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合成系文豪 第436节

  江弦意外,“陀爷肯给我写文学评论?”

  李陀的文学评论还是很宝贵的,毕竟他如今也算是一位成就斐然的“文学批评家”了。

  要知道,批评家的存在很尴尬。

  别人写的作品,你们说三道四的人,还成了专门的一行?

  这是什么道理?

  有作家说,文学批评只不过是长在文学这棵树上的蘑菇。

  但是私底下,作家们又都会偷偷看批评。

  于是人们对批评家的态度就非常矛盾。

  又看不起他们,却又想要听听他们的想法。

  因此,在文学界,大部分批评家根本不受到大众的认可,只有那么一小撮评论家是受到尊重的。

  这一小撮之中的一部分,是人们因为这些批评家掌握权威,所以尊重,像夏衍、冯沐、茅盾.对这些人,作家们虽然有所反抗,但也乐于服从。

  剩下的一部分,就是人们被这些批评家的人格魅力所吸引。

  李陀就是其中的一位。

  他的文学评论,在文坛以及读者当中,时常能引起热烈且广泛的关注。

  “行,陀爷,我等着你给我写评论文章。”江弦说。

  李陀挠了挠头,“写没问题,不过你得多给我讲讲这篇小说,我想多听听你的想法。”

  李陀这个人,思路敏捷,对于一些观点常常有独到见解,对于那些具有探索倾向的作家作品尤有兴趣。

  但又有人评价说了,李陀这个人,热情有余,但理论准备不足。

  此刻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李陀想理解《十八岁出门远行》。

  却又不太抓的到要领。

  只能托江弦这个作者再把他往门里面带带。

  江弦想了想,忽然道:

  “你有没有读过一篇小说,叫《乡村医生》。”

  “《乡村医生》?谁写的?”

  “卡夫卡。”

  江弦见李陀不是太了解,只好给他解释道:

  “《乡村医生》是卡夫卡创作的一部短篇小说,讲的是一位乡村医生夜间出诊的离奇经历,他的这篇小说给了我启发,我的这篇《十八岁出门远行》也受了他那篇小说很大的影响。”

  “能不能给我讲讲那篇小说。”李陀眼睛亮了起来。

  江弦想了想,概括道:

  “我是一个医生,急需去其他村子医治一个危重病人,天降大雪,我做好了一切准备,站在院子里正待出发,但缺一匹拉车的马。

  我的侍女在村子里到处借马,但我知道毫无希望。

  正此艰难时刻,天降神马,而且还附带了马车夫。

  我必须借助他的马去看病人,但马车夫却想侵犯我的侍女,我无能为力。

  马车飞快地把我载到了病人家里,但由于病人的伤情过重以及其自身意愿使然,我的医术无能为力。

  然后,我被病人家属关在病人的屋里。

  不久后,我设法逃了出来。

  最后,我坐着‘尘世的车,驾着非尘世的马’,缓慢地在荒野里行走。

  面对可能永远也回不了家的处境,我无能为力。”

  听江弦讲完,李陀猛地一拍大腿。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不知道,反正感觉自己明白了点啥,你这篇小说也确实有那小说的荒诞味儿。”

  江弦点点头,“卡夫卡这篇小说写的很神,读完以后我才发现原来文章还可以这样写,他想让那匹马存在,马就存在,他想让马消失,马就没有了,根本不作任何铺垫,非常自由,我想这就是《LS河女神》那样的先锋写作方式。”

  “这领悟能力”李陀叹了口气,又一次被江弦的这份才华所征服。

  因为受到卡夫卡的启发,所以把他的写作方式用到自己的文章里。

  嘴上说一说很简单,可实际操作起来呢?和说完全是两码事。

  “那表达的是什么呢?卡夫卡想表达的?”

  不知不觉间,李陀已经有些把自己代入一个学生一般的视角,向江弦请教起来。

  “我想,是人生的困境。”

  江弦说,“我缺马去看病,两匹神马天降,帮我破解了困境,可随马而来的马车夫却看上了我的侍女罗莎。

  我借助了马去瞧病,所以无法分身阻止马车夫在我的家里肆意侵犯罗莎。

  整篇小说里,诸如此类的种种情节,读起来都像是毕加索画笔下的画,面目怪异、扭曲变形、支离破碎。

  但是仔细思考一下,这些情节不都隐喻着人生?隐喻着人现世生存的悲剧性困境。”

  “.”

