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说不去,但先得商量商量办法。我想,日本人也不可能片刻之间就攻上来。”吉尔托阿转头问徐光。“徐兄弟,日本人的突击队有多少人?”
“这,卑职没能看清楚,天太黑了,反正很不少,最后一道阵地已经失守,我身边的弟兄们也给他们打死了很多。”徐光急得额头冒汗,这个五营的管带是怎么回事?眼睁睁的看着弟兄们被敌军剿杀也不肯发兵吗?
吉尔托阿想了想,回头问道,“詹大人,张大人,你们怎么说?”
“救是一定要救的,不过我想,日本人既然派人到我军阵地后面去,一定还会留有后手,若说只凭这一支小分队就能拿下阵地,也太狂妄了。”
“我同意张大人的话,回援之外,更要守护好现在的阵地,不能给日军趁机突破了!”
吉尔托阿等人片言而决,然后快速展开行动,以张文明、周成和鲍起豹二、三、五三营各部回援府治大厅,吉尔托阿、陈少奇的三营和八营留驻防守左路,防止敌军突袭。为了担心在火力上的缺失,又给张文明等人配置了三十五挺重机枪。
千余名清军士兵在黑暗中起身,沿着原路返回到千米之外的己方阵地,还不及走出三百米,就可以听见激烈的枪声和嘶喊声响成一片,间或还有人用日语大呼小叫,说得什么听不明白。
张文明脚下加快,第一个冲过破碎的民居住宅,眼前一阵发黑,让他连站都站不住了!到处都是怒吼的日军士兵,正在对还在战地上负隅顽抗的清军士兵痛下杀手,血淋淋的指挥刀从一个年轻的士兵身上数次的插进又拔出,带出灿烂的血花,受了重伤的士兵双手徒劳的想抓住敌人的刀身,但手指却像是遇热的黄油一般,被快速的切断!
场中站立着的尽是身穿黄色卡其布君父的日军士兵,地上到处是中日两国士兵的尸体和残肢,鲜血顺着雨水哗哗流淌,流向黑暗的角落中。
张文明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第一个趴在了满是污水和碎石瓦砾的街面上,粗粝的石块硌得人胸腹一阵疼痛,这会儿却理也不理,回头看去,士兵们都已经在整片黑暗的区域内隐藏下来,面前不远的相对明亮处的日军,可以看得非常清楚。
张文明再确认一遍,重机枪已经架设到位,喉咙中怒吼了一声,“弟兄们,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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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最长的一昼夜(14)
第65节最长的一昼夜(14)
战场形势瞬间逆转,日军处于光亮的位置,又是千百人聚拢在一起,成为了中国军队用来复仇的活靶子,12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子弹甚至可以穿透多人的身体之后,去势方尽,而每每被其击中的,都是打着筋头摔倒在地,这一摔倒,就再也不能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了。
甲种师团的作战能力果然不凡,在最初的惊慌过后,日军阵型不乱,迅速卧倒,寻找到身边的隐蔽物,开始组织反击,双方在距离府治大厅前数十米的街道上展开了近距离的厮杀。
清军地处黑暗区,日军只能依靠对方枪口喷射出 火光判明方位,而几个领命去要把己方阵地前着火点熄灭的日军士兵,刚刚起身就被子弹打倒在地,挣扎着呼救。
日军的人数非常多,可以说这一次的总突击,四条隆歌把手中的部队都压了上来,而因为视界的原因,清军人数虽多,但聚集在长不过200米,宽不过五十米的区域中,是不可能全部照顾得到日军的整体的,只能是在目光所及的范畴内,打击敌人。好在双方的位置犬牙交错,日军的火炮无用武之地,人数虽然多,但清军的火力点集中在中央区域,也不是日军可以攻破得了的,所以在战斗开始的十分钟之后,双方呈现出胶着状态,谁也奈何不了谁。
四条隆歌正在听取池部绢和四条龟太郎的作战报告,他嘴上不说什么,但心中的那份骄傲无可言喻!这是自己的儿子第一次领兵作战,居然就取得了这么令人振奋的成绩,实在是没有想到!看他一团英武之气的站在自己面前,满意的点点头,“眼下就剩下楼内的敌军指挥部和在左路布防的中国军队了?大约还有多少人?”
