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
“……呵呵……”尉缭也是让他这个回答噎了一下,愣神之后哈哈一笑,继续问道,“就老夫所知,国师好像和赵国那位上将军之间有些交情,莫不是对这场战事有什么独到的见解?”
“见解?那倒没有。”古寻摇了摇头,不过语气突然一转,“不过建议倒是有一点。”
“哦,请明言。”尉缭含笑请道。
“我的建议就是赶紧下令,让桓跑,跑快点。”古寻一本正经的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
……
朝堂上一片鸦雀无声,不过所有人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都是荒唐,过了之后就是齐齐的看向古寻,眼神不怎么和善。
秦国以军功爵制度立国,焉有不战先逃之理?
若是双方兵力悬殊,是一场必败之战,那也就罢了,避敌锋芒亦是兵家之理念,但桓麾下十万精兵,断无直接逃跑的道理。
在他们看来,古寻这分明是在胡闹,折辱秦国的颜面。
嬴政依旧高坐王位,一言不发,尉缭的心态倒是比较平衡,神色如常的和古寻争辩道:
“国师此言,未免太过丧气了。”
“桓乃是我秦国宿将,精通兵法,麾下兵将亦堪称悍勇,李牧……老夫知道他能为不凡,但是他率军千里奔行,人困马乏,而桓大军却能以逸待劳,这一仗,纵然不能大胜,却也不至于要像国师所言一般望风而逃啊。”
熊启这时候也来凑热闹,笑呵呵插了句话,“呵呵,我知国师大概曾在北地见识过李牧用兵,不过国师到底不通兵法,李牧强,桓却也不差。”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啊。”
古寻看了眼尉缭,又看了眼熊启,面无表情的回道,“反正……按我的意思,那就是让桓赶紧撤军,实在想打这一场,也得换王翦上,说不定还的打。”
“这毫无缘由的临阵换将,更是不可取……”尉缭摇摇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心里清楚桓绝不是李牧的对手,但他并不认为桓会大败,了不起就是攻伐的势头被李牧阻住一时,等到王翦那边暂时安定好已占领的城池,和桓会合后,必能压制住李牧。
就这,他已经算看的比较明白的了,朝堂之上的其他人,甚至包括嬴政,最多也就是如此看法,相当一部分人还希冀桓能击败李牧,一举重创赵国呢。
尉缭没什么话说,古寻就更没什么话可说了,他不通军事,不懂兵法,分析不出个子丑寅卯,只能空口白牙的说,原本也不指望谁信他。
唯有韩非,眼神闪过一丝精光。
他和旁人不同,他是愿意相信古寻的,而如果桓果真大败于李牧之手,那韩国之事他就又有的说了……
这时候嬴政发话了,“国师所言倒也在理,韩国之事……且先不须急于一时,再议吧。”
“若无其他要事,今日便散朝吧,嗯……国师留下。”
先秦的礼法,说严苛也严苛,说宽松也宽松,主要是非重大场合时,都比较随意,而这朝会,尚还算不得重大场合。
随着嬴政一声令下,韩国之事就暂且压下再议了,文武群臣也自此各自散去,唯有古寻被赵高领着,来到了书房。
路上赵高刻意控制了速度,古寻也没什么急事,随他慢走,等到了地方,嬴政已经换下了他的冕旒王服,穿上了那身素袍。
君臣各自坐定,赵高负手侍候在嬴政身边,古寻先开口问道,“陛下找我是有什么事要办?”
“嗯。”嬴政点了点头,“齐王归国之旅,必不会安生,国师应当也明白吧?”
“了解。”古寻点了点头,“所以陛下是希望……”
“寡人希望你能亲自送齐王安然离境。”嬴政说出了他的要求。
就如韩非之前分析的一样,目前来看,嬴政最简单,最直接的确保齐王建安全回国的方法,就是派古寻去。
不过他等齐王建一干人等都已离开咸阳后才找古寻,想必是打算让他干脆暗中保护,也就不需找什么合适的名堂了。
“陛下应当清楚,那些人既然做好准备在秦国境内对齐王下手,我这个不稳定因素就必然会在他们算计之内。”古寻眼眸半闭,淡淡的回道,“为了确保安全,我恐怕不能随意离开咸阳。”
被古寻这么直接的拒绝,嬴政也没有露出恼色,神色如常的回应道:
“这里是咸阳,我大秦国都,国师有何可担心的?”
“我知道……”古寻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嬴政的说法,不过语气却突然一转,“但是,就因为这里不可能出事,所以我更不能离开。”
“这万事啊,就怕想当然。”
再次被拒,嬴政神色依旧如常,“可寡人想不到,这咸阳究竟会出什么事?”
“我想了很久,大概想到了一点。”面对嬴政的问题,古寻眯着眼睛呢喃说道。
“嗯?”嬴政眼眸低垂,看着古寻,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所以……国师的意思是?”
