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472节

  因此,能不能上映,就要经过多方面、多次的讨论,最后综合各方的意见做出决定。

  这个各方包括了你能想象到的任何组织。

  据说《原野》拍摄7年之后才获准上映,就是因为复联认为影片主人公乱搞男女关系。

  而实际上,其实影片表现刘小庆与杨在葆的幽会戏,观众们只能看到刘小庆解开了一颗纽扣。

  这么松散的审核机制,也就导致了,80年代的电影时而松、时而紧。

  好些电影都是:刚上映的时候非常卖座,观众们看的正乐呵呢,就在票房欣欣向荣眼看就要创造记录之际,片子居然给封了!

  邪典题材尤其是这一类电影的重灾区,像80年代的老国产片《凶宅美人头》、《毒吻》、《黑楼孤魂》、《银蛇谋杀案》等等。

  又邪又重口味。

  在一个没有明文标准的电影审查制度之下,你可以在电影《疯狂的代价》、《游侠黑蝴蝶》、《夜半歌声》等电影中看到:

  “浴室洗澡但关键部位被字幕遮挡。”

  “土匪欺负民女,镜头快速扫过半露的民女,然后侠女现身。”

  “小姐为了跟毁容的恋人团聚,用两根银针刺瞎了自己的眼睛。”

  《游侠黑蝴蝶》是最猛的。

  导演不知道从哪得到启发,觉得富人喝人奶是最腐败的行为。

  于是电影上映以后。

  观众们坐在影厅,看到露点特写填满银幕,所有人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神秘的大佛》也够绝的。

  里面有一段,老和尚为了保护佛财,挖了自己的双眼,并将其扎在刺刀上展示给观众看。

  关键这电影是一部中小学生包场观看的电影妥妥的童年阴影。

  总之,混乱的机制下,各电影厂那是一家比一家猛。

  不过这一点到了90年代就再没出现了。

  总之,讨论会讨论到最后,《芙蓉镇》这部电影被罗列出数十条罪状。

  电影局的局长见如此情况,也就遗憾的看向上影厂厂长徐桑楚。

  对于上海方面,他们还是想尽量支持《芙蓉镇》这部本市制作的电影的。

  但最重要的,还是京城方面的态度。

  《芙蓉镇》在SH市公映的事情,只好暂时搁置下来。

  京城。

  虎坊路15号。

  江弦家里坐了谢晋、李两个老搭档。

  他亲自下厨,拌了点儿猪头肉、猪耳朵,炸了盘花生米,切点香菜拌上豆腐,最后拍俩黄瓜,弄盘“乾隆白菜”。

  谢晋把他带来的习水大曲一开,馥郁的酒香顿时飘散出来。

  “老谢可好些日子没喝酒了,今天应该是第一回开禁。”李道。

  “是么?”

  江弦意外,“老谢不是餐餐不能离酒么?”

  “这不是拍戏么。”

  李解释道:“他给全剧组下了死命令,要求全剧组在拍摄期间禁酒,他这个导演,以身作则。”

  “你俩都辛苦了。”

  江弦明白,对一个嗜酒的人来说,滴酒不沾需要多大的意志力。

  他把酒倒上,先提一杯,然后夹菜。

  “也就是来我这儿了,这会儿全京城,你不管去谁家,估摸着都只有白菜。”

  “要不我们乐意来你这儿呢。”

  “哈哈。”

  闲聊一会,话题自然而然的聊到《芙蓉镇》的上映问题上,欢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沉重。

  自从影片拍摄结束以后,《芙蓉镇》的上映就是个问题。

  《芙蓉镇》太敏感了!

  作为小说,尚且能够容忍。

  作为电影,自然而然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

  总之,在层层阻力下,电影公映困难,谢晋只好先争取试映,但随着试映范围扩大,报纸上关于《芙蓉镇》的负面评论也越来越多。

  “你看这一篇。”谢晋从包里取出一份报纸。

  江弦大概扫了一眼,没仔细看,眉毛拧着一直都没松开,这文章主要是提了两个观点:一个是《芙蓉镇》对于道德批判过于热心,容易把观众对于芙蓉镇的社会悲剧的思考引向对于个别恶人或恶行的道德谴责;另一个是《芙蓉镇》对极左路线的批评是在给我们抹黑。

  前一个倒没什么,任何文学都存在局限性,这句话用来批评任何一本“伤痕文学”“反思文学”小说都没问题,因为这不是文学这个层面能够解决的问题。

  后一个就有点严重了。

  这相当于是直接给《芙蓉镇》定性了。

  这句话几乎就是宣判《芙蓉镇》这电影就是一颗“大毒草”。

  要是这样的说法散布开,那《芙蓉镇》基本就没有公映的希望了。

  而等待这电影的就只剩一条路:

  封杀!

