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快点给朕滚蛋!”说完,连他自己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
日本派遣过海的谈判使团还是以伊藤博文为首,随行的人员中少了一个岩仓具视,只有他和大隈重信两个参与到会商之中。
这回的谈判与上一次不同,日本人不再纠结于战争责任的问题不放,转而就谈判中的具体条款,和奕䜣等人逐条逐句的争辩,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奕䜣几个就感受到了日本人的鲜明的态度:赔款三千六百万两,割地则断然不行!
“内阁大臣阁下,我必须提醒您,按照我大清的历法,今年有闰二月,因此,使得我们的谈判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在彼此的问题上争论,但若是贵国始终保持着这样的态度,就无谓浪费彼此的时间,还是各自归去,准备接下来的战斗吧?”
“我皇国自天皇以下,早已经做好了玉石俱焚的觉悟,即便战斗到最后一个人,也绝不会接受这样的条件的。”伊藤博文寸步不让的回答,“若是真要把事态发展到那一步的话,我想,我日本官民百姓的伤亡且不去论及,就是贵国侵略到我国的士兵,能够活着回到自己祖国的,怕也剩不下几个了。”
听奕劻翻译完,奕䜣身体向后一仰,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来,志颜立刻接口,“既然这样,那还谈什么?就以此上奏皇上,你我各自归去,在战场上见一个输赢。”
伊藤博文大怒!自己的国家在战场上打了败仗,却连累得自己受这样一个年轻人的窝囊气?“亲王殿下,这也是阁下的意思吗?”
“正是!”
伊藤博文心中有些后悔,自知这句话问错了,眼下推车撞壁,已经不可挽回,这时候只要自己说一句软话,中国人的胃口就不可阻止了。他冷笑着点点头,“那好,既然如此,我们只有告辞,等日后战场上一决雌雄!”
眼见双方谈判趋于破裂,列席会议的英国公使馆参赞赶忙解劝,双方都不敢冒办坏了差事的危险,就势又坐了下来。“大臣阁下,你我均知,这种只赔偿军费银子的条件,不要说皇上不准,就是本王,也断然不敢将其奏报天子。与其日后层层叠叠,为细则多方商谈,倒不如你我各退一步,如何?”
“不知道殿下这话是何意?”
“很简单,请阁下把贵国君臣议定后的条件拿出来,我等再进行磋商。”奕䜣说,“你我都是明眼人,也不必弄那些浪费时日的花言巧语吧?”
伊藤博文考虑了片刻,又转头和大隈重信商议几声,缓缓点头,“那好吧,我国的条件是,割让土地断不可行,但可开放沿海各地海港,准许贵国军、民舰船靠港停泊;另外,赔偿贵国军费银子4200万两。分五十年还清。”
这样的条件自然不能令奕䜣满意,但眼下不必和他争论,起身拱手,“既然如此,那请公使阁下暂时回转管驿,等我上奏天子之后,再行决断吧。”
上报到御前,皇帝问了几声,了解了经过,然后说道,“沈葆桢,你是管着兵部的,你以为如今东瀛战事,若是继续下去的话,可有把握?”
“是。”此时也容不得沈葆桢说了一个‘不’字了,“臣敢以身家性命担保,皇上若是降旨再战的话,不出半年,定可扫净东瀛全境。”
“那也不是朕需要的,朕还没有打算让日本亡国;但若是割地条款,始终不得通过的话,如之奈何?”
载滢和载湀都是初进军机处,只是做俗称的‘打帘子军机’,根本没有二人说话的余地,但品秩虽低,终究是皇子。载滢等了等,看没有人说话,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了,“皇阿玛,儿子以为,此事不必劳烦圣虑的。”
“哦?你这句话可有说乎?“
”儿子不敢说有所见,只是一点愚人之得,请皇阿玛和列位大人俯察。”载滢这样说道,“儿臣所见,日本君臣打的如意算盘不过是借谈判拖延时机,能够谈得成自然是好,即便不成,也有了缓冲,调全国之兵,固守要隘,未必不能和我大清一拼。但儿子想,与其重兵攻坚,不如诱敌来战。我绿营军士南北两路,占据已有城镇,既不进军,亦不退兵,就在当地休养生息,安抚百姓,以既成之事实,耗尽日本人的心力。到时候,只怕日本人畏惧形式,不得已转向主动发起进攻,到时候我方以逸待劳,战场主动岂不尽在我手?”