  李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忍不住想要回去再读读卡夫卡的这篇《乡村医生》。

  与此同时,在听了江弦对《乡村医生》的分析以后,他的视角重新转回到《十八岁出门远行》这篇小说上面。

  李陀从江弦那儿暂借来江弦的稿子,说要回去读读,明天再给江弦送回来。

  “不用给我送了,直接帮我寄给《花城》就行。”江弦说,“有你去寄,我还省事了。”

  “行。”李陀很痛快的答应。

  “不会给我弄丢吧陀爷?”

  “瞧你这话说的。”

  李陀不满的撇撇嘴,“我就是把我自己弄丢,也不能把你的稿子给弄丢啊。”

  李陀把稿子取回家里,正巧到了饭点。

  一家人坐在桌前,李陀美滋滋的跟他当导演的媳妇张暖忻说:

  “我今儿找来一篇好稿子。”

  “什么稿子?”

  “江弦的稿子。”

  “哟呵。”张暖忻眼前一亮,“人啥地位,能舍得把稿子给你?”

  “瞧你这话。”

  李陀又不乐意,“我咋了,我在京城文坛里头也算是一号‘文学大家’嘛。”

  “得了吧。”

  张暖忻笑了笑,“说你是个文坛领袖,可能别人没啥意见,但要说你是个文学大家,那太过了,哪个大家连一部经典大作都没有的?”

  “你这啥意思啊?我是文坛的那五呗?”李陀拍拍桌子,对于媳妇的揭短有些生气。

  那五都知道吧?

  前清没落贵族遗留的“寄生虫”,倒驴不倒架的八旗子弟。

  没看过《那五》这小说,应该也知道小说开头那句:“房新画不古,必是内务府。”

  《那五》原本是邓友梅先生的经典小说,后来拍成了电视剧,冯巩、倪平、牛群仨人主演,火遍了全京城。

  夫妻俩吵吵着,李陀俩闺女已经偷摸过去摸开他的挎包,从里面找着稿子。

  “真是江弦!”大闺女惊叹一声。

  李陀的大闺女,今年刚满十八岁。

  受她爹和社会环境影响,也是一号文艺青年,而且痴迷文学,所以听她爹说弄着了江弦的小说,就特别感兴趣。

  “十八岁出门远行”

  等李陀找过来的时候,大闺女刚好看完这篇小说,她躺在床上,把稿子放在自己胸口,痴愣愣看着屋顶,嘴角含着一抹笑意。

  “丫头,干啥呢?!”

  李陀瞥见稿子被取出来,立刻慌张,从他闺女手里取回稿子,呵斥一声。

  他可是答应给江弦妥善保存好,这要是被弄丢了,他以后哪还有脸再见江弦?

  然而他闺女完全不理会李陀的批评,只是眼角含着一抹笑。

  “爸,这篇稿子真好!”

  “真好?”

  李陀愣住,把手里《十八岁出门远行》的稿子扬了扬。

  “你是说这份稿子?”

  “对。”闺女点点头。

  李陀更感到不可思议,“你说这篇稿子好?你能看得懂?”

  “嗯。”

  见闺女答应一声,李陀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这篇《十八岁出门远行》,他读了一遍,基本上不得要领。

  他闺女读一遍居然就说懂了?

  我老孟家难不成也出了个文学奇才?

  嗯,李陀是笔名,他姓孟。

  正想着,又听闺女说道:

  “不全懂,但大概能感觉到,江弦的心和我的心是在一块儿的。”

  “瞎说啥呢。”

  李陀一听这话就急了。

  “这是一个女孩能说的话么?人江弦有媳妇有家庭,你可不能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你俩也不是一个辈分的人.”

  这年头抓作风抓的非常紧,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破坏别人家庭,那可真是死罪一条。

  “爸,你说啥呢,我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他闺女有些无语,“我是说,我觉得江弦懂我们年轻人,他把我们年轻人的心写了出来,我想,他这篇小说大概是他的作品里面我最喜欢的一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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