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不要呢!”鲍超言笑无忌的说,“当初在神户就把人憋得够呛,要是在这里住上几天,不等皇上下旨,我就得自杀!”
众人一片大笑。鲁秉礼好奇的在火房转了一圈,又走了回来,“军门,这里倒也不是很坏嘛……呃!卑职是说,……”
“算了吧,你这惫懒小子,怎么说也说不对。”
“老胡,你大哥来过没有?”
“来过。”胡小毛慨然点头,“二十四的时候,家兄和焕帅、竹帅一起来过。”他的眼睛在众人脸上扫过,“怎么,你们没有见到他们?”
“没有。”载滢这样答说,“春霆军门到京时间不久,又没有焕文、竹修他们作陪,连管驿的大门都很少出,大约是不知道吧?”
胡小毛并未多想,只是点点头,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众人坐了片刻,起身告辞,胡小毛向外送了几步,眼神中满是依依不舍,“小毛,你放心,我鲍超就是拼了老命不要,也一定在皇上面前保你无事!”他想了想,觉得这番话说得有些不对头,又说道,“你在这里再委屈几天,皇上圣明,你一定没事的。”
“那……就多谢你老兄了。”
出了刑部,王煜叹了口气,“都说不到危急不见本色,胡军门……”
“话不是这样说的,论及勇猛,想来胡军门绝不在列位之下,只是这刑部待堪,不知明日的滋味,足以让英雄气短。”载滢温语解释了几句,“春霆,接下来到哪里去?”
“糟糕!只顾着和老胡说话,倒忘记了请贝子爷给我们讲故事了。留待来日吧!”
载滢为之失笑,他没有想到鲍超还在念念不忘杨乃武一案的进展,“这样吧,春霆要真是喜欢听的话,不妨到天桥、大栅栏走一走,哪里有人专门以此为原本说书,讲得又清楚又详细,比我这道听途说之言更加有趣,春霆一定喜欢的。”
鲍超有点失望,他爱听载滢讲故事固然是真,但更多的却是想在这一年一度的佳节中能够有人相陪,聊以开解客居的寂寥,想不到载滢竟然婉拒了?
载滢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鲍超进京之后,尚未陛见皇帝,就和皇子们多有勾连,究竟有所不妥,这还不用提皇帝对于儿子们与军中将佐往来亲近从来是抱不以为然的态度,从载滢以下,到载滪、载沚之流任职兵部都是旋沾即走,绝对做不长久,唯一的 一个皇长子载澧,如今也交卸了神机营的差事,专司乾清门的差事。凡此种种,都大可见皇帝的态度了。
另外,载滢觉得,也到了见一见肃顺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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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节 当年轶闻(1)
情当年的时候,龙汝霖和黄锡曾经为载做说客,拉拢居停,但肃顺何等狡猾,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将这件事长久的拖延了下来。载、载很有些失望,可绝对不敢过于得罪这朝中大员,只好由着他的性子来了。
肃顺在咸丰朝第一宠臣,如今年过六旬,皇帝却还是倚畀甚深,三节两寿的颁赏从来都是第一份的,在载滢和载来说,能够得到肃顺的入盟,于己方的得势有着莫大的帮助;但肃顺始终态度暧昧,从不肯说一句交心之言,久而久之,载也只好放弃了。
话是这样说,彼此同朝为官,面子上的维持也是不能或缺的,载滢以拜年为由过府的时候,载、载两个正在陪着肃顺说话,除了这几个人之外,李慈铭、高心燮也从各自任上进京,还有王湘绮、黄锡、龙汝霖几个,作为陪客,在一边说话。
听门下人回禀,肃顺站了起来,“请,快请进来。”
载滢一路进到堂上,微微一愣,“给老师拜年来迟,还请亭公见谅。”
“来,坐下说话,坐下说话。”肃顺无比热情的招呼,“高九?到同惠楼,让他们准备酒菜,等一会儿送过府来。”
载滢笑着在肃顺一边坐下,这才顾得上和弟弟们说话,“三弟、四弟,你们也在啊?”
“是!见过二哥。”载载各自行礼。
“不必行礼,”载滢说道,“今儿个我也是客人,你我兄弟,还是随意一点的好。对了,老五没来?”
“老五有事出城去了。”
“这大冷的天?又是过节的日子,什么事还要出城去?”
载一笑,“也没有旁的事情,二哥想来也知道,咱们中国人过年,老外可是不过年的,上一次请英美两国公使从中调停中日战事,好容易告一段落,老五请了皇阿玛的旨意,要酬庸一番亨德逊几个人的苦劳,便选在今天,带他们到园子中转上一圈。”
载滢点点头,微微叹息,“说来,都是我这做哥哥的不争气,不能为皇阿玛分忧,不能为弟弟分劳,让小五新婚燕尔,又是在新春佳节中为国事奔忙,实在是惭愧啊。”
“是了,二哥,小五成亲,您正在日本前线,赶不上喝老五的喜酒,固然是遗憾,但听人说,二哥这一次到东瀛去,另外有一番宾主相欢?”
话中有浓烈的讥讽的味道,载滢自然听得出来,心中暗暗恼怒,自己去一次日本,纳了个叫美惠的日本女子做房中私宠,此事在京中不是什么秘密,载滢自问也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皇阿玛都没有说什么,也轮到你们兄弟两个指摘自己?“是啊,”他微笑着调侃,“怎么,老三老四可是羡慕?不如日后再有这等差事,二哥向阿玛保举,让你们两个也走一趟?”
