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我的80年代 第199节

  李建昆五人的视线,都落在前方不远的一段窄河上,那里用并排的两根圆木,搭起一座简易小桥。

  这会桥上桥下都有人。

  桥上是一个个穿着脏兮兮衣服、挎着自制小书包的萝卜头们,正小心翼翼有序地通过小桥。

  孩子们都脱了鞋,拎在手上,使得脚掌更有抓地力。

  桥下没过膝盖的河水中,有个青年男人,裤腿挽得老高,白白净净,戴一副黑框眼镜,挨个护送孩子们过河。

  “应该是老师。”小王道。

  五人跳下拖拉机,眼里都多了抹尊敬。仿佛看到孩童时的自己,老师也是这样呵护他们的。

  这个年代的老师没得黑,像这种乡村教师的工资待遇,抵不上城里的一级工,他们是有文化的人,经济大潮已经掀起,另谋出路比其他人更容易,使他们仍然坚守岗位的,除了热爱,还能是啥?

  拖拉机突突突驶离。

  萝卜头们和青年老师,早已留意到五人,但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下车,纷纷搭眼望来,眼里充满好奇。

  李建昆这才发现,这位老师竟然长得贼帅,嗯,不输小王。

  属于同一款,白白净净的文雅书生。

  “你们吃糖不?”鲁娜从兜里摸出一把糖果,她有些晕车,过慧州前在羊城买的。

  这会弯下腰,伸出手,冲着路旁已经过河的几个小萝卜头,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小萝卜头们个个眼神明亮,有人哈喇子都馋出来了,但仍杵在原地没动,纷纷望向河里的老师。

  “还不谢谢阿……呃,大姐姐。”青年老师向李建昆等人投来善意笑容。

  小萝卜头们这才纷纷上前,排着队,捧起小手,接受鲁姐姐分发糖果。

  因小见大,李建昆在心里给这位帅哥老师点了个赞,教书育人很有一套,他笑着搭话,“老师贵姓啊?”

  “免贵,姓林。”

  “林老师,从这边过去是茶花大队对吧,我打听下,大队有落脚的地方吗,你看我们五个人。”

  林云揣测过他们是来干嘛的,但这一行跟以前那些又很不一样,他不太确定地问:“们,也是来做买卖的?”

  “算是吧。”

  “那有。”林云道,这是大队的规定,有客商来必须好生相迎,有时候还跟别的大队争抢呢,因为这些人都财神爷。

  他说完又补充一句,“你们要是不急,稍微等会,我把孩子们送过去,带你们进大队。”

  “那行,谢谢林老师了。”

  “没事没事。”

  瞅着林云加快速度护送萝卜头们过河,李建昆蹲到路埂子旁,笑着打听,“林老师,这不是你们大队的孩子?”

  “嗯,附近其他大队的,他们那边没老师教。”

  “那林老师你可真够辛苦的。”

  “辛苦啥呀,好多人不愿意送孩子来上学,几个大队加起来,不到二十个孩子,工作还做不通了,你说这么小的孩子能帮家里做多少事呢,可未来必然是知识的年代啊!”

  林云说到这里,脸上情绪复杂,有愤怒、失望和遗憾。

  看到一位老师嫌弃自己不够忙活,李建昆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这年头,谁都已经明白大学生美滋滋,读完就是国家干部,然而羡慕归羡慕,许多人又很笃定自家孩子不是那根葱,连尝试都不愿尝试。

  如这类人,更别期望他们能生出“多少让孩子学点知识,将来有用”的想法。

  所谓的目光短浅。

  再一对比,这位林老师便显得十分高瞻远瞩,未来可不就是知识的年代嘛。

第193章 林家兄弟

  走进茶花大队,若非空气中弥漫着咸咸的海水味道,以及散不尽的鱼腥,让人有种到了内陆的某个偏远山区的感觉。

  这里的房子保持着岭南一带的特色,看起来像一座座祠堂。

  当然了,这是好房子,为数并不多。

  更多的是低矮的平房,散落在高低错落的碱水地上,周围都有广袤的空地。虽然是一个大队,但跟内陆的公社大队人口基数上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通过这些房舍,李建昆推测茶花大队大概率只有三四百人。

  一路走过,本来周遭没见什么人头,渐渐的越来越多,社员们显然对他们产生极大兴趣。

  “林老师,哪来的?”

  “看着像港城人啊。”

  “林老师,带我家去呗,我家有空住。”

  大队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外地客商过来,最先跟谁搭上话,谁就有安排食宿的权利,无论安排在谁家,都有赚头。

  因此进入大队的主路口处,常有社员蹲点或晃悠,但凡捞到一拨外地客商,等于是财神临门。

  而这还是可以预见的赚头,真正能称之为财富的,还在后头

  这些外地客商过来,因为个什么,社员们心知肚明,但客商是没资格参入边境贸易的,终究得找他们代劳。

  若是祖坟冒青烟,遇上做大买卖的客商,那可就行了大运。

  比如大队东头的林水萍,去年家里还是两间碎石砌的小破屋,今年盖起了高墙大院。全因去年邂逅的一拨客商。

  人家干的是旅游鞋买卖,在港城有货源,只需把货弄过来就行,林水萍被他们选中,时常召集一帮人去边境接货,等攒够一车,对方就派车来拖。

  这买卖现在还在做。

  羡煞大队里的其他社员。

  之所以越来越多的社员听到信赶过来,主要是这拨客商看起来不一般,一个领头的,一对像小两口,再有两个拎包的,瞅着像保镖。

  年纪倒不重要,这年头真敢出来干大买卖的,还真都是年轻人。

  面对许多社员发出的邀请,林云带着歉意道:“我还是带去大队部吧,交给领导。”