“我不要求什么,但这是陛下应当做到的,否则,我很难办。”古寻说出了条件。
嬴政问也不问什么事,直接点头应允道,“既是如此,那寡人自不会让国师难做。”
第六百三十四章 先行安排
嬴政和古寻一番话说下来,可谓是云山雾绕的,似乎是谈妥了条件,但既没个确切结果,也没有约束条件。
但就是谈妥了。
嬴政没多留古寻,便打发他出宫去了。
至于在朝会上古寻所说有关赵国战事的看法,嬴政更是提都没提一句。
国之大事,唯戎与祀,若说这事不要紧,那当然不可能,但是事已至此,嬴政没什么好和古寻说的了。
李牧大军不日就要和桓交手,不打是不可能,不仅嬴政不能接受古寻的建议,朝堂诸臣,乃至于千里之外,远在赵国境内的桓及其麾下十万将士,都不会愿意接受这个建议。
军功啊,军功,秦国上下,就没谁能拒绝这两个字。
古寻也不在意桓兵败与否,那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况且想操也没得办法。
齐王建的事谈妥,他也就潇潇洒洒的离开章台宫,自回府去了。
他回去还得研究一下,齐王建的事,具体该怎么办,是干脆堂皇行之,震慑住那些心怀叵测的势力,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还是……挖个坑,布个局,坑对方一手?
前者省事,而后者则更有意思些……
………………
昌平君府邸,他正和自己兄弟昌文君熊颠商议事,商议的也是齐王建的事。
熊启也是希望齐王建死在秦国的。
原本他计划让田光安排一批农家的高手参与进这件事里,可惜农家却让古寻好一通折腾,现在在秦国境内的农家势力已经难以为继了,再勉强插手这次行动的话……仍然可以做,就是没什么意义了,力量太弱小。
但是让熊启就这么彻底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他也不愿意。
所以,他还有计划。
“都办妥了吗?”熊启端着茶杯,轻呷一口,氤氲的水汽升腾而起,遮住了他的眼睛。
熊颠坐在他对面,沉稳的点点头,“刚刚好,险些来不及了。”
“那就好啊。”熊启点点头,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熊颠却神色迟疑的问道,“兄长,刺杀一国之君,何其困难,咱们有必要将珍贵的人手浪费在此事上吗?”
熊颠风格颇肖熊启这位异母兄长,办事务求稳妥,滴水不漏,不过相比熊启他有时候却显得过分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不过他今日的顾虑倒也算不得杞人忧天,古往今来,除了闹得国将不国的昏庸君王以外,有几个国君会被刺杀而死?
真当天底下都是专诸,庆忌之流吗?
像齐王建这般往他国朝拜者,也不知凡几,出事的又有几个?
大多还都是因为出使国起了歪心思,比如说……某楚怀王。
眼下农家无暇他顾,想要插手此事,必须动用熊启手里的底牌了。
这些牌,价值都不低,用处很广,一旦刺杀之事不成,动用的人手就全浪费了,而且事后八成还会惹来许多无谓的麻烦。
届时,收拾首尾又是一桩头疼事,风险不低。
熊启对于自己兄弟的质疑并不意外,他本人也是深思熟虑,思量许久之后才下定决心掺和上一手的,不过不是因为他对此事成功的概率有多大把握。
“为兄知道,不过这事干系重大,还是值得冒些风险的。”
“况且咱们的人手到底和别的势力不同,大可以先作壁上观,若势头不对便不插手就是,他们也不是傻的,心中想必能做好决断。”
“可是……”得了熊启的安抚,熊颠仍旧不太放心,眉头紧锁着,“宫里那位不知道暗地里做出了什么准备,敌情不明可是兵家大忌啊。”
“况且还有国师……他也不能不防啊。”
“不用担心。”熊启神情沉着,摆了摆手,示意熊颠不要太过忧虑,“你能想到的,旁人也不会坐视不管,古寻……且见分晓吧。”
“至于宫中那位,倒是确实麻烦,但既然他顾及秦国脸面没有亲自出手,最后也不过是各凭手段罢了,他不是好相与的,旁人也一样。”
“……嗯。”熊颠还是面带忧色,但熊启话说到这份上,他也不可能非得去悖逆兄长的意思。
………………
古寻回府之后,没有闲着,立刻联系了守在自己府邸外的影密卫的人手,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章邯来见他。
要说这些人手,还是在古寻上次借着影密卫的名头故意往熊启身上泼脏水之后,章邯特意安排的。
名义上是监视,但是章邯也不敢把人真往国师府里派,折损人手事小,要是惹恼了古寻麻烦就大了。
虽然这事说起来是古寻自己安排的,但是章邯哪敢信古寻的,翻脸不认人了你哭都没地方去。
于是最后就只是随便安排了几个人手守在外边。
古寻对此挺满意,对他来说有这几个人了,联系章邯就方便多了。
章邯整天神神秘秘的,下落鲜有人知,就连墨鸦白凤想要凭空找到他都得费不少手脚,不过他们影密卫内部自然是有联络方式的。
不消一个时辰,章邯就悄摸摸的来到了国师府,避开了所有人……其实也没几个人,来到了古寻惯例和他会面的地方,第四进院的一个小偏厅。
古寻已经在这等他了。
章邯入门赶紧躬身见礼,“末将拜见国师大人。”
古寻手往旁边一伸,“先坐。”
章邯闻声抬腿做到了侧边客座上,口中谢道,“谢过国师。”
古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说这些废话,然后说道,“你果然还未离都。”
理论上,齐王建走人,章邯身为影密卫的统领(实际指挥上,而非职位上),也该跟着离开的。
齐王建返程之路必定多舛,不比来时,他这个统领不可能继续坐镇都中发号施令,必须要亲自下场了。
不过古寻考量到嬴政也许会先料到自己会找章邯,可能会吩咐他先暂留些时日等待自己的调用,所以才去吩咐府外的卒子们找人。
果不其然,人没走。
章邯也开口解释道,“王上命末将暂且在都中驻留三日,所幸没错过国师相召。”
听这话里的意思,章邯大概也猜到了嬴政留他的目的。
第六百三十五章 需要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