“皇上,臣以为,二阿哥之言大是。若得如此,则我天朝凭空而得数十万公里的土地,而日本却无奈我和,想来就是天皇再不高兴,也只得吞下这枚苦果了。”
皇帝不置可否,“你们呢?认为载滢的话说得有没有道理?”
“臣弟也附议二阿哥所说,以为此法可一举而众得,将日本人的如意算盘全部打破,让他们有苦难言。”
皇帝既不点头,也不反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半晌的功夫,幽幽一叹,正欲说话,那从来很少奏答的载湀突然上前一步,“皇阿玛,儿臣有话说。”
“你也想说话?”皇帝问道,“想说什么?”(未完待续。。)
第213节 谈判重开(3)
载恭恭敬敬的站好,“儿子以为,二哥之言固然是好,但中尚有几层弊端未及考虑。《》lvex./《》lvex./第一,两国战事虽暂时停止,但皇阿玛及日本君王并未有正式停战诏书颁行天下,以我中华论之,则百姓不明就理,而百业不兴。尤其是江、浙、鲁、闽、粤诸省多有往来东瀛经商者,更有茫然莫辨之感,不敢与东瀛百姓商户做生意,于日本战后复苏不利,更是于我停驻日本境内军士不利;第二,既称以事实所统御之地为我大清属地,则百姓安置,使其正正式式的归心圣朝,非文教之功不可。故而儿臣以为,要派遣清流中人,跨海东往,在日本国内大半教育,使日本百姓,尤以稚龄之童为主,尽数教授以我中华典籍之学,若是这样的话,则日后这些孩子成长起来,也是只顾念中华天朝,而绝不会心向故主了。”
“还有一点,若是如此巨大的国土为我大清所独享,儿臣只怕西洋各国目之所及,有觊觎之心。故而儿臣建议,是否可稍坐礼让……?”
“皇阿玛,儿子不以五弟之言为然。目下我大清所有的日本土地,都是我绿营将士用鲜血换来的,怎么能凭空让给西洋各国?”
皇帝不说话,只是看着载,示意由他来作答,“儿臣以为,所谓礼让西洋诸国,一则是可以以更加利于该国在日本商业的利益来换取对方的漠视;二来也可以为日后我大清在日本能够更好的进行规划铺路。”他这样说道,“儿臣近日奉旨办理和日本国使者会商一事,得以参详并详解日本国土之地形、之民众、之人口。依儿臣所见,阪神之地自不待言,本就是日本第一经济重地,其余如四国、九州列岛以及本州岛上的山口、兵库、鸟取、岛根诸县无不多有近海港口,用于和我大清陆上及西洋各国往来,正其宜也。若是皆能利用起来,儿子想,不啻另开一永不枯竭之财源,于我大清雄霸亚洲之地,可谓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帝暗暗点头,但心中有些遗憾,载的建设性的设想是很完美的,但因为年纪轻,而且没有太多的办差经验,所以说出话来还有很多可为人指摘处,果然,不等他这个念头转完,只听载滢说道,“要是照五弟之言,还不及新开财源,只怕我大清就要拿出万万两银子,投到东瀛去了。皇阿玛,儿子上一年奉旨劳军,亲赴东瀛,触目所见,到处都是日本残破旧败之景,百姓甚至连果腹之食、蔽体之衣都没有,如何兴以文教?朝廷又要派遣多少人去,才能在如此之大的国土上,教化万民,使之心向圣朝?怕是把日本人赔偿的军费银子都扔到那里也不够吧?”
“皇上,臣也觉得,五阿哥的话不实不尽,臣曾经到过日本,甚至该国百姓散落,常有居于深山之中,人迹罕至,若说把这些人都引领到平原,只恐是百数十年不能毕其功的大问题。”
“五阿哥的话确实有很多地方思虑不周,但也不可概而视之,就说文教一事吧?是即便有再大的麻烦和困难也要办下去的,自古马上取天下,没有马上治天下的。不依靠文治之功,难道还能靠那些粗鲁不文的绿营将士吗?他们不给朕惹祸,朕就烧香念佛了!”
皇帝一语出口,众人不自觉的微笑起来,“你们这些人里面啊,此事李鸿藻想来能看得透,何也?便是他读得书多,是我朝少有的通天才子!李鸿藻,你说朕说的对不对?”
