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看起来甚至有些喜欢这样的热闹氛围,完全不知道,她的生活已从天堂跌入地狱,倘若追不回钱,倘若他们家也借了很多钱,未来还会有无尽苦难等着她……
李建昆意识到,小戴警官说漏了一点:也有些会员赖在机关大院里不走,是为了寻求庇护。
临近中午,几辆吉普212陆续驶入县局大院,后面两辆还是温市的牌照。
办案楼楼底下一阵躁动,一个头罩黑布兜的人,率先被大檐帽押进大楼。
李奇峰抓到了!
他原本还头铁,想着横竖是个死,一句话都不愿意交代,最后大檐帽先让他媳妇儿开了口,他媳妇儿尽管没有参与抬会,但毕竟是枕边人,知道的比谁都多。
据说李奇峰在审讯室里吟了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后,流下两行浊泪,把什么都撂了,知无不言。
罗队长:“你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跑路的?”
李奇峰:“玩不转的时候。”他神经质地笑了笑:“所有会员都想收利息,这种模式说白了,就是发展后面的会员,养前面的会员,可是我数学不好,之前没算明白账,后面我才知道,找新会员是一种不知道翻出多少倍的增长,可能上一个月必须得维持一万人的会员,下个月就必须得十万人。”
罗队长:“你总共拿了多少会款?”
李奇峰:“大概近1.6亿。”
罗队长(声音发颤):“你藏了多少钱?”
李奇峰:“没细数,只记得是146箱,可能三千万左右吧。”
罗队长:“藏在哪儿?”
李奇峰:“村委会,大礼堂,那个砖砌的舞台里面是空心的。”
…
罗队长又问了很多事,比如说把钱藏在村委会这种事儿,是怎么实现的难怪债主们把他们村掘地三尺都没找到。
审讯完李奇峰后,罗队长去见了趟领导,然后找到李建昆。
“藏钱的地方知道了,以防万一,上面决定晚上再行动。”他说。
“藏了多少钱?”李建昆问。
“三千万左右。”罗队长说罢,眼神复杂地望着他。
李建昆缓缓吐出口气:“甭这样看着我了,我不要。”
罗队长:“!!!”
他接到任务,希望做通李建昆的工作,让这个擒获李奇峰的首要功臣,不要一下子把钱拿光,毕竟,三千万只够赔偿他的,现在的紧迫局势,都需要钱来化解。
罗队长万万没有想到,工作还没开始做,他竟然主动开口说不要。
李建昆没解释什么,李奇峰归案,他的心愿已了,准备告辞。
“你、挪用三千万,不会有问题?”罗队长问。
“我能解决。”
“等下!”
李建昆疑惑,侧过的身体又转回来。罗队长立正站好,敬了一记标准的军礼。
当得知李建昆不打算分钱的时候,李大江他们三个民兵突然一下炸了。
“有没有搞错啊建昆,那是三千万呐!”
“就算不全要,咱们拿一半成不?”
“建昆,不带这样糟践钱的呀。”
三人震惊发裂,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败家行为。
李建昆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当一行四人快要走出县局大院时,身后追来一个小不点。
正是早上问他讨烟的小女孩。
她把一根皱巴巴的烟又还给李建昆,奶声奶气说:“戒了。”
李建昆接过烟,揉揉她的小脑瓜,遂扫向李大江三个民兵,指指她。
这踏马和她有什么关系?!三人满脸费解。
第843章 搜集证据
李奇峰被逮住的消息,两天后披露出来,他藏的那一百四十六个装钱的木头箱子,被大檐帽尽数找到。
县农行的几台点钞机,足足清点了一天一夜,总共数目为两千九百零七万。
配合早前在李奇峰家搜查到的账本,望海县多机构协作,开始向会员们分发本金,主要是后加入的会员,他们正好是接盘侠。
尽管不可能完全弥补会员们的损失,但是有总比没有好,退回来的钱仍然让人们重新看到希望,混乱的局面立竿见影的有所缓解。
与此同时,经由李大江三个民兵队员的宣传,李建昆这个抓住李奇峰的大功臣,明明有率先拿回钱的机会,却放弃分钱的事,以清溪甸为中心,传遍十里八乡。
无论是谁,在得知这个情况后,都被震撼到无以复加。
人们无法理解,什么样的人才能视千万级的财富如无物。
穷极他们的想象,也想不到三千万人民币对李建昆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件事在众所纷纭下,化作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崇高精神。
“这孩子了不起啊,他如果要分钱,那些钱只够补偿他一人,他不分钱,可以让难以计数的会员们挽回部分损失。”
“天知道他这样一个举动,挽救了多少家庭,功德无量啊,给他立个碑都不算过份。”
“这人我是真服!”
