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胡、郑二人领命而去,各自带着几名弟兄分左右而行,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侧的民居燃起了火头,迎着吹拂的海风,火苗烧透屋顶,噼啪的爆裂声和空气被燃起发出的呼呼声距离得老远都听得见。
“做得好。”于队正大声赞美着,“头儿,有敌人上来了!”
于队正抬头看去,果然,日军本意的偷袭清军,最起码也要尽量接近敌军之后再发起冲锋,不料对方点起大火,这一来行踪暴露,对方的指挥官也是当机立断之辈,改偷袭为明攻!战刀挥处,日军同样放低身段,端着步枪一边发射着,一边向前发起了冲锋。
“等一等,再等一等。”于队正的手举在空中,却并不落下,直到刚才出去执行任务的两支小队安全返回,这才大喝一声,“开枪!”
一声令下,守卫在左侧辅路上的清军三个营的士兵同时开火,“通通通通通通通!”12.6毫米口径的重机枪子弹声震四方,不但压盖住了快发步枪的子弹撞击声,甚至连火榴弹爆炸的声音也为其遮掩了下去。
这种武器的优势在守卫阵地的时候显露无疑,每一颗子弹射出去,都如同是一面鼓被重重的敲响,而子弹的效果也更是骇人听闻——从任何地方打进去,都会留下一个标准的圆孔,再发射出来的时候,却是碗口大的一个窟窿,若是得不到救治的话,用不到数分钟,伤者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送命。
而且,这种大口径枪弹的威力带着硕大的动能,人类的身体根本不能抵御,子弹击中人体之后,会把人的躯体凌空带起,抛射到一边!
明亮的火光中,日军士兵的死伤非常惨重,十分钟的战斗过去,始终未能取得尺寸之进,反而在抛下一二百具尸体之后,仓皇撤出了战斗。
民居中的火势越烧越猛,而且绵延不绝,正在向着远处连成一片火海,透过火光,可以清晰的看见日军的行动,有那聪明的日本军官,已经开始命令士兵推倒房舍,阻止火势蔓延了。
一旦失去了火光的照明,只怕又会恢复到最开始阶段的那种不利的局面,张文明和陈少奇呆呆的坐在阵地后面的隐蔽处,“现在距离天亮还早着呢,要是日军继续趁黑夜进军,怎么办?”
“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硬顶住,希望到天亮,能够进行反击吧?”陈少奇觉得脸上发凉,用手摸了一把,“真他娘的糟糕,下雨了!”
夏夜的雨水来得非常急,似乎只是在一瞬间,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这场雨来得真叫大!漆黑一片的夜里,闷雷一溜一溜的滚过,裹挟着大片的水花,像一片海龙王的狂飙,将天地席卷而过,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辨不清房屋街衢!
鹤冈府的地势是东高西低,这样大的夜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街面上简直像要发大水似的,雨水汇聚成河,从清军士兵的身下流淌而过,至于那燃起的火苗,也是越来越小,越来越暗,终归于无形,只有燃烧得不充分的木料,在雨雾中冒出阵阵白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的味道。
“要是不打仗的话,不如找一块皂角,大家洗个澡也不错!”张文明略向后仰起头,把头上的大帽子中积存的雨水放掉,大声说道。
陈少奇哑然失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张文明苦笑摇头,“要不你说怎么办呢?”
“咔嚓!”一声炸响,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有清军士兵大吼一声,“弟兄们,小日本又攻上来了!打啊!”
……
第63节 最长的一昼夜(12)
第63节最长的一昼夜(12)
重机枪怒吼发出的巨大声响,成祥和张运兰听得清清楚楚,二人站在府治大厅的楼顶上,冒着倾盆大雨观战,“天是越来越黑了,也不知道这场雨要下到几时才算完?”
“夏天的雨下不长,”成祥微笑着说道,府治大厅虽然地处高位,可以把下面的战场看得很清楚,但众人也不敢大意,要是给敌人发现,轰上几炮过来,自己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所以,两个人的亲兵一再相劝,让二位主官尽快到楼下去,奈何这两个人也是犟脾气,怎么也不肯依从,亲兵只好随他们去了。
“而且,有了这场雨,倒也未必是坏事。您想,日本人趁黑夜进攻,所占者唯有地理熟悉这一条,天时不利是对敌对我一同此理的;只要这场雨下得足够大,足够久,最好能够下到明天早上,等天亮了,就是日本人的末日到了!”