载是直脾气,胸中藏不住半句话‘直愣愣的顶了回去,“那,也得等二哥到了阿玛近前再。”
肃顺眼见气氛不对,忙在一边说道,“几位阿哥到府,寒宅蓬荜生辉,正好,爱伯和碧湄也在,不如说几件京外趣事,也好做耳食之娱?”
李慈铭笑了一下,“那,学生先来讲一个吧。此事和杨昌浚一案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要早上几年。”
肃顺顿时来了精神,他读书不多,最仰慕的就是读书人,而且待之甚厚,同时心中有一个极大的爱好,就是喜欢听这些读书人的闲文轶事。
连连催他快讲,李慈铭便说了起来。
李慈铭散馆分发广西,后改调直隶,如今做到了直隶天津府的位置,这一次要说的故事,是乾嘉两朝著名的大才子刘凤诰的故事。刘凤诰祖籍是在江西萍乡,博学多才,写得一手好字,人又生得非常英俊,真正是金马玉堂中的风流人物,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他做自己的女婿,可惜刘凤诰脾气极坏,他自视极高,行事不中绳墨,兼以酒品很坏,一到了七八分酒意,就什么礼节法度都置于脑后了。
刘凤诰是乾隆五十四年己酉科的探花,八个读卷大臣中,有一位同是江西籍的礼部尚书彭元瑞—彭的文字是连自觉眼力极高,对臣下诗文少有许可的乾隆皇帝也很佩服的——而刘凤诰的卷子富丽华瞻,大蒙彭元瑞赏识,也就因为如此,乾隆五十六年翰詹大考,刘凤诰名列二等,照定制只能升一级,但因为有彭元瑞的力保,竟超擢为侍读学士,第二年就放了广西学政,刘凤诰的风头一时无两。
等到太上皇驾崩,刘凤诰丁忧复起,其时要修《高宗实录》,由彭元瑞主持,奏请委派刘凤诰为纂修管,他的官职也由侍读学士升为国子监祭酒,再升为大九卿的太常寺正卿,在实录管的差使也有纂修管变为总纂,历时不过两年。
不久之后,刘某人放了山东乡试正考官,又做了一任山东学政,嘉庆九年十一月回京,底缺已升至兵部左侍郎,仍旧回实录馆当差,但名义上更进一层为副总裁,职司是‘专勘稿本,;这个职位非常重要,当纂修官根据《起居注册》分年月日编纂成实录之后,须经刘凤诰审核无讹,方成定本,是个总其成的紧要职务。
到嘉庆十二年,实录告成,在事出力人员,照例叙奖,刘凤诰始终在事,出力尤多,特为赏假太子太保,这是所谓的‘宫衔,,向例二品官除了封疆大吏的巡抚之外,京内的侍郎、阁学都不得赏给,刘凤诰是个可视为殊荣的特例。紧接着放了江南乡试的正考官,尚未出闱,就奉到恩旨,让他提督浙江学政。
这时候的浙江巡抚叫阮元,和刘凤诰是同年,祖籍是扬州府仪征县的一个武将之家,此人也是以文字受乾隆特达之知。乾隆五十六年的翰詹大考,试题是两文一诗,两篇文章的题目是《拟张衡天象赋》和《拟刘向请封陈汤、甘延寿疏》;诗题则非常古怪,是‘眼镜,,得‘他,字。
阮元的赋和疏都写得极好阅卷大臣无不赞赏,但其中用了一个僻字很多人都不认识,疑为笔误因而置于三等,后来有人查书,方知不是,于是列位一等第二名。
翰詹大考分四等,一等只有三名,照例都是要超擢提拔的,如果是三等虽不分名词,但排名有先后,排在后面的,可能就要降级,所以出入之间关系很大。等到进呈之后,乾隆把阮元又调了一位,升为一等一名,“第二名比第一名好。疏更好。”其实这是乾隆在撒谎他所激赏者,在于阮元所做的那首五言八韵的试帖诗。
试帖诗也叫试律,扣题要扣得紧须运用典故,从前后正反各方面去形容,腹笥不宽,无法铺陈,必落于下乘;而这一次的诗题也很让人头疼:眼镜是
舶来品,根本没有什么典故,加以‘他,字是个极险的韵脚,要押得工稳,颇为不易,但阮元实在有才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他的一联是,“四目何须此,重瞳不用他!”
这是颂圣,因为乾隆体质相当好晚年虽不免重听,但视力未减,可以不用眼镜,而且尧四目,舜重瞳,恭维皇帝有如尧舜之意,虽晦而实显。因此乾隆很高兴,在召见时,阮元狂生性情发作,以他的名字和殷朝的贤相伊尹相比,为皇帝斥为狂妄,不料阮元口才了得,从容答奏,自以为胜于伊尹,是因为“伊尹所事的是无道的太甲,而臣所事者为尧舜之君。”
这种明目张胆的拍马屁虽为人所不齿,但乾隆偏偏喜欢,将他从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超擢为正四品的詹事府少詹,而且,乾隆对提拔阮元一事非常得意,经常对左右说,“想不到朕过了八十岁,又得一士。”
到嘉庆十三年戊辰,皇帝五十岁万寿恩科,阮元本该入闱监临,因为在宁波一带要主持征缴海盗,奏请派员代办,通常情况下是请藩司代劳,但也可以由学政担任,阮元就是奏请以学政刘凤诰代办监临。
到了下一年的八月,有一个叫陆言的御史上折子参劾刘凤诰,说他在去年恩科任监临时,‘性情乖张,终日酣饮,每逢考试,不冠不带,来往号舍,横肆捶挞,遍往各号与熟识才子讲解试题,酌改文字,馈送酒食,以致众士子纷纷不服,将生员徐姓等刊刻木榜,编揭通衢,并造为联句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