虽靠着临阵对敌经验丰富，勉强不落下风，但若想胜，也只有仰仗自己内力深厚。
可他却不知顾平安内力生生不息，远非他能比，从这心思冒出来，他便再没了丁点胜算。
第165章 你能叫我一声爹吗
两人身影交错，掌风呼啸，斗得难解难分，转眼便是数十招。
神驼雪山掌本以多般变化和身法飘忽见长。
欧阳锋却愕然发现，顾平安不但掌力变幻莫测，身法更如天马行空，无迹可寻。
还有那降龙十八掌，与老叫花使来似是而非，让他捉摸不透，只能平白多耗内力抵挡。
“不对！欧阳先生落了下风！”
梁子翁和灵智上人勉强也算江湖上数得上的高手，渐渐也瞧出不对劲来。
二人对视一眼，悄悄向黑暗中退去。
穆念慈虽关心顾平安，却也没忘记盯着两人，一见那边异动，立时飞身追去。
灵智上人回头瞧见有人追来，怪叫一声，全力狂奔。
凌波微步虽不以速度见长，可比起这两人，却要迅捷得多。
郭靖见状，也急忙跟上去帮忙。
场中又是百余招过去，欧阳锋渐感力不从心，内息不稳，呼吸也愈发急促。
莫非他内力已胜过我？
见顾平安仍不露疲色，掌上所蕴劲力仍是深厚绵长，不由心头大骇。
他心思一乱，手上便露了破绽，顾平安瞅准时机，一招震惊百里，掌风如龙。
欧阳锋勉强回掌抵挡，却被重重劲力震得脚下不稳，连连倒退。
顾平安自然不会留手，紧接一招飞龙在天，凌空跃起，挥掌下劈。
欧阳锋勉强稳住身形，仓促双掌交叠，高举招架。
可惜他只勉强挡了一下，便气力不继，被这居高临下一掌拍落胸前。
“噗！”
欧阳锋重重摔在雪地上，强撑着想要起身，却喷出一口鲜血，复又跌了回去。
“叔父！”
这一掌显然极重，欧阳克惊声尖叫，奈何穴道被封，动弹不得。
“扑通”两声。
先前逃去的梁子翁和灵智上人也毫无意外地被擒回，一左一右摔在他身边。
“我...输了？”
欧阳锋躺在雪中，仰面朝天，面露茫然。
他心脉已断，自知再无活命可能，一时迷茫过后，倒也痛痛快快地认了命。
只是克儿...
想起欧阳克，他似乎又有了一丝力气，挣扎着坐起身来。
顾平安有心给他一个体面，只静静地看着。
欧阳克此时已泣不成声，看着重伤濒死的叔父，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顾少侠，”
欧阳锋勉强开口，气息奄奄，声音微弱。
“我已必死，克儿他...能不能...能不能请你...”
他话未说完，逆血上涌，又咳出一口血沫。
“顾兄弟...”
郭靖神色复杂，看看顾平安，又看看欧阳克，不知该说些什么。
“罢了。”顾平安轻叹一声，“我留他一条性命便是。”
“多谢，多谢...”
欧阳锋如闻仙音，扯出一个笑容，面上又是一阵病态的潮红。
“克儿...”
“叔父！克儿在！克儿在！”欧阳克此刻满心都是后悔。
若不是他当初被黄白之物迷了心窍，下山投奔完颜洪烈，又怎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一众姬妾死的死，散的散，自己也断了腿，叔父更是丢了性命...
“其实...”
欧阳锋临终之际，总算是将藏了一辈子的秘密说出了口。
“你不是我的侄儿，而是...”
他露出一丝愧疚的苦笑，声音中满是遗憾。
“当年我与长嫂私通，生下了你...其实你是我的亲生...儿子...”
欧阳克脑中“嗡”的一声，从小到大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三十多年来，叔父一向对自己视若己出，百般宠溺，竟是因为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
“咳咳...克儿...”
欧阳锋又咳了两声，声音愈发微弱。
“我是活不成了...你...可愿叫我一声...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