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昆顿了顿,道:“我去过你们大院,也去过你家,你有三个孩子,失去工作,你拿什么养他们?”
“我……”
“先看看吧,只是一份聘书,并不意味着你拆开就等于同意,说不定里面的内容会改变你的想法。”
郝正达迟疑一下,终究把信封拆开。
等浏览完信纸上的内容后,这位有股“舍我其谁”精神、电子大院里逢人夸赞的好领导,手指微微颤抖,神情动容。
聘书主要有两点内容:
一,华电公司将诚聘郝正达为外资方驻厂业务代表,这意味着,他往后能继续和老同事们在一块工作。
二,由于华电公司属于港资企业,郝正达如果接受聘请,他的薪资待遇将按照港城标准发放,每月底薪折合人民币,达到三百元。另视业务能力和绩效考核,给予相应的补贴和奖金。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郝正达收起信纸,再次望向对面的年轻男人,心头不禁生出一种折服。
对方拆穿他,是义之所在。骗人的把戏,自然不是好东西。
后面知道他这样做的目的,以一种变相的方式,让他回归单位,得到了难以想象的超高待遇。
惭愧他刚才还因为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想跟对方对着干。
“李先生,对不起!谢谢。”郝正达低下头,由衷道。
李建昆笑着摆手,站起身,准备告辞。
“等出去后,直接到公司报道吧。对啦,你们科明天就要搬出机械局,在市南的老农机厂,现在的名字叫TTK家电。”
“好!”
慧州市客运站。
“新甲,接下来辛苦你盯着了,单位待惯的人,做事墨迹,给我往死里催,尽快把生产线搞起来,投产,到时我会再过来。”
“放心吧老板。”
眼下合资公司虽然名义上成立,但真想运作起来,还需要一段时日。
不说其他,证件手续就有一大堆需要办理。
譬如进出口资质,没有这玩意,想从港城添点设备仪器,以及原材料,那都不用想。往后的产品也出不去。
好在这方面无需他们操心。
合资公司由原电子科控股,51:49的股权占比,是时代赋予的,目前所有合资公司中,外方占比最多到49%。
合作协议里有明示,未来华人电子这边,主要负责产品营销。
过多的,李建昆也不想参入,避免引发更大的历史变动。明年李冬生这个人,势必要招进公司。
从慧州乘中巴车抵达羊城后,李建昆买的是隔天的票,准备陪他姐在羊城玩一天。来时就承诺的事情,只是羊城眼下天南地北的人流爆棚,当时带了太多现金。
现在倒是轻松。
连兜里那张五十万港币的瑞银现金本票,都已经交公出去。
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
虽然他姐掩饰得很好,但李建昆仍能从她身上看出一抹淡淡的哀伤。
“诶!姐,这还有彩虹发卡呢,我记得有回大队来了货担郎,你想要,太贵了,妈没舍得,我给你买一个吧。”
“我都多大了,还带这个呀。”
“那怎么了,男人至死是少年,美人迟暮亦红颜。”
这年头的羊城,要说闹热,还得是几处逛街的地方,比如十三行啊,又比如……高第街。
是的,逛来逛去,李建昆领着一行人,终究逛到了高第街。
“哎呀!我说今天怎么早起就听见鸟儿叫,原来是有贵客临门!”
逛高第街,绕不过铺子开在黄金地段的万勇,这小子也是眼贼,乌泱泱的人头中,一眼便瞅见李建昆,屁颠屁颠迎上来。
自从上回干了一票蛤蟆镜的买卖,万勇算是彻底见识到这位李生的实力。
大金主!
放眼全国都数一数二。
而且回来没多久后,万勇还意识到一件事:这位李生可谓手眼通天!
刚问自己进了两万只蛤蟆镜,扭头,《大西洋底来的人》就播出了。
这要说没点内幕消息,万勇敢拿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一行人被请进他的铺子,李建昆左右打量两眼,“哟,现在买卖干大了,连衣服都不稀罕卖了。”
“哪能啊,又置了间新铺子,衣服放在那边卖,看起来专业点。”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李建昆,“万老板,高第街上还有空铺子吗?”
“不是李生,你还想打我们这边的主意?”
“不行吗?”李建昆笑着拍拍他肩膀,“我又不跟你抢生意,你慌什么。”
万勇挠挠头,“主街上没有,现在的客流你也看到,铺子都往周边小街上发展了,我也是好不容易看人家不是干买卖的料,好说歹说,高价转过来一间。”
“那你留意留意,帮我也搞两间行吗?”
