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人取上酒坛,是个形状仿佛炮弹的大家伙,“知道尚书大人是酒中仙,卑职特意为您准备了这名为‘城中灭火’的清酒,请您品尝。”吉尔托阿为他解释道2,“据说,这种酒是一石四斗制成的,堪称出类拔萃!”
“怎么叫一石四斗?”
“卑职也不是很明白,听日本人说,清酒以米为料,一石米出六斗就已经是佳酿,出四斗,更是无尚妙品!”
“哦?那可真要尝一尝了!”崇实是好酒之人,举杯痛饮,和中国各省的白酒另有不同,的是另有一番风味,如喉绵长,带有香醇的甜味,感觉起来,比中国酒的度数要为低,“果然是好酒!”
“大人喜欢,等回京之时,卑职命人多多孝敬,也好留待着大人在舟船之上享用。”
崇实也不客气,向张运兰几个拱拱手,“那,老夫就愧领了。”
享用过日本的美食,命人备下香茗,众人围坐在寺中东厢房中谈天说话,吉尔托阿问道,“大人,可知南线战事进展如何?”
“你是说李少荃那边?”
“是。”吉尔托阿说道,“眼下讯息不通,着实令人无措手之地,甚至连友军的状况,也所知者不多,弟兄们很多人都是问,想知道那边怎么样了?”
“我也是离京之初,才听我那有昆仲之谊的大哥和我说,李少荃这一次可是碰了硬头钉子!南线部队的死伤比较起你们这边来,惨烈得多!”
周成几个相顾骇然,“怎么会?不是 说下关为海军炮舰全部摧毁了吗?怎么还会死伤这么严重?”
“海军只是炸毁了下关和直方两地,绿营登陆的防府、德山、下松三地却全然没有损伤,其实,即便事先有海军帮衬,效果也不会很大,你们都是领兵之将,自然比老夫更熟知兵事——难道不知道,海军舰炮只能炸毁岸上建筑,对敌军隐藏之地,却是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道理?”
众人默然无语,诚然,在敌军有所准备的情况下,海军的舰炮虽然确实能起到破坏城镇的效果,但对于敌军作战人员的杀伤力还是不及陆上战斗来得强大。“但……李少荃也是知兵之人,难道就不会未雨绸缪吗?”
“这就非我等局外人所能知了。不过,南路部队伤亡惨重,却也是事实。”崇实陶然饮杯,又说道,“而且啊,我听说,鲍春霆这一次惹下大祸了!”
“这话怎么说?”
南线部队以李鸿章为统率,麾下有来自四川和福建、广东、广西四省绿营兵士构成,第一波次共计55个营,总兵力超过26,000人,分别从福建和广东《》,南洋海军派太湖号为旗舰,加镇远、济远、万列、万张、万宿、雷和、雷巧等舰护送,起锚远航,直奔日本列岛。
他们这一次的攻击方向是从下关水道进入防予诸岛,经过芸予诸岛后,在广岛县的三原、福山、尾道一线登陆,除留下一部转向西南攻占广岛县治广岛城之外,其余大部向东北方向,战略目的是一直进攻并占领日本的经济中心阪神地区。
阪神地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自从两国正式开战以来,日军为保证这一经济命脉不至有失,除了在纪伊水道通往淡路岛之间的海域大举兴建岸防炮台之外,更是调集重兵,加强岸上防卫,将镇台设置在大阪的第四师团和设置在广岛的第五师团的兵力向中央部位集结,同时命令镇台设置在名古屋的第三师团,全军进入一级战备,听军部随时发下的命令,等待出发。这样一来,清军要面临的就是日军两个甲种作战师团的阻击,而敌军的总兵力,超过了20,000人!
李鸿章担任闽浙总督多年,两省多有和日本往来经营的商人,对于日本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阪神地区的重要性不必多提,日军也一定会拼死防御,但他却没有想到,战斗进展得会如此的不顺利!
……
第79节 血火大地(1)
第79节血火大地(1)
第一批登陆的是来自四川的部队,担任一省提督的是当年在光武新军中素有猛将之称的鲍超,向首发出征的邓茂与陈豫点点头,“好好打,别让弟兄们看我们四川兵的笑话!”
“军门放心,伢子们都是好样了,丢不了人!”
“小心一点。”鲍超摆摆手,“去吧。”
邓茂与陈豫各自率领一个营的战士涉水登岸,他们要攻击的目标是三原城,和胡大毛统帅的广西兵进攻的福山城、严广儒带领的福建兵攻击的尾道城一样,都是属于广岛县管辖之下的重镇之一,在这三处登陆地点之中,又以福山城最为特殊,它是有城墙结构的,而且城高池深,攻击难度最大。
邓、陈两个无惊无险的从三原城左右两路涉水上岸,大手一挥,战士们有条不紊的展开快速布防,这是清军士兵在营中受过多次训练的,各自占据海滩、港口的有利位置,却并不行动——他们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后续部队的登岸创造条件,等候部队更多的到来之后,才会展开下一步的行动。
邓茂招招手,把营中的一个队正叫过来,“小李,你带人到三百米外展开布防,有敌人欺近,就立刻开枪招呼。”
“是。”李队正点头答应,带领部队持枪前进,他刚刚走出去没有二十米,一声炮弹在空中划过的锐响传入耳中,“敌人在打炮!趴下!”
炮声突然在清军阵地和海滩前炸响,翻起的大片海沙,夹杂着弹片和烟雾,瞬间收割清军战士的生命,邓茂几个不约而同的趴倒下去,口中喊着,“是哪里打炮?”