…
类似的言论在石头矶镇周边总能听见。
毫不夸张地讲,在这个地区内,谁要是再嚷嚷李建昆的坏话,很可能被人围攻。
“煞笔!”所以李坚强很郁闷,只能搁家里偷偷骂。
大年初八,镇领导来到老李家慰问,送来两面锦旗,一面是镇里做的,一面是县里发下来的。
一书:先进个人。
一书:大公无私。
不白拿,搭上一顿好饭。
吃饱喝足后,李建昆送他们出村,沿着村里的黄土路前行,路过某个位置时,耳畔传来妇人的哭声。
一行人顿脚望去,李建昆发现哭声是李坚强家门口传来的,在那儿聚集着不少村民,似乎还有些生面孔。
“那是不是领导?”
“领导,替我们做主啊!”
李建昆这一行还挺扎眼,那些生面孔注意到,急吼吼奔过来。这时李建昆确定,他们确实不是清溪甸的人。
“咋回事啊建昆?”镇领导们一脸懵。
李建昆也懵啊,正想问问什么情况,其中一个泪流满面的妇人一把抓住他,直接往地上跪:“你是李建昆?建昆同志,求求你替我们做主吧!”
李建昆吓一跳,去托妇人的时候,几名镇领导一脸尬笑。
行嘛,现在有事儿人们更相信李建昆能帮上他们的忙。
“阿姨,各位,你们别这样,力所能及能帮到你们,我肯定会帮,你们总要告诉我什么事吧。”
莫名的李建昆也体会到一份责任,他在人们心中,似乎变成了一个可以伸张正义的大侠。
说实话,感觉不坏。
每个男孩儿都有一个大侠梦。
“是这样的,两年前,李坚强到我们大队招工,说能把年轻的、手脚麻利的孩子,带去意大利打工,挣外汇,工资高,还轻松,我家那孩子被说心动了,跟了去,前一年还会寄信寄钱回来,后面一年一点音讯也没,我怀疑我孩子是不是出了事……”
“这算什么,我孩子自从跟他走了后,再也没有消息。”
“呜呜呜,我那苦命的孩子,怕是没了,我现在时常做梦能梦到他。”
情况不复杂,听他们这么一说,李建昆也就明白了。
“你们这帮家伙不要当着领导的面瞎咧咧,当初愿意去的人家,风险我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哦,现在有问题又来找我?”
李坚强从后方走过来,接下来一句话是说给镇领导听的:“你们也不去打听打听,除了们几户外,其他的我带人去的人家,哪一户没发?哪一户不是全村日子过得最好的?”
这话倒是不算假,李建昆也听说过,李坚强带去的有些外村青年,寄了些外汇回来,在国外或许不算多少钱,在这年头的国内,那就不一样了。
甚至去之前,李坚强和那些人家说好了风险,他也信。
当年清溪甸就是这样。
然而,这事儿仍然不正规。
偷渡能有正规的吗?
李坚强这家伙极为自私自利,事实上,他的招工完全可以走正规流程,只不过需要给愿意去的人垫付一笔费用出国的费用一般人家拿不出,但是很显然,他并不想垫。
这件事如果上纲上线地讲,可以定性为走私人口。
李建昆正愁没办法收拾他,机会倒是送上门来。
他邀请这些外村人到自家坐坐,镇领导们适时告辞。李坚强瞅着李建昆一行的背影,骂骂咧咧:“太平洋的警察啊你,管的可真宽。”
却是没当回事。
在他看来,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老李家的内院里,李建昆让二姐和小妹倒来茶水,和这些外村人坐在一起,了解起偷渡的具体事宜。
想要让李坚强坐实走私人口的罪名,那么就必须拿出确凿的证据。
好比现在,清溪甸尽管人人知道李坚强是靠偷渡的方式,把人弄到意大利,但是没人参与过,并不知道他是怎么偷渡的,找不到人证和物证。
“这我们也不知道,当天他把人集合起来,就带走了。”
“是啊,我们说想送送,不让。”
“只能肯定一点,就是从我们这边沿海上的船。”
“可能是葫芦口,那边走船最猖獗。”
李建昆托腮沉吟,这样说来,这些家长也作不了证人,他们同样没见到偷渡的任何过程。
“葫芦口是吧,我会走一趟,看能不能打听到你们孩子的消息,同时找到李坚强走私人口的证据,将他绳之以法,到时从他嘴里应该也能得知一些信息,不过,你们最好还是要有个心理准备。”
他并不想给这些家长太多希望。
尤其是孩子走后,再无音讯的那种,大概率没熬过来。
从海上走私人口,动辄数月,看过几部纪录片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种非人的待遇。
葫芦口,距离清溪甸约五十公里,既是渔港,也是走私活动猖獗的地方,因形似葫芦而得名。
空气中带有经年不散的腥臭味儿,地面湿漉肮脏,李建昆沿着石板路来到石头垒起来的码头。
“兄弟,要鱼不?早上刚回来的新鲜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