“我……还两间?”
“听我说完嘛,这事你要办成,我再跟你做笔买卖,比上回更大。怎么样?”
“当真?!”
“我啥时候骗过你?”
李建昆此举是未雨绸缪,打算一间铺子搞TTK家电的空白磁带,一间铺子弄茶花村的翻版磁带。
这两家厂子一旦投入生产,产量那是哗啦哗啦的。
不仅南方这里他要布局一下,回去京城,北方市场也得开拓。
第269章 有人很瑟很嚣张
京城。
临近五月,仍有些凉飕飕的,在南方待这么久,回来不添件衣裳,早晚还熬不住。
李建昆返京已经有一天。
昨晚在四合院住的,今儿上午去扛把子那里报过道,又上了堂政治经济课,下午得闲,颠着自己的缝合怪,来到暂安小院。
如今的暂安小院,算是五道口名副其实的购物天堂,客流如织。
小院终究小了些,很正常的情况下,通道内都显得有些拥堵,李建昆夹在人堆里走过,忙着做买卖的商户,倒也没人注意到他。
路过庆江坊时,他脚步微顿,本想瞅瞅徐庆有最近有没有整什么花活,侧头望去后,仿佛发现什么不可思议之物。
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柜台里侧,戳着一个穿蓝布衫外套,留着学生头短发,大眼睛,小琼鼻,脸蛋粉扑扑的姑娘。
唰!
李建昆夺门而入。
“你怎么在这儿?”
“诶!李学长。”
这姑娘不是沈红衣又是谁?
她歉意看向刘小江,“小江哥,我出去一下,我同学找我。”
“呃…好。”
刘小江心头犯嘀咕,这俩人竟然认识,虽然算不上很离谱,毕竟都是北大的,可庆有哥从没对他讲啊。
看起来还交情匪浅。
为毛他又有一种,庆有哥在搞事情的感觉呢?
庆江坊门外,沈红衣扬起小脸,“李学长你研究结束了?你让我弄的养猪资料我也整理好了。”
李建昆像是全然没听见样,重复道:“怎么会在这儿?”
“我在这边勤工俭学呀,李学长你还不知道吧,这间铺子是徐庆有学长的表弟开的,徐学长也常在这边帮忙,我看一来有熟人,二来工钱给得很高的!徐学长邀请,我就答应了。”
李建昆揉揉额头,“我不是跟你讲过吗,勤工俭学的事我来帮你安排。”
“应该,应该没这边好吧。”沈红衣踮起脚,凑近几分,悄咪咪道,“李学长,你不知道嘞,我在这边帮工一个钟头,能拿一块钱!”
“别干了。”
“啊?”
“我帮你安排个更好的活,我也有朋友在这边开铺子。”
“真的呀!”
沈红衣先是大为惊讶,接着又有些踌躇,“但是,这样,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
李建昆微不可查地蹙蹙眉,思忖如果是南下之前,他这样说,沈红衣大抵不会是这个反应。
她在顾忌徐庆有的感受。
徐孙子这段时间到底干了什么?
沈姑娘对他的印象似乎大有改观。
“李学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有这个路子。我……”
“没事,你先干着吧。徐庆有在燕园?”
“嗯,近期有个诗社“大比武”,他不是校社的干事吗,这会应该在大饭厅那边布置现场。”
李建昆沉吟,沈姑娘居然对徐孙子的行踪了如指掌。
“你和他最近……常一起吗?”
“也不是经常啦,徐学长偶尔会找我讨论诗歌,李学长你可能不知道嘞,徐学长这个人很有才华的,他写的诗可好啦!”
“是吗?真想见识见识。”
李建昆看不出喜怒地笑了笑,心头明悟,原来是耍的这手。
沈姑娘这个人吧,物质是绝对无法撩动她心弦的。而这样一种向往浪漫和理想主义的姑娘,恰好很中诗歌的毒。
或者说,想走进她的内心,必须从精神层面出发。
这也是为什么,李建昆始终不敢在她面前,表现得满身铜臭的原因。
倒也不是什么特殊性情,这年头的姑娘多半如此,只是她可能更加纯粹。
“那还不简单,诗歌比赛没几天了,徐学长已经报名,准备的诗歌还是精品咧,李学长你到时去看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