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口子闷死奶娃子,不是你就是我!”陈仁淳嘿嘿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胡大毛只瞄了几眼,便做到心中有数,“武访畴、金鼎年、马官龙、杨晓昀、方为楷、岳逢阳?”
“是!”
“你们六个人担任第一波冲锋,尽快拿下钢铁厂外围防御工事。为后续部队推平障碍。”
“是!”
“林发森、陈仁淳、张墉、国治?你们四个营在武访畴等人的战斗结束之后,立刻攻入钢铁厂,尽快拿下钢铁厂的指挥中心。除了有抵抗的之外,其他人一概不许伤害。即便不得已要进行伤害,也要尽量留住他们的性命。”
“是!”
“还有刘光第、夏云岫、马晓林、宋良。你们四个带领部队跟在林发森的部队之后,进去之后,重点打击钢铁厂内驻防的日军士兵,也就是坐落在四角的日军营房区域,明白吗?”
“明白!”
“就这样,下去准备作战吧!”
首先和敌军发生接触的是金鼎年的一个营,五百军士在冲击到距离钢铁厂一公里外的日军防卫阵线的时候,遭遇到对方的强力阻击。
从高处看去,所有的建筑和普通的日本百姓民房没有很大的区别,但等清军杀到近前,才知道这二者之间有着根本的区别:这里的房舍院墙低矮,使建筑内的敌人的视线不会受到阻隔,而房舍的建筑也是全部由坚硬的青石构成,两层楼内埋伏着不下三百名日军士兵,通过事先挖出的射击孔,向突击而来的敌人猛烈的开火!
每一处建筑都成为清军无法突破的死亡通道,金鼎年的一个营还不及冲近到三十米范围之内,就倒下了八十名弟兄!偏偏这里的建筑群落在设计之初就想到了可能出现的战争局面,因此在位置上根本没有死角,清军部队就是想不前进都不行!
“跑!快跑!别被敌人粘上!”金鼎年眼看着一个年轻的战士的脖子被子弹穿透,年轻的身体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双手捂住喉咙,鲜血从指缝中泉涌而出,就在他缓缓躺倒的片刻之内,三发子弹在他的胸膛开出三朵灿烂的血花——他的身体在还没有落地摔倒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尸体!
清军战士冒着敌军的子弹向前突进,意图以空间上是速度换取时间上的片刻之机!但这种意图也被日军识破,敌人的火力更加凶猛了。
清军没有携带重火力,即便是有,这些人中也没有汪于泗营中的那个何队正那般的急智,只能作为火力支援使用,在这样的场合,起不到很大的作用。
金鼎年看着倒了满地的士兵的尸体,心中的痛苦无可言喻,“这样下去不行,绝对不行!即便是 自己的一个营全都死光了,也未必能够完成第一步的作战计划。”他喃喃自语道,“得想个什么办法呢?”
……
第135节 攻防战(3)
第135节攻防战(3)
清军连续组织三次进攻,除了留下满地的尸体之外,没有任何成果。日军建筑形式特殊,每进攻一处房舍,都会受到来自相邻和对面的其他三处建筑中友军的接应,也就是说,一支部队在发起进攻时,要同时抵抗敌军四处防御工事,超过一百二十个火力点的不间断的打击。
金鼎年、马官龙、杨晓昀六个人把头聚拢在一起,商讨良久,任谁也拿不出一个可以减少己方伤亡而还能完成战斗任务的办法来,“眼下也只有硬着上了!”武访畴说道,“我和老金带部队进攻一号位,老马和老杨攻击二号位,老方和岳逢阳担任火力掩护,尽可能压制三、四两处工事中的火力。等拿下这最初的两处地点,再如是向前。”
马官龙眨眨眼,奇怪的问了一句,“什么?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武访畴苦笑摇头,知道他没有读过很多书,经常闹笑话,“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
“好,那就这样安排吧。”武访畴直起腰身,向不远处如同猛虎拒地一般的十一二栋两层建筑物看去,向金鼎年点点头,“弟兄们,准备战斗!”
方为楷和岳逢阳的两个营第一个行动,他们的任务在在友军攻击的时候提供火力掩护,一千人的部队快速跑过街道,在距离最靠近东边的敌军据点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趴下来,形成阵线,用轻步枪和重机枪向坚固的建筑发射弹药,“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重机枪在这样的距离上可以发挥最大威力,即便是日军隐藏在坚固的青石之后,12毫米的重机枪子弹威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建筑物的外皮被打得火星乱窜,溅起的灰土像下雾一样,甚至把敌军的视线都遮蔽住了。
日本人却也不含糊,敌军发动这样的攻势,很显然是在为步兵的攻击提供帮助,不等军曹下令,从各个射击孔中暴烈的子弹撞击声响起,日本人开始还击了。
武访畴、马官龙的部队已经紧跟到岳逢阳的部队后面,两个人相视苦笑,各自弓起身体,“弟兄们,冲!”
四个营的近两千名战士分作左右两队,分别向面对面建造的一号和二号防御工事发起了第四轮攻击,纷飞如雨的枪弹在空气中划过尖锐的呼啸,时刻收割着生命,绝大多数的清军士兵真恨不得调头向后转,但为身后蜂拥而上的弟兄们裹挟着,不由自主的向前冲去。
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片刻被甩在身后,越到近前,日军的子弹打得越猛烈,进入到敌军平行设置的防线阵地前,第三、第四两处工事也开始发射子弹,为友军提供帮助,“越过围墙!越过围墙,想办法冲进楼内!”