“我们的战事虽然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被消灭的只是极少数清军。我和四条君认为,楼内和左路敌军现存的兵员还有不少于4,000人。”池部绢说道,“少将阁下,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开战以来最危险的阶段,一旦等到中国人组织起强效的反击,这些皇国的战士就要面临比刚才面临我们的进攻更加糟糕处境的危险。”
还不及四条隆歌表示自己的赞同,日军尚未组织起正式防线附近的清军阵地前,就响起了爆豆般的枪声,而且是重机枪的轰鸣声——日军受这种武器的伤害最大,因此入耳便知。
“看起来,中国人已经开始组织反击了。”四条隆歌火速下达作战命令,“让中山君和明日君带领部队,冲进府治大厅,一定要在清军突破我军防线之前,拿下府治大厅和里面的清军指挥系统。”
“少将阁下,鄙人和四条君请求参加战斗。”
“不!”四条隆歌摇摇头,怜惜的看着两个年轻人,“你们暂时退下去,等一会儿有你们参战的时机,但不是现在。”
池部绢虽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状态有休整的必要,但长官的命令更不能不遵从,和四条龟太郎同时举手敬礼,二人转身退下。
在府治大厅的门前,日军的两个中队开始组织进攻,中队长是两个少佐,一个叫中山门;一个叫明日朝郎,带领部下向楼内冒死猛冲。
楼内的清军也不示弱,他们已经听见外面响起的枪声,知道是友军赶来支援了,精神更加振奋,熄灭了所有的烛火,对着外面明亮处的人影狠命射击,双方杀得一团热闹,
日军的两次进攻都被敌人打退,中山门和明日朝郎暂时停止攻击,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也不知道中国人是怎么攻进去的?”
明日朝郎摘下帽子,拧了一把上面的雨水,重又戴好,“是呢!”他说,“照这样下去,即便进到大厅,我们的人也折损得差不多了。得想个别的办法——要是拖到天亮的话,就对我们太不利了。”
“我想……再带人突击一次。”中山门说道,他的眼光四处乱飘,忽然灵机一动,“从窗户进去,你说怎么样?”
“诶?这个办法好!”明日朝郎一拍大腿,大声叫好,“从左右两侧的窗户突入进去,那里一定不会有多少人——实际上也不会有太多的空间供多少人集中的。”
两个人草草商定办法,又中山门带人继续在大门前猛冲,明日朝郎带领一部分士兵从左右爬墙进入室内,三面同时发起攻击,最起码能够拿下府治大厅的大厅——只要进到厅中,再向上攻击就容易得多了。
日军士兵一声嘶吼,第三次发起攻击,这一次的攻击力度非常大,二百名战士奋勇争上,顶着清军的子弹拼命前冲。清军守卫大厅的部队是九营部队和一部分士兵刚刚才从被日军突破的阵地上溃逃下来的士兵,手中没有重武器,连火榴弹都很少,更不必提分量沉重的重机枪了。
这种15连发的快装步枪作战威力虽不容小觑,但在面对越来越多的日军一股脑进攻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子弹口径较小,对人固然能够造成伤害,但在程度上远不及重机枪来得那么立竿见影,后者基本上是挨上一发子弹,立刻就丧失了作战能力,而在步枪来说,却是怎么也没有这样的效果的。更不必提日军豁死作战,对迎面飞来的子弹理也不理造成的心理影响了。
杜鑫远指挥士兵勉强抵抗,一边不时在右侧的走廊中来回走动,“都给我盯紧了,小心别让日本人从窗户爬进来!”