“皇上所言大是。要想使……”他几乎脱口而出‘外族,二字,想起本朝就是外族入住,这个词是极大的忌讳,赶忙说道,“要想使日本百姓甘心顺从,非以怀柔王道不可;霸道之术不可不用,但臣以为,此只可为辅助之道,决不可正途行之。”
皇帝暗骂一声,真是老狐狸,居然一个人也不得罪?“听见了吗?李鸿藻是清流领袖,难道不及你们的见识深?在日本宣扬教化,不要说不花钱,就是花再多的钱,只要能够把这件事推行到底,朕也毫不含糊!老百姓,不论中外,若不是真心向着你的,只以武力征服,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说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话题扯得有点远,又拉了回来,“至于二阿哥和五阿哥的话,朕想,不妨取中,谈判还是要的,朕的底线不变,就依照这些条件和他蘑菇,到二月二十一日,最终谈判不成就发起攻击,在谈判桌外狠狠地敲打敲打小日本,不过战事也不必弄得太大,南路军分两波次,一批进攻京都,拿下此处便停止前进,另外一路折向后面,把之前战斗不曾经过的,现在还在日本人手中的广岛县、冈山县、兵库县余部和山口县全部拿下■再说。到时候就是日本人想谈,朕还不理他了呢!”
“……另外一方面,这几处已经被我军取得的城镇,开始进行安置百姓的工作,朕想,你们两个阿哥入值军机处办差,东瀛那边的事情也不妨派一个阿哥过去,”说到这里,他问道,“恭王,你可有适合的人选?”
“臣弟想,三阿哥、四阿哥一时瑜亮,请皇上圣裁。”
皇帝这会儿已经基本上确定,奕是铁定站在载滢一方了,否则的话,不会把载和载这两个五哥一党的中坚排挤出京,但这是不必言明的,“也好,就让老四走一趟的,不过不能只让他一个人去,他这个人有才无德,到了日本搞不好就惹出祸事来,看看,看看有谁能够从旁规诫他?”
“翰林院侍讲学士徐桐是四阿哥的师傅,人品清正,又是讲道学的,臣弟以为,派他去从旁料理差事恰如其分。”
“好,就让徐桐随载走一趟。”皇帝看看载,仍自是一副神色不动的模样,心中倒有些佩服他能沉得住气了。当即拍板,“此事就这么定下来吧。”
“是。”
“载滢和载留一下,其他的,都跪安吧。”
奕等人跪安而出,皇帝招招手,转身带着两个年轻人进了暖阁,神态安详的盘膝坐在御塌上,望了他们一会儿,“五阿哥?”
“儿子在。”
“载滢是你的兄长,即便公事上有说得不尽不实的地方,也不可如此指斥,需知为人留一分脸面,日后才好相见。”他说,“朕不想你们兄弟第一天进军机处,在朕面前奏对就闹出不快来。”说过了载,再论载滢,“你也未必做得都对,兄友弟恭,首在你这做兄长的要做到一个‘友,字,才能要求别人恭敬。而且,朝堂奏对,不是闹意气的地方,什么叫‘用鲜血换来的,怎么能凭空让给西洋各国,?”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心中各自打着盘算,“军机处是朝中第一枢庭,政令所出之地。一言一动举国观瞻,你相信不相信,你尚未回府,你的这番话就尽数传扬到外面去了?到时候各国使节听到你这番话会如何想?”他说,“便说朕吧,若是朕听了你这番话,就一定会以为,中国要独自吞下日本大片领土,为此即便是与我英美等国开战也在所不惜!要是有了这样的声音,你是百死莫偿!”
载滢不以为然,他在美国读书多年,深知西洋各国要用兵,绝不是如中国这样,君王或者总统一句话就能做到的,而且经过咸丰七年、十一年,二十三年的三场对外陆、海战,已经让西洋国家从根子上认识到中国的这种强横和悍勇,不到万不得已,势不可解的情况下,用兵只是这些人用来吓唬中国的一个口头用语罢了,是万万不会付诸实施的。但说话的是皇帝,所以还是伏地请罪。
皇帝摆手,不想多说了,“就这样吧,办差的时候,多听少说,载,你的性情沉闷,朕倒不担心,只有载滢,别总是张牙舞爪的,你当年的沉稳劲儿呢?怎么一点都看不见了?”
载滢微微一笑,“民间有云,老要张狂少要稳,儿子这不就是吗?”
皇帝对他这样耍贫嘴分外不喜欢,只是当着几个奴才的面,不好多说,摆摆手,示意二人跪安而出。
日本人不想中国人的态度如此坚决,有些摸不到头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