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的80年代 第625节

  姑娘埋下头,趴在胡桃木的餐桌上,无声抽泣。

  李建昆嘴唇翕合,不知该如何安慰,眸子里有种无法掩饰的心疼。他起身,向看客们微鞠一躬,表达歉意,此举也让多半人礼貌地收回视线。遂坐到沈姑娘那张紫红色绒布面的沙发椅上。

  他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答应她?纵容她和她父亲作对?

  继续否决她?强逼她去那家她父亲不许她去的单位工作?

  两难。

  他心乱如麻,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只能给予无声的安慰,双手环住她即使坐着仍察觉不到一丝赘肉的纤细腰肢,侧过头,把脑袋挨在她的小脑瓜上。

  时间缓缓流逝。

  良久良久,沈红衣不再抽泣,侧过头说:“走吧。”

  李建昆轻声说“好”。

  一把黑色雨伞,撑在已不算太毒辣的太阳下,两人沿着街道缓慢而行,运气不错,还未走到公交车站时,李建昆看见一辆银色拉达出租车。

  沈姑娘坐在后排一侧,双手扒在副驾驶坐的织布座椅上,沉默不语。李建昆靠在她旁边,思索着解决这件事的办法。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拉达出租车到海淀时,天气已近黄昏,李建昆柔声问:“先送你回去?”

  沈红衣摇摇头。“去你院儿里坐一会儿。”

  回到娘娘庙的四合院,李建昆用外汇券支付了车资,小院西南角用红砖和黄泥砌出一方硕大的炉灶,后面再用木棍或铁棍把墙边那只正在啃菜叶的野山羊架在上面烤,绰绰有余。

  梁叔说小王那些人中午在这儿吃过饭就走了。

  二姐也去了小酒馆开工,正北房里很安静,没有其他人。

  啪!

  房门被关上,闩死。

  刺啦!

  窗帘被罩拢,拉死。

  李建昆一脸呆滞,因为不是他干的。更让他呆滞的还在后面,沈姑娘站在他正前方,面朝着他,突然开始脱衣服。

  黑白格子衬衫扔到床上。

  黑色涤纶裤子扔到床上。

  望着那绝美的胴体,李建昆双目睁大如铜铃,惊吓道:“你干嘛?!”

  “来,咱们奉子成婚。”

  李建昆:“!!!”

  原来不只是他在思索对策,沈姑娘也在思考,而这就是她的对策。

  “这这这……”说不馋的那都是骗子,想过沈姑娘进补之后的身材会很好,却也万万没想到好成这样。

  不再有一丝短板。

  那是生命的鬼斧神工!

  恍如世间最伟大的雕刻师的杰作!

  李建昆看得挪不开眼,身体无比诚实地想扑上去,然而超越一甲子的红尘修炼,促使理智制止了他。

  且不提沈姑娘身上有伤,这是一个“解题思路”,而非真正的气氛到了的你情我愿。

  他不愿两人的第一次,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

  李建昆默然上前,取过床上的衣服,给沈姑娘套上。

  “你还想我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样……”沈红衣泪如雨落,小粉拳不断捶打在他身上。

  李建昆揽过她的后颈,将她拥入怀中。“傻瓜,以前这样说只是开玩笑的,我知道你爱我,这样就够了。只要我们彼此相爱,没有任何人能把我们分开。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让你父亲接受我,让这件事两全其美。好吗?”

  沈红衣趴在他怀里,哭成一个泪人。她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力量和廉耻,如果这样都不行,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晚上去见你爸。”

  “别!”沈红衣猛仰起头,粉红的脸蛋上满是惊恐。

  李建昆抬手抚过她的小脑瓜,替她捋顺几缕凌乱的发丝,微笑说:“应该的,即使不为这件事,也该为上次李贵……我父亲那件事,上门道个歉。”

  “可是……”

  “放心吧,不会变得更糟。”

第666章 三年之约

  日头西沉,天幕似将明将暗,风中残存着一股炽烈的气息。

  李建昆拎着两瓶茅台酒,两筒麦乳精,和铁盒包装的焦糖味饼干,离开四合院后,先把沈姑娘送到了小酒馆。

  此去沈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她还是不要在为好,以免夹在中间为难。

  小酒馆的活动还未开始,正值上客的阶段,客人们会趁着这个时间先点好酒水、小吃,最为忙碌。沈红衣拒绝了李建昆要送她去储物间休息的意思,执意要进吧台帮忙。

  李云裳看看沈姑娘,又瞅瞅弟弟的架势,心头一凛,从吧台内走出来,把弟弟拉到一旁,小声问:“要去沈家?”