“放心吧,老大,小日本想从这里进来,得问问弟兄们答应不答应。”
杜鑫远没时间和他们扯淡,他有心到左侧的走廊中去,但中厅内的战斗进行得正在激烈,根本不容他有穿堂而过的机会,只好暗暗祈祷:希望那边的弟兄们能够多加警惕,别给日本人钻了空子。
在大楼的外面,明日朝郎带领剩余的士兵开始进攻清军从一楼的窗口处把手的阵地,正如他们两个人商议的那样,清军固然也加强了此处的防御力量,但窗口狭小,每一间房屋的面积有限,不可能容许太多的士兵厕身其中,这一来,就给了日军以可乘之机。
明日朝郎的肩头被子弹划过,军服被撕开一道口子,像婴儿的嘴巴一般的伤口处鲜血流淌,他连看也不看一眼,右手的火榴弹精准的从窗口抛进去,轰隆一声大响,里面的五六个清军士兵被炸得非死即伤,明日朝郎抢上一步,想就此入室,但肩上的伤处让他痛得哼唧了一声,又掉了下来。嘴里用母语嘀咕着骂着街。
明日朝郎隐蔽在窗口之下,端起步枪,横向向内扫射了一通,随即向在他身前趴着的士兵打了个呼哨,“喂!快上去!”
士兵不敢怠慢,探头到窗下向上看看,确定清军守兵已经全数战死,这才双手一撑,身体上了窗沿,还不及动作,里面一个受伤的士兵竟然抬起了枪,“砰!”的一声,正中对方的胸膛,日军士兵哎呀一声惨叫,凌空倒了下来。
其他的士兵见势不妙,甚至都不敢往窗沿上窥视,各自蹲在窗根下隐蔽了起来。即便这样也还不够,日军意图为清军识破,士兵们在和对方一墙之隔的窗根下埋伏好,手中拿着火榴弹,拉开引信,顺着窗沿放了下去。
这种方式的杀伤效果无与伦比!清军士兵只觉得后背一阵一阵轰鸣作响,夹杂着日本人临死前的哀嚎,大团的烟雾从窗口飘进来,众人相视一笑。
周成和鲍起豹可以很清晰的看见日军在大楼窗前受阻的战斗过程,为战友叫好的同时,又觉得忧心忡忡,能够打退一次、两次,第三次、第四次又将如何呢?只怕最终的结果还是会为敌军攻进大楼,偏偏这时候他们的增援部队也遇到了很大的麻烦,日军的人数非常多,简直杀不胜杀似的,三十五挺重机枪已经分批更换过一次枪管,而现在,有些已经打成了暗红色,雨水落在其上,蒸出腾腾的水雾。
“这样下去不行,大楼早晚给日本人攻破了?”鲍起豹在周成耳边大声叫喊。
“那你说怎么办?”
“只能硬往里面突击了。”
“不行!里面太黑,情况一团复杂,搞不好弟兄们还以为我们是日本人呢!到时候死在自己人手里,冤不冤?”
“得想个口令。”鲍起豹说道,“我带人冲进去,你们进来的时候想着喊口令,这样就不会误伤了。”
“那你这第一次冲进去的怎么办?”
“到门口的时候我不会喊吗?”鲍起豹裂开大嘴,笑了一下,又使劲在战友的肩膀拍了拍,“就这样吧!”
“那……好吧。”周成果断点头,又拉住了鲍起豹,“先等一等,我带人向前突击一下,给你火力支援!”说完转身,向身后的弟兄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暂时停止射击,自己则爬了起来,“弟兄们,和我冲啊!”
清军不知道主官心中在想什么,面对这么多的敌人还要逆势进攻吗?但长官都上去了,自己如何能够躲在后面?挺起步枪,猫着腰身开始进攻,“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通!”重机枪在后面进行火力支援,一营的战士猛往前跑,行进不足二十米,周成一个鱼跃趴到,手中的步枪疯狂的鸣叫起来。
日军不想中国人竟然会如此疯狂,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得头都抬不起来,各自深深地埋低身子,躲避子弹,周成一手开枪,另外一只手向后使劲打着招呼。鲍起豹抓紧这个机会,带领部队一跃而起,口中大声嘶喊,“是自己人,别开枪!”向着府治大厅的方向,为生命做拼尽全力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