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替我跟奶问好,等我有空就去看她。”
她一直看着谢虎山跟老猛走远才回了摊位,看到姐姐脸上带着笑,没有因为三哥离开而难过,三胖觉得此时不至于触怒大姐,所以戳旁边对桃子开口问道:
“大姐,搓背是啥意思,韩二哥他们为啥天天问三哥搓没搓背?”
然后三胖就看到,大姐本来满脸的微笑,就因为自己问了一句话,瞬间就变得可怕骇人。
“啪啪啪啪啪!”
“还问吗?”桃子继续烙着火烧,对三胖问道。
三胖嘶嘶吸着冷气,双手捂着挨打的屁股:“不问了。”
谢虎山回到砖厂,刚走进办公室,韩红贞就起身看向他说道:
“刚才灵官营公社派人过来送信,杨书记打来电话,说让你赶紧回去,直接去他那,对了,还说这边就留我和老猛,再留下三个民兵看着窑,剩下的也都得跟你回去。”
谢虎山听到韩红贞的话有些惊讶,杨利民去了县里这些天,多半是和焦鹏那边有了什么消息,喊自己回去商量,可是其他民兵怎么也要突然撤回去?离麦收还早呢。
“电话里没说什么事喊大伙儿回去?”谢虎山问道。
韩红贞摇摇头:“没有。”
谢虎山挠挠头,也摸不着头绪,只能放弃琢磨这个问题,看向韩红贞:
“砖厂这段时间挣了多少钱?”
韩红贞翻开账本递给谢虎山:“算上定金,现在有七千多块。”
“五千给我带回去,剩下的留给砖厂,至于人手,选三个火候掌握最好的留下,其他八个,收拾行李搭拉砖的车回去。”谢虎山对韩红贞说道。
韩红贞风风火火跑出去,也不知道她把钱放在哪,过了好一会儿才把钱交给谢虎山:
“这是要回去干啥?”
“你三哥我要去当农民资本家了。”谢虎山把钱收进背包,对韩红贞笑着说道:
“替我看着点桃子,晚上你俩一块睡觉的时候劝劝她,让她好好吃饭,吃点好的,别替我省钱。”
“我一直劝,劝不动,桃子可有主见了。”韩红贞听到谢虎山拜托她做桃子的思想工作,也笑了起来。
“那说明你没有尽力,这样,你劝她有了成果,我也给你按照劳保用品发放两套胸……”谢虎山开出好处诱惑韩红贞。
桃子那内衣没一件她能穿上的,她给韩红贞试过,小寡妇倒是能穿上,这也让谢虎山成功掌握她俩的大概尺码。
“作死!滚~”韩红贞没等谢虎山说完,就把他赶出办公室:
“说两句正事就得夹一句厌恶话。”
谢虎山风风火火骑着自行车先赶回去,其他几个人则带着大黑搭乘拉砖的车慢慢朝回走。
推开杨利民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一个多礼拜没见的老杨脸色有些浮肿,眼圈青黑,此时正捧着茶缸子喝热水。
“你是为了中坪跑去牺牲色相了?看起来咋好像被人糟蹋过一样?”谢虎山拉开椅子坐在杨利民对面问道:
“去县里一个多礼拜,这怎么比在我家里住两个月看起来还惨?嫂子……们陪你来着?”
杨利民放下茶缸子,看向精神奕奕的谢虎山,笑道:“你看起来倒是挺精神。”
“那是,我不像你那么不是人,没结婚就跟嫂子搓背,把自己累成这样。”谢虎山拿起桌上的烟盒点燃说道。
杨利民接过一支叼在嘴里说道:
“想啥呢,我这是顿顿喝酒,一天吐好几次,折腾的有些狼狈。”
“行,我代表中坪广大农民群众,对领导顿顿大鱼大肉的悲惨遭遇感到同情,下次你要吃下去,就带大喜他们一起去。”谢虎山用打火机帮杨利民点燃香烟,随后转入正题:
“咋样,老焦是不是谈妥高升了?”
