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瞧?这不就不饿了吗?”蔡庚扬向郑荣九说道,“让后来的日本人就地挖坑,把这些人都埋了,多臭啊!”
郑荣九心中对主官的做法深不以为然,这又是何苦来哉?一定要杀人立威吗?而且,即便杀人,难道就可以让其他活着的人不再饥饿了吗?
他给条石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过去传达主官的军令,只听蔡庚扬又说道,“剩下的人,命每一家出一个女子,回城中去取食物,限期一个时辰,只要有一个过时不回的,所有日本人就全部枪毙!”
蔡庚扬这种冷酷之极的手段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结果,所有被派出去回城取食物的日本女子全数在一个时辰内返回来,围栏内甚至升起了火团,开始有饭香袅袅飘荡。
处置过日本百姓的问题,蔡庚扬纵马入城,王煜正在找他,“老蔡?”
“怎么样?”蔡庚扬带住战马,低头问道。
“军门有令,让我们的部队也冲上去。”王煜说道,“老汪和滕子玉的两营伤亡很惨重。都已经退下来了。”
蔡庚扬轻啐一声,“真是废物。关键时刻,还是得看咱们的。”
“你少胡咧咧,”王煜仰着脸和他说话,“军门已经派靳登泰和张敦道的部队上去了,我们两个人是第三波次。”
“行了,知道了。”蔡庚扬打断王煜的说话,从马上跳下来,“集合,准备出发。”
两营战士迅速集结完毕,蔡庚扬和王煜各自带领所部,穿过城中的主路,一直到了交战区域,才停止下来。这一次清军攻击方向是在三原城的东川河边,日军在西岸凭河而守,河上的桥梁都已经被日军事先炸断,唯一的一条是连接东西两岸的仅剩的通道,日军有人数不明的士兵驻守桥上,以炮火和枪弹阻击敌军前进的方向。
这是不必多说的,一切都要用武力解决。蔡庚扬趴在己方的阵地前,向河对岸看看,河面甚宽,总在三百米左右,而这座石桥的建筑也并不是笔直的通向对岸,而是画了一个弧,这可能是当初施工时的杰作。而在作战的时刻,这种弧形的桥面就成为了清军的障碍——子弹不能拐弯,总要行进到桥梁的中样部分,才能在有效射程内杀伤敌军。而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清军也确实是在执行这样的战术,靠近视界的尽头处,躺满了清军战士的尸体。
蔡庚扬向桥下看看,水流相当急,看起来,想要泅渡是不可能了。而在对岸的堤防阵地上,被清军火炮炸起的硝烟和燃烧的垃圾蒸腾起硕大的烟柱,隔着河还有很远,甚至也能够闻到尸体烧焦的臭味。
王煜和靳登泰商议了几句,这两个人的部队是先于他们的营属发起进攻的,听靳登泰说,日军的火力非常凶猛,而且射击精度极高,更加讨厌的是,为他们射杀的士兵并不很多,更大一部分都是被打伤,经常是 一个人受伤,其他人过去搭救,然后连同救人的带被救的,都被放倒在桥面上,很多弟兄都是因为救治不及时而丧命的,对于士气的影响非常大。
“我看,小日本是有意的,就是为打击我军的士气和军心,毕竟绿营战士决不能抛弃一个袍泽是军中铁律;弟兄们眼见着其他人受伤,却又不能救……”靳登泰苦笑摇头,叹息连连,“换做是你,你怎么想?”
“这是个麻烦。”王煜说道,“我带人上去看看。”
“小心啊。”
王煜回身招招手,带领十几个弟兄开始向桥面运动,直线前进还好,等到了桥梁的转弯处,立刻有敌军的子弹射来,打在桥身上溅起火星无数,更把石屑打得纷飞,王煜一个不小心,为溅起的碎片划伤了脸颊,这让自诩容貌俊秀的他大为恼怒,眼下又无可奈何,只得暂时退了回来。
“怎么样?”蔡庚扬迎上去问道,“伤得严重吗?”
“我没事。”王煜使劲抹掉了还扎在脸上的石片,嘿声一笑,“桥面很宽阔,而敌军的驻守也很严密。不过我想,还是有办法解决他们的。”
“怎么说?”
“用重机枪!”王煜大声说道,“把枪车架好,推着前进,就不信解决不掉桥梁尽头的敌人,只要有一支部队能够冲过去,问题就不会很大了。”
“还是你有办法。”蔡庚扬微笑起来,只听张敦道在一边说道,“还是得小心点,重机枪固然能够起作用,但我就怕日军眼见情形不利,会出以决绝。”
“嗯?”一句话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是日本人的话,就先在桥下埋上炸药,大桥守得住也就罢了,一旦事机不利,就连人带桥都炸上天。看你们能不能游过岸来?”
张敦道的意见立刻给蔡庚扬几个提了醒,“对,老张说的是,我看,先不必忙着进攻,先派水性好的弟兄下河去,争取从头到尾的检查一遍,若是没有自然是好;若是有的话,就把炸药都拆下来。”
张敦道提出这项建议,更亲自带人顺东岸的河堤下水,他们下水的地方是在河流的上游,日军在对岸的观察哨立刻发现了他们的动作,一声呼喝之后,枪炮向河中的清军射来;这边也不含糊,火炮隆隆发射,双方杀成了一团。
三十个几个水性好的战士顺河水游动,水流相当猛烈,把他们向下游冲去,张敦道用力划水,冲在队列的最前面,腰间绑着一条粗粗的麻绳,眼见桥墩就在不远,他更加快了动作,游到桥墩的另外一面,正要以自己的身体为中心,绕桥墩而行,不料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唤,“大人,上面有敌人。”
张敦道百忙中抬头看去,果然,桥墩和桥梁的结合处,正有日军举枪向自己瞄准,他也顾不得旁的,深吸一口气,身体沉入水中,但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一步,子弹穿过河水,正中他的肩头。鲜血从河中涌出,染红了周围的一片水域。
幸好有战士一个猛子扎到水中,拉住了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他拖到岸边,才算是救下了张敦道的一条性命,众人狼狈不堪的游回到岸边,靠着其他弟兄们的帮助,爬上堤岸。“老张怎么样?不要紧吗?”