工事前的围墙非常矮,抬脚就可以迈过,武访畴和金鼎年连滚带爬的冲过,身子一跃,扑到墙根处,对面二号位的敌人眼尖,看见了清军的举动,迅即掉转枪口,向这边打来,“啾啾啾啾!”
金鼎年一低头,尽量把身子埋低,眼睛快速的在周围扫过,攻击之前就已经确定好了主攻方向和地点,但这一通跑动,却完全失却了目标,“赵兴周、程应权!想办法炸开大门,我们冲进去。”
“大人,程队正已经殉国了。”
“那,鄂恒呢!”
“卑职在,在这呢!”
“鄂恒,想办法炸开门,我们……”子弹从侧面飞来,从金鼎年的左侧腮帮打进,从下颚穿了出来,还不及他惨哼出声,满口的鲜血涌了出来,“头!”
“想判……法,一定要杀进去!”金鼎年用力一推鄂恒,“快去!”
“是!”鄂恒双目含泪,顾不得救治主官,就地一个滚,冲出几步远,靠着墙面蹲下身体,仰头向上看看,头顶二尺高处就是一个日军的射击点,露出半截枪管,兀自在猛烈的击发着。
鄂恒拿出一枚火榴弹,拉燃引信,纵身一跳,把炸弹塞了进去,“轰!”的一声巨响,烟雾从平行的三两个射击孔中冒出,显见这几个地方在内部是相连的。
日军的火力被阻断,但碉楼里很快有人大呼小叫,吱哇一通之后,又有三五支步枪的枪口从原来的位置伸出来,向街面发射子弹,鄂恒的耳中被子弹撞击声和街对面的火榴弹爆炸声灌满,根本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几步跃到围墙的一角,“怎么没有门呢?”
鄂恒后背一阵刺痛,是汗水打湿了贴身的小衣,“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敌人的工事居然没有出入口?他们平时是怎么进出的?一定是有门,不过还没有找到就是了。”
但围着方方正正的建筑物转了半圈,却始终找不到入口!鄂恒真有点急躁了,“给我找!就不相信找不到!难道他们都是窝吃窝拉的吗?怎么会没有门?”进出的通道自然是有的,不过不是通过正常的大门,而是在地下构筑了暗道,进口不提,出口是在钢铁厂内。清军空自着急了半天,自然一无所获了。
眼瞅着身边的战士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回来,带着的都是没有完全任务的坏消息,鄂恒迟疑了片刻,“没有门,我们就自己炸开一道门!挖坑,埋炸药,把炸药都埋进去,越多越好。”
松软的土地很易于挖掘,三五个人一起动手,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在紧靠墙根的位置挖出一个大洞,足有一米深度,将众人携带的火榴弹组织起来,埋入土中,将引信拉燃,哧哧哧!“快跑!”
不及鄂恒和埋设炸药的战士们跑到安全距离,火榴弹便爆炸了,巨大的烟尘把碉楼彻底覆盖,被炸开飞溅而起的砖石甚至砸死了三个倒霉的清军士兵!“火榴弹什么都好,就是爆炸得太快了。”
战场上正在拼死向对方攻击的敌我两方同时被这震天价的爆炸惊呆,原本纷闹嘈杂的占地竟然出现了数秒钟的诡异的平静,等到爆炸烟云散开,一号碉楼的外墙被炸开一个豁口,股股的黑烟、灰土和里面日军的呻吟声随风飘送,“弟兄们,冲进去!”
两个营原本的一千名战士眼下还有不足六百人,剩下的非死即伤,跟在鄂恒的身后冲入碉楼,这些人早就憋得狠了,进入碉楼,甚至还不及双眼适应楼中的黑暗,就先是一通疯狂的扫射,“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
日军的每一个碉楼中驻扎着的兵士数量都是在两个中队左右,超过340人,依托有利地形,狠命阻击清军,而这种作战方法也是相当之有效,大批的敌人倒在进攻的途中,只是没有想到,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形势陡然逆转,清军竟然已经杀到碉楼内部来了?
日军为首的是一个中尉,人呆在二楼,探头下来指挥战斗,突突突突!清军一通子弹,吓得他又赶忙缩了回去,声音却从上飘下,“战斗,坚持战斗!”
日本人真是天生最懂得服从命令的民族,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竟然端起步枪,向清军展开了逆袭,碉楼从外面看去面积相当大,但内部空间很狭小,这是因为更多的地方都铺满了脚手架和木板,用作士兵站立或者蹲伏,向外射击之用,而一千余人的两方士兵拥挤在内,根本施展不开,只有冲在彼此队列最前面的战士,可以起到打击敌人的作用。
一个清军多处被子弹击中,猛烈的撞击让他的身体呈现出不规则的运动轨迹,来回颤抖着的年轻躯体终于被额头上所中的一枪割断了所有本能,猛向后仰,栽倒在战友的怀抱里。对面的日军也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最前面的战士有三五个被击毙倒地。
即便是最笨的士兵也明白,眼下已经成了不死不休的惨烈之极的局面,任何一方先后退,等候他们的只能是从背后发射来的子弹,到时候,就是想逃出去,也不可得了。眼下唯一的一条出路,就是击毙眼前的敌军,自己才有可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