  “嗯,总僵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有些事还得当面谈谈。”

  “怕是、不会好受。”

  “没事儿,我既然打算过去,已经做好准备。”

  李云裳没再说什么,有些心疼地拍拍弟弟的手臂,予以慰藉。

  出了小酒馆,踏着逐渐浓郁的夜色,李建昆没有骑车,从小南门进入燕园,准备绕到东门再出去,这样到沈家最近。

  暑期的燕园里相对安静,宿舍区的低矮楼房中,多半窗口黑黢黢一片,星星点点的灯光将夜色晕染开来。

  静谧的氛围,熟悉的地界,使得过往生活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如幻灯片样在李建昆脑海中浮现,嘴角时而翘起,时而微撇,时而露出几分“不堪回首”的苦笑。

  耳畔隐约传来一阵诵读声。

  李建昆循着声音望去,发现侧前方宿舍楼一楼的某个亮灯的窗口处,一个扎辫子的影子被昏黄的灯光“挤兑”而出。他踱步向前,在窗口处顿住脚,侧头望去:

  一个扎马尾辫的姑娘正坐在窗台边的小桌板旁,埋头“啃”着一本厚厚的英语读物,旁边放着一只国民铝饭盒,盒盖上有两个发黄的馒头,一个吃掉一半,饭盒里盛着快见底的清水。

  姑娘略带菜色的脸庞明显营养不良。

  李建昆走到窗口时,她都未曾察觉到。“嘿!”

  姑娘愕然抬头,蓦地发现窗外戳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吓一大跳。

  李建昆温和地笑了笑,取过那只铁盒装的焦糖味饼干,从锈迹斑斑的铁窗子的缝隙间递过去。“给,看你这么用功,该奖励。我是你的学长。”

  姑娘原本完全没有接的意思,即便那高档的铁盒装饼干,使得她嘴里难以启齿地生出不少涎夜,直到“学长”二字落在耳边,才下意识抬起瘦如鸡爪的双手捧过,脸上露出亲昵和乖巧的笑容。

  她看出来,这位学长早就毕业,现在已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盒饼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这是来自学长的关爱,很窝心。

  “谢谢学长。您是哪届的?”

  “七七届。”

  “哇!”

  姑娘眼里满含敬意,恢复高考后第一年,切确地说只有两个月准备时间,能考上北大的,大抵上算是这个国家最聪明的一拨人。

  “问你个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刻苦读书?”李建昆收敛笑容,显得很认真。

  姑娘见此,同样收敛笑容,正色回道:“首先是想改变命运,另外,当然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李建昆凝视着她,这确实是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不同于后世,“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更多的是一句空洞的、只在某种特定的激昂时刻才拿出喊喊的口号。

  这年头,人们饱含着这种热情,洋溢着这种理想。

  从这个角度讲,沈父的执拗也就不难理解。

  “学长?”见他挥手离开,姑娘趴向窗台,其实很想和他多聊聊。

  “加油。”李建昆做了个手势。

  那盒饼干本来是带给壮壮的,无所谓,下回再买就是。没再耽搁,沈姑娘太晚没回去,家人该担心了,李建昆一路来到沈家的小四合院门外。

  “铛铛铛!”

  他抓起一只兽头铺首的衔环叩门,院内传来问话声,他没有回应,继续叩。

  吱呀!

  院门从里面打开,当看清来人后,过来开门的沈母有些惊吓,“诶?你怎么来了?”

  “阿姨好,我想找叔叔谈谈。”

  “这这……你还是……”

  “不是姑娘回了?”正对大门的亮着灯的北厢房堂屋里,伴随着声音,沈学山转动轮椅出现在门口,看见院门外戳着的人后,脸色变得不太好。

  沈母见火星已经撞地球,遂让开路,李建昆得以进屋。

  虎头虎脑的沈壮蹿出门来,藏在他爸看不见的墙边,狂对李建昆使眼色,让他风紧扯呼。家里再怎么想瞒他,他都是六年级学生,自然有些偷听的手段。他知道他爸和他姐正在大战,“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家伙。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他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大抵上是这意思。

  李建昆和沈壮私下里多有接触,关系还蛮亲近,跨过门槛时,抬手揉了揉他的小脑瓜。

  “哎!”沈壮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

  沈家正准备吃晚饭,堂屋的四方桌上饭菜已摆好,一个青椒炒鸡蛋,一个胡萝卜炒肉,一个蒜泥青菜,一个凉拌黄瓜,搁这年头也算蛮不错的伙食。

  沈母一阵紧张,看看愠怒的丈夫,又瞄瞄李建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句:“小李,还没吃饭吧,要不一起吃点?”

  “好。”

  沈母:“……”

  她就一说。

  沈壮心说这大兄弟牛批了,还敢和我爹一桌吃饭?

  李建昆告知沈红衣在小酒馆,晚上不回来吃饭,放下礼品后,也不管沈学山如何瞪他,走过去推起轮椅,把沈父推到四方桌的上首位。

  沈母战战兢兢盛饭时,李建昆将拎来的茅台开一瓶。沈壮倒想看看他准备唱什么戏,助攻来两只白瓷酒盅。李建昆斟上两盅,一杯呈到沈学山身前的桌面上,一杯放在自己怀里。

  沈母盛好饭后,左右打量,小意说:“那就……吃吧?”

  李建昆抬起筷子,夹一块凉拌黄瓜塞嘴里,咀嚼几下后,笑道:“阿姨手艺真不错。”

  沈母:“……”

  沈学山:“???”

  他竟然真吃起来,浑不拿自己当外人。

  “这一杯酒,为我父亲的事,赔个不是。”李建昆杯起杯落,自顾自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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