“是从城中打来的!大人……”
二十四磅的炮弹在清军还没有搞清楚情势的情况下,落在清军的阵地中,队形一时出现了慌乱,邓茂趴在地上,尽力大呼,“别慌!都趴下,都趴下!”
片刻之后,清军的舰艇开始了炮火掩护,舰载火炮的威力远非山炮和野炮可比,数分钟的时间内,三原城中炸出腾腾烟雾,敌军的炮火也给压制下去了。
邓茂觉得来自敌人的炮火已经稀疏,从沙滩上爬起身子,周围都是为敌军的炮火吓得脸色发白的清军战士,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战斗中清醒过来一样,“各队队正,报告损伤情况!”
清军只有二十几个人伤亡,情况并不算很严重;但比较惨的是,那个刚刚领命出发的李队正,被弹片炸断了一条腿,失血过多,已经昏过去了。
没奈何,邓茂只好命人先把李队正抬回去,又战地任命他的副手担任队正,“小心一点!带人上去,看看敌人到底是在哪里?有多少人?”
新任赵队正点头答应,二度带领一队战士出发,但似乎老天是故意不让清军这一次的登陆作战可以顺利完成似的,前进不远,是一片浓密的乔木、灌木林,赵队正心神一凝,直觉告诉自己,这里有危险!
还不等他的这个念头从脑海中消逝,一道黑色的光芒映入眼底,“有敌人,注意!”
话音刚刚落下,海边生长着的浓密的灌木从‘呼啦’给人左右分开,一匹马出现在赵队正眼前,后者吓得‘啊!’了一声,日军的进攻就伴随着这一声呼喝,瞬间打响!
日军的骑手显然是久经训练,双腿一夹,身下的战马猛向前提,马头把个站在身前的清军士兵用力撞了出去,还不及他从地上爬起来,子弹声响起,把这个倒霉蛋顶死在地上!
越来越多的日军骑兵出现在一队百数十人的面前,透过灌木丛的缝隙,也不知道还有多少骑兵、步兵隐藏其中,赵队正都吓得傻住了,“这?”
自从咸丰十一年的僧格林沁阵亡在黑龙江前线,他所统带的蒙古马队,乃至大清各行省间使用的骑兵部队渐渐地成为军中赘疣,到中法越南之战之后,更是彻底的退出军队序列。只是想不到,在日军中居然还有?清军士兵大都没有受过对付骑兵的战术训练哩!
说时迟那时快!日军片刻不停,撞到并击毙了一名清军士兵之后,为首的一声呼喝,万马奔腾,冲出隐藏的灌木丛,手中的步枪连连点射,把还未醒过神来的清军步卒纷纷放倒在地。
一队中超过半数的士兵瞬间倒地,剩下的‘妈呀’怪叫着,转身就跑!手中的步枪胡乱向后开枪,却丝毫没有准头,都打到天上去了。
日军骑兵越来越多,像哄鸭子一般,在后面驱赶着敌人,一直冲到前沿阵地,眼见地势开阔,利于骑兵突击了,日军指挥官用力抽出战刀,呼喝一声,“冲啊!”胯下紧催战马,奔腾了起来。
邓茂正在指挥部队收整刚才炮击过后的死伤者,死者不提,伤者要赶紧送回船上去医治,不料听前面人喊马嘶,一团热闹,抬头看去,日军的骑兵在后,自己派出去的小队在前,亡命价向这边败退而来,“大人……,大人,是敌人的骑兵!”
“开枪!”邓茂第一个抄起步枪,开始向蜂拥而至的骑兵射击,这是非常猛烈的进攻,数千匹日军的战马驮着他们的驭手,一边向前飞奔,一边用步枪射击,彼此的距离相当近,骑兵数息之间,就到了清军阵地的最前沿。
清军士兵本来就是初次登上战场,几乎没有任何的作战经验,眼看着给敌军连人带马的攻到眼前,战马大张的鼻孔和马上骑士凶恶的面容清晰可见,都吓得不知所措,手中端着步枪,却连举起来射击的动作都忘记了,硬挺挺的站在那里,直到给日本人的马刀割开喉咙,才知道双手按住伤口,在血如泉涌中瘫倒下去!
邓茂统领的一营战士在接战的第一时间就被日军杀得大败!若是不是有跟随他们之后登岸的林风徒所统领的第三营的适时加入,只怕全军覆没就在眼前了!
虽然如此,清军在战场上失却的先手,也不是能够那么快再夺回来的,二营的败兵搭配上三营的战力,枪声异常猛烈的发射,但是日军丝毫没有撤退的迹象,甚至没有被打散。
日军骑兵目标硕大,有一些清军士兵已经可以逐渐开始放松情绪,冷静的发射子弹,而每发射一枪,几乎都能给对方造成一名骑手或者战马的伤亡,但越来越多地日军涌了上来,像蝗虫一样的扑了上来,根本就不畏惧死亡。
清军的一线阵地受到了严峻地考验,被敌军逼得步步后退,最后只能倚靠堆放在岸上的装有不同物资的木箱,形成简单的阵地,阻击敌军。日军骑兵倒也不敢过于欺近,“守住自己的位置,擅离阵位者,立刻枪毙!”
邓茂几步到了散兵线的后方,高声的呼喊着。一营的官兵见到管带大人,纷纷放弃了躲避枪弹的动作,守在了自己地位置上。“站好队列,瞄准目军,都给我守住!”
战斗很快就进入了高潮,随着日军进入清军步枪的射程,清军强大的火力开始发挥作用,不过日军随后欺上的步兵也压了上来,漫天的子弹向防线洒了下来,打在木箱上咚咚作响,有那倒霉的,给穿透箱体,击中身体,倒下去大声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