“我没事。”张敦道用手捂住肩头的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兀自要强的说道。
“先把你们大人扶下去休息。”蔡庚扬吩咐一声,转头对王煜问道,“你看,接下来怎么打?”
“泅渡不行,也只有强攻了。”王煜探头向河面看看,水流依旧湍急,“就照你刚才说的,用重机枪为掩体,一点一点蚕食推进。”
“什么……推进?”
王煜扑哧一笑,“没什么,准备战斗吧!”
十数分钟之后,郑荣九带着十二名战士,推动架设好重机枪的炮车,缓缓从桥面向前开进,日军立刻发现了清军的动作,轻步枪的爆裂声瞬间响起,不过这一次可没有那么便宜了,子弹打在钢制挡板上,发出‘叮叮叮’的脆响,却丝毫伤不到躲藏在其后的敌军战士。
虽然伤不得人,但子弹猛烈的撞击在钢板上,对其后的士兵的心理着实是 一个不小的冲击,“大……人…,这……这玩意儿挡得住吗?”
郑荣九也是额头汗水骎骎而落,向身边的弟兄挥手示意,暂时停止前进,用手在钢板上摸了摸,立刻笑了开来,“没事,什么事也没有!弟兄们,我们冲啊!”
四台重机枪炮车逐渐向日军阵地逼近,对方眼见步枪起不到作用,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很快也找到了解决办法,以火炮和火榴弹夹击,向清军发射过来,清军也不含糊,见彼此距离已经拉近,不再前进,每三个人负责一支重机枪,向对岸桥头堡工事后隐蔽的日军开始猛烈的射击;“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
猛烈的枪声中,郑荣九回头看去,已经有队里的弟兄们在炮车的后面跟了上来,炮车一边开枪,一边继续前推,而轻步兵紧随其后,越来越接近桥梁的尽头方向,忽然,郑荣九只觉得身下一阵晃动,自知不好,“敌人要炸桥了,弟兄们,冲过去!”喊完一句话,他第一个从炮车后站起来,端起步枪一通扫射,带领战士们向着近在咫尺的桥头的敌军的工事冲了过去。
身后的隆隆巨响越来越猛烈,王煜等人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桥身剧烈的晃动起来,桥面上铺着的石块为巨大的爆炸威力掀起,纷纷落到下面的河水中,溅起大片的水花,因为爆炸而飞扬的尘土冲天而起,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好容易等尘头落下,清军士兵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不知道是日本人的工程技术到家还是炸药填埋的数量不够,又或者是炸药的威力估计错误,猛烈的爆炸之后,桥梁并没有被炸断,只是桥上不同的位置炸出了几个巨大的窟窿,根本不会影响中国士兵通过,“冲啊!”
蔡庚扬适时的大吼一声,带领自己所属营队和王煜的部队第一时间冲上了桥面,绕过桥梁的转弯处,那边的战斗正在进行,郑荣九给两个日本兵按在身下,其中一腾出手来,抽出战刀,双手举起,正从他的胸前穿透!
郑荣九惨呼一声,双手用力,握住战刀,但锋利的刀刃让他的手指像是遇热的奶油一般瞬间被切断!
双手执刀的日本兵手腕用力,死命一搅,顺势向下一拉,郑荣九就被对方开了膛!花花绿绿的五脏六腑从伤口涌出,这个从四川遂宁参军的小伙子挣扎了几下,颓然的吐出最后一口气,尸体软绵绵的倒在了装满沙土的麻包上。
“小郑?”蔡庚扬眼见自己的弟兄被人杀死,眼睛都红了,不顾一切的快速迈上几步,一个鱼跃跳过工事。扬手一拳,正打在那个和持战刀的友军共同对付郑荣九的日本兵脸上,后者鼻血长流中,捂着脸庞蹲了下去。另外一个挥刀欺近,作势欲砍,蔡庚扬身后的一个士兵扬手一枪,正中他的手腕,当啷一声,战刀落地。
后面跟进的士兵就要下手,却给蔡庚扬拦住了,“把这两个混账先放着,等回来再想办法收拾他们,给小郑报仇!”
第97节 无功而返(1)
第97节无功而返(1)
清军快速占领桥头堡阵地,守卫此处的136名日军士兵被尽数击毙或擒获,蔡庚扬让人回到另一方去传信,抓紧这仅有的一点时间,命令弟兄们把包括日军指挥官在内的三十二名俘虏提了过来,为首的一个叫曾我少佑,是守卫此处的日军中队中队长,大尉军衔。也正是刚才挥刀杀死郑荣九的那个人。
他给清军用绳子简单的绑缚双手,放在地上,双眼紧闭,一言不发的被清军战士提到蔡庚扬身前,后者上下打量他几眼,“弟兄们,你们说,怎么给小郑报仇?”
“烧死他!把他的心挖出来,给郑头儿献祭!”
蔡庚扬想了想,摇摇头,这些办法都没什么新意了,突然一个士兵喊了一声,“把这个孙子点天灯!”
“嗯,这个办法好?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