  “咱们可不能让事态这么发展。”江弦道。

  谢晋点点头,然后跟江弦坦白:“这段时间,我其实一直在对片中的镜头做处理,删了几处不影响整体的片段,像是秦书田唱‘大海航行靠舵手’的那些片段,都已经删掉了,除此之外,还重录了一些片段,不过尽量保留了比较重要的原剧情。”

  江弦对此没什么意见,“该删的就删,该改的就改,咱们挨打就李正。”

  谢晋点点头,又皱着眉头道:“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影片被剪得乱七八遭,就算获准公映,这样的电影也没什么上映的价值了。”

  “可以去找陈荒煤同志说说。”

  江弦道:“《芙蓉镇》这部电影,陈荒煤同志很重视。”

  “我正有此意。”

  三人一顿大酒,也没喝多少,一人半斤,谢晋、李脚步带着踉跄,摇摇晃晃离开了虎坊路15号。

  江弦在床上躺了一会,醒来以后洗了把脸,坐到桌前,又捏着谢晋给他的那份报纸看了一遍。

  《芙蓉镇》要是再被这么批评下去,那他这个原著作者也会陷入麻烦。

  他得主动做点什么才行。

第430章 《该当何罪?》

  江弦从来不是被动的人。

  虽然公认的反思文学开山之作是茹志鹃的《剪辑错了的故事》,但近两年,越来越多人认为《芙蓉镇》这篇更早发表的小说才应该是反思文学真正出现的标志。

  报纸上的这篇文章,把《芙蓉镇》鲜明的历史反思的方向性,说成在我们的脸上抹黑,这就有点严重了,因为它政治解读了。

  它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你《芙蓉镇》是一部樊东。

  但江弦明白,这就是在胡说八道、断章取义。

  后世营销号最爱干这种活儿。

  他皱着眉头,看向那篇批评文章的作者署名:朱大可。

  “朱大可?”

  江弦挠挠头,他好像对这个人有点印象,但又不太能想的起来,干脆给京城的万事通的李陀打了个电话去问。

  “您认识这个人么?”

  “朱大可?我有印象.”

  李陀想了想,道:“哦,这人是上海财经的一个大学语文老师,之前他发表了一篇文章,叫《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提出了个‘谢晋模式’,在国内电影界引起了轩然大波。”

  “哦?是他!”

  王这么一讲,江弦有印象了。

  这个朱大可尚且年轻,约莫二十来岁,他大学毕业以后被分去当语文老师,由于所学专业和研究领域不符,一时间失去方向,心灰意懒,无所事事。

  在蛰伏了两年以后,这货偶然一次,发表了一篇文章,是一篇诗歌评论。

  这篇文章,完全背离了批评的一般准则,很幼稚,但是有杀气,总的来说,充满奇思怪想,与其说是在阐释他人作品,不如说是在自我卖弄。

  但也就是这篇文章,让朱大可尝到了甜头,让他在文坛受到了关注。

  于是紧接着,他就对当今电影界最受瞩目的导演谢晋挥舞起了刀子,发表了一篇《谢晋电影模式的缺陷》。

  电影理论的著名考点“谢晋模式”诞生了。

  在后世,电影界已经可以很客观的理解“谢晋模式”了。

  但是现在不行。

  尤其是在朱大可口中,“谢晋模式”简直就是中国文化变革中严重的不和谐音!谢晋拍的电影就是一种既定模式的俗电影!

  总而言之,谢晋的电影,煽情、老套、俗,完全就是不值一看的垃圾电影,是被改造的电影儒学!

  儒学在这会儿绝对不是好词儿。

  骂了一回谢晋,朱大可收获了人生最大的一次名气提升。

  这个年轻人火了。

  从“无名鼠辈”,摇身一变,成了国内声名鹊起的先锋批评家。

  “这个人啊,可真是狂的要死、狂的没边儿。”

  李陀吐槽道:“我和他开过一次会,一个很高规格的学术会,这小子在会上胡说一通,几乎不把其他与会者看在眼里,说完以后当场就退会了,哎呦,真事儿,骗你我是你孙子。

  你是不知道,那鼻子两孔朝天的,可是牛逼坏了,我反正是好久没见过这么‘骄傲’的年轻人了。”

  “行了,我知道了。”江弦挂断电话,把事情快速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既然是朱大可,那他下手也就不用留什么余地了。

  这个人,说的好听点,是思想凌厉、语不惊人死不休,说的难听点,就是过度解读、牵强附会。

  90年代,在商业意识形态对文学批评施加的巨大压力下,朱大可眼瞧着文学批评这个道路走不通了,就转去搞起了神话研究。

  写出来的东西依旧延续他的风格:

  语不惊人死不休!

  他说舜原本是希腊的神,叫赫利俄斯,赫利俄斯到华夏以后就成了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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