  他觉得自己把人带进来,就有责任,他知道不少社员心挺黑的,把这些外来客商当肥羊宰。

  穷归穷,做人还是要有点原则。

  再说从长远发展来看,这也很不好,周边还有十二支大队,外地客商今天被宰了,或许不会说什么,下回还会再来他们大队吗?

  不少社员心里暗骂书呆子!

  你就算不让给我们,自己带回去也成啊,有钱都不知道赚。

  前往大队部的半道上,突然奔杀而来一个小伙子,拦住去路。

  “哥,你遇上的客商?”

  林海那叫一个兴奋,他没事时常在大路口晃悠,一拨客商都没薅到过,没想到还是他哥运气好,这个点应该是去送学生了。

  捡到一拨。

  “阿海,咱家没条件。”林云用客家话道,他岂能不明白弟弟的想法。

  “咋没条件?晚上我去找地方睡,你去学校睡,不就有住的地方?”

  林海也知道他想干嘛,他是坚决不同意的,领到大队部,等于充公了,还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林云蹙眉道:“那吃饭呢?”

  家里没人能烧出像样的饭,老母亲瞎眼了,他俩平时都是水煮盐拌,弄出来自己都觉得难吃。

  “找人烧啊,放心,交给我!”林海拍着胸口道。

  林家这两兄弟,虽说是一母同胞,但任谁看了都不像亲兄弟,林云一介白净书生,温文尔雅,大队社员们至少表面上都是挺尊敬的。

  林海呢,很常见的海边人模样,黑里麻秋,皮糙肉厚,由于常年在海里捞营生,练出一身疙瘩肉,加上脾气又混,大队里的小年轻见了,都得喊声海哥。

  要不是他哥还能管住他,早飞天了。

  林云仍觉得不妥,他家条件用来招待客商,过于寒酸了。

  “哥,我走歪路管,现在想靠正经门路赚点钱,你也管是吧?”

  林海突然爆了,跳脚道:“你要这样,我明天就游对面去!”

  李建昆结合场景理解,高低听懂了一点,不等林云再次开口,他笑着说:“林老师,就去你家落脚吧。”

  出门在外,找到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可远比吃住重要得多。

  “你看你看,人家自己都愿意!”林海大喜。

  林云看向李建昆,认真强调了一下,说他家条件很差。

  “无妨,我们也不是过来享受的。”李建昆摆摆手。

  话说到这份上,加上弟弟又开始犯浑,林云没辙,这才拐个弯,领着他们上自家。

  林家有个小门楼,走进去是个院子,倚着院子是三间碎石砌的平房,盖着黑瓦。

  有些年头的老宅子,可以看到木梁已经腐朽压弯,不过拾掇得还算干净。

  院里晒了不老少海货鱼干,下饭的好玩意。

  “阿云回来了?”

  一间平房里,摸出一个拄木棍的妇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李建昆瞅了两眼,发现竟是个瞎子。

  林云走上前去,拍着老母亲的手,在她耳边解释了一番。

  老母亲顿时扬起笑脸,面朝院里,用客家话说:“欢迎欢迎,家里条件不好,怠慢了。”

  “你们先坐会,我去把房间收拾好,晚上给你们准备大餐!”林海搬来椅子和马扎,嘿嘿笑道。

  李建昆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像看只肥羊。

  所幸他的财富,与这个年代穷苦人民的想象力极致,颇有代沟。简而言之,他并不在乎多支付一些食宿费用,只要住得安心,吃得舒坦。

  林云也搬了张凳子,扶着老母亲坐下,家里已经许久没来客人,他看得出母亲很开心,即便眼睛瞧不见,也想沾沾人气,陪着坐坐。

  李建昆问:“阿姨这眼睛?”

  林云迟疑一下,才张开口,为人师表,他不喜欢编谎话,人家用的也是关心语气。

  “哭瞎的。”

  好在这事母亲早已释怀。

  “哭瞎的?”小王怪叫,这种事可只在小说里见过。

  旁边的鲁娜和小龙小虎,也是一脸惊讶,难以想象遭遇过什么变故,才能生生把眼睛给哭瞎。

  这回无须李建昆问,林云叹了口气道:“我父亲十多年前,游去了对面,此后便杳无音信,我母亲终日以泪洗面,患了眼疾,那时我们都小,家里没钱治,就成这样了。”

  原来是因为爱情,李建昆五人恍然。

  “死了,死了。”老妇人突然轻拍着手背说,“当时就死海里了,没游过去。”

  李建昆看了眼沉默的林云,揣测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但是,对于老妇人而言,丈夫当年死在海里,放现在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否则未免过于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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