“焦副局长这次应该是副科变正科,要当焦部长了。”杨利民吸了口香烟,对谢虎山说道:
“咱们县统战部1953年建立,55年撤销,64年恢复,结果又撤销了,去年三中全会开完,上级重新出台了加强统战工作的文件,县里响应上级要求,准备恢复统战工作,重新成立统战部,近期主要是纠正错案,团结各界党外民主人士,加强海外侨务工作,因为焦副局长有和港岛同胞打交道的惊讶,而且成绩斐然,所以组长考虑让他担任部长,估计也就是这半个月内的事。”
“这差事干不好,容易两面得罪人呐。”谢虎山听到焦鹏要被调去新成立的阳县统战部当部长,愣了一下。
他还真不知道阳县的统战部在今年之前居然是撤销状态。
换成上一世的
可是在现在这个年代,他一个农民都能瞧出来统战部的工作不好干。
毕竟眼下统战工作最难的其实是纠错,稍有不慎,老焦就容易落个两边不讨好的下场。
“县里这些领导也太鸡贼了,老焦靠自己的港岛人脉帮县里拿到十万块钱,结果就让他一个县畜牧局的骨干副局长,去干一个老官油子都未必能干好的差事?都不得罪人,刚好趁机推出焦鹏去干这活……”谢虎山嘴里嘀咕着:
“十万块呀,哪怕给个县供销总公司一把手呢。”
杨利民笑着对谢虎山说道:“你不用替焦副局长发牢骚,组织和他已经谈过话,他自己同意的。”
“拉倒吧,老焦当小媳妇有瘾?放着机关单位的正科一把手不干,跑县委大院给一帮处级领导当小媳妇,他就那么喜欢伺候婆婆?”谢虎山对杨利民说道。
看到谢虎山不相信,杨利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据我了解,当年主抓农业和畜牧业,器重提拔焦副局长的那位县领导已经重新走回工作岗位,没有这十万块,焦副局长升县畜牧局局长我估计也就是这一年半载的事,这件事呢,相当于锦上添花,让他不用再呆在县局,顺理成章以团结海外侨胞的理由直接去县委大院在那位领导眼皮子底下工作,不然你以为正科局长进县委大院那么容易,多少人想去当小媳妇还没机会呢。”
“明白,明白。”谢虎山恍然的点点头。
杨利民这么说他就明白了,焦鹏的老领导翻身了,翻身之后刚好借着这件事,把宁可自己挨整也坚持顶住压力没松过口攀扯他的焦鹏调去身边重用,随时提点。
按照这个说法,那焦鹏去县委当小媳妇伺候各位领导婆婆,的确比县供销总公司这种肥缺更有前途。
毕竟这就相当于其中一个婆婆是焦鹏的亲妈,其他婆婆就算想要给焦鹏一个小媳妇立规矩,也得先过焦鹏亲妈那一关。
杨利民拿起手边一张纸条,嘴里说道:“焦副局长跟县里说,因为县畜牧局之前派去执行押运任务的民兵谢虎山同志,机缘巧合救了港商曹天宝先生,对方祖上又是直隶人,所以出于对家乡的眷恋,对同乡的救助感激之前,拿出十万块,指明要捐给中坪生产大队。”
“说这臭氧层子干啥,反正县里肯定不能把钱给中坪。”谢虎山对杨利民笑道。
“程序该说还是要说,焦副局长还让我问你呢,曹先生有没有兴趣来家乡看看,在咱们县侨联挂名担任个副主席啥的,咱县侨联从建国成立到现在,也没啥侨胞侨眷,侨联也算是统战工作的一部分。”
“那得看县里给中坪多少好处。”
“对嘛,焦副局长既然都问出这种话了,那就是火候到了,所以我才让你赶紧回来,抓紧提要求,趁热打铁。”杨利民弹了一下烟灰,看向谢虎山:
“你最好别让我白喝这么多顿酒,狮子大开口,甭管能不能满足,先送过去,反正讨价还价也得慢慢来,最后砍到一半,也得给你搭个轧钢厂的架子出来。”
“我早打听好了,一台全新国产轧钢机,五万块,咱们不要新的,要旧的,旧的之前据说卖过一万块,那让县里跟那些工厂谈谈心,把淘汰的旧轧机给咱们农民兄弟六台不过分吧?你最后负责砍一半,也得拿回三台。”
杨利民拿笔在纸上记着,嘴里说道:“接着说。”
“配套的退火炉,裁剪机也都得有吧?”
“嗯。”
“轧钢需要龙门吊……”
杨利民停下记录,摇摇头:“打住,吊车我知道价格,新的十几吨龙门吊车一台十几万,当年县里工厂采购回来,领导还去参加典礼,这玩意不可能给你,让你狮子大开口,也没有这么下嘴的,龙门吊这东西都没办法跟人家砍价,怎么砍县里也不可能把这种大机械白送给中坪一个队办工厂。”
“你先提出来,领导不答应,你再换成旧拖拉机两台,这不过分吧,成色好的二手拖拉机也才值两千多块,便宜的更是才一千出头。”
“还有吗?”