“希望如你所想吧?”张运兰回身问道,“弟兄们的伤亡怎么样?”
“请大人放心,比今天白天我们进攻,敌人防守的时候要好得多。听各营报上来的数字说,张大人他们那边只有四十几人伤亡,鲍大人这边也是差不多。”
“嗯,你下去告诉各营管带,让他们尽量小心,把眼睛都瞪大一点,还有,随时注意警戒。”
“是。”
中国人能够想到的,日本人也能够想到,日军的两次冲锋都给清军打退,两处阵地死伤人数超过500,却没有取得任何的效果,不得不让四条隆歌眉头紧锁,“阁下,是不是炮兵和步兵协同作战?再向前突击一次?”
“没有很大的作用。炮火延展射击,总也有一个限度,更不用提这些炮弹……”四条隆歌摇摇头,他有心想说,这些炮弹恐怕还要留待天明,战事逆转时候使用,但这样的话未免太过自屈,倒似乎是身为主将的自己,铁定认为今天晚上的战斗解决不下来似的。因此闭口不谈。
“命令各队挑选敢死队,看看能不能从右路突击进去。”四条隆歌这样吩咐,“最好能够贴近一点,牵制住清军的火力,这样的话应该能起到效果。”
“是!”参谋点头答应,冒雨出发。
半个小时之后,410人组织起的敢死队整装待发了,四条隆歌从人前走过,眼神一飘,队首是一个眉目清秀,面容俊逸的年轻人,两个人目光相碰触,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不认识彼此一般,错开了眼神。
四条隆歌举起右手,恭恭敬敬的敬了个军礼,“皇国存亡,在此一战!我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好消息!希望你们能够杀身成仁,上报皇恩!”
“杀身成仁,上报皇恩!”
410人组成的敢死队顶着大雨从战斗队伍中脱离出来,借着不时划过天空的闪电照明,小心翼翼的贴近到鹤冈府的右路,这里是一条水流非常湍急的河流,再加上雨水的汇入,更是声若雷鸣,一泻千里。河上原本有桥,为了防止为中国人所使用,在清军登陆前,就已经被四条隆歌下令炸断了。但眼下轮到自己人使用,却也成了天然的障碍。
敢死队为首的是两个人,一个叫四条龟太郎,一个叫池部绢,都是年纪在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四条是步兵联队的一个少佐;而池部绢是工兵大队的少佐,两个人官级相同,年纪相近,虽然不是同一兵种,但同在第二镇台所属师团,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池部绢为人诙谐,爱开玩笑,偏生四条是个冷面家伙,便经常和他说笑,似乎不把对方逗笑就不甘心似的,“喂!四条君,刚才少将阁下经过你身边的时候,还很注意的看了你一眼,你们两个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嗯!说到这个,你也姓四条呢?”
“说什么蠢话?你知道师团中有多少姓四条的吗?不少于30个!难道都是和旅团长阁下认识的吗?”
“喂,听人说,旅团长阁下也是苗字令之后才有的现在的名字,你说,是不是他爱打麻将,胡四条胡得大,所以起了这么个名字?”
苗字令是明治三年颁行全国的一道太政令。所谓苗字,就是姓。
在日本,除了武士和公家这两种人家之外,百姓是没有姓氏的,这实在是一种又奇怪又好笑的情况——试想一下,在一个有200人组成的村民集会上,喊一声太郎,就站起来180人,这算什么事?
于是,到了明明治三年,政fu下令,全民自行取姓,而且作为正式的国家行政命令来实行,农村的百姓到村长那里,报上自己所取的姓氏;而城市的百姓,则要到附近的寺庙中,向方丈报备——不去的要法办!
日本人大多没有很多的文化(这种情况要到真实历史中的黄海海战之后,获得中国两亿两白银的赔偿,国家才开始有钱大力兴办教育),很多人不识字,被政fu逼得没有办法,只好以田地所取的,有以物所取的,有以景致所取的,还有以自己维持生计的手段起姓氏的(这里举两个例子,一个是日本前首相犬养毅,可知祖上是养狗的;还有一个是《名侦探柯南》中的服部平次,从他的姓氏可知,祖上