“没了。”
“没了?”杨利民吃惊的看向谢虎山:“订单,人才这些你都没提。”
开轧钢厂,没有代加工订单,没有技术人才,怎么开,这些不让县里帮忙从其他钢厂争取一些,恐怕连轧钢机怎么开都没人明白。
“我要当厂长。”谢虎山看向杨利民说道。
杨利民愣了一下:“我知道,韩书记也同意,他就一句话,搞副业开工厂可以,你当厂长也行,但工人你自己找,不能让咱大队的劳动力进厂上班,耽误农业生产。”
“不是这事,我的意思是,我要当了厂长,如果工厂挣到钱,利润只交给大队两成,我自己拿一成,剩下的七成利润留着扩大生产还是发给工人,还是我说了算。”谢虎山对杨利民笑着说道。
杨利民听完叹了口气:
“在这等着我呢,我帮你跑断腿,你在背后抽车将我的军。”
“我想承包土方,你劝我,我听你的了,现在我也劝你一下,你听不听?”谢虎山捻灭烟蒂,对杨利民说道:
“你要同意干,就得拿出魄力,顶住公社和韩老狗的压力,不干,我就接着回砖厂,你让韩书记带人去县里要账。”
杨利民揉揉浮肿的脸,开口问道:“订单和技术人才你怎么整?”
“你去跟县里化缘来的设备哪天到位,我肯定当天把技术人才和订单带回来。”
“你这不肯吃亏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杨利民也捻灭烟蒂,重新点了一支,直到第二支烟再度吸完,才抬头看向谢虎山:
“按你说的办吧,农村土话常说让牲口干活还得喂几顿好草料呢,我们不能指望群众和党员有一样高的觉悟,你小子刚好就是觉悟不高的群众。”
“县里化缘设备这事,我帮你去化,韩书记的思想工作,我帮你去做,你小子就办好这一件事就行,要是办不好,我在中坪可就遗臭万年了。”
谢虎山与杨利民对视良久,才笑了起来:
“老杨,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这个中坪公社团委书记兼中坪生产大队第二书记胆子太小,比我差得远,现在我对你刮目相看,中坪村的大伙都应该记住今天,他们能过上好日子,那都是因为你小子豁出前途,今天扛了风险。”
杨利民撇了下嘴说道:“你刚才那一堆条件,很明显是让替你扛风险,少扯群众。”
“对了,你让三队的其他民兵也都回来干啥?”谢虎山忽然想起来韩老二他们正赶回来,对杨利民疑惑的问道。
杨利民摇摇头:
“不是我,是张部长让我打电话时顺便通知一声,冯特派员缺信得过的人手,他现在人不在,你可以先去见张部长,我看他脸色有些难看。”
第138章 :大秀和手抄本
谢虎山听杨利民说张诚脸色不好看,没有和平时一样推门闯进去,站在张诚办公室门外乖巧礼貌的敲敲门:
“师傅。”
“进来。”张诚的声音从里面响起。
谢虎山推开门走进去,发现里面除了张诚,居然还有一个平日很少遇到的老人。
已经七十多岁的中坪生产大队老治保主任仇庸。
仇庸坐在椅子上,旁边竖着拐杖,抹了抹眼角,勉强对进门的谢虎山露出个心酸的笑容。
“三爷,您老在呢。”看到仇庸在场,谢虎山连忙欠身开口打招呼。
谢家的规矩,晚辈看见仇庸打招呼的时候没有弯腰,让家里大人知道都得回去挨收拾。
仇庸算是中坪大队干部里存在感最低的一个人,堪称闲云野鹤。
中坪大队有什么大事小情,几乎都看不到他的身影,一是他年纪大了,二是他断着一条腿,走路不方便。
别的大队治保主任可能要配合公安特派员做好大队治安工作,防火防盗之类,在中坪大队,这些活都由武装连长葛宝生替仇庸分担,能不让仇庸干活就不用他干活。
只有在韩家,马家,陈家这三个在中坪大队各自拥有族人数百的大姓之间出现一些矛盾时,韩老狗出面都不好使的情况下,才会请仇庸出场。
只要仇庸出面,中坪村三大姓之间哪怕出现再大的矛盾,人脑子打出狗脑子来,也能被调解。
马家和陈家另外两大姓可能不给同样族人众多的韩老狗面子,但绝对给这位仇三爷面子。
直到现在,仇庸如果走在中坪的路上,上了年纪的同辈遇到他之后,还是会喊这个断腿的残疾老人一个很久远的称呼,仇保长。
没有这位仇三爷在抗日时期担任中坪镇的保长,中坪早被小鬼子搞大屠杀集体屠了。
这可不是仇庸自吹自擂,人家从来不提,而是谢虎山的奶奶乃至还健在的老人都能为仇三爷作证。
仇庸在民国当过几年县政府的文书吏,沦陷后不肯给伪政府效力,回村种地,当时因为有文化,见过世面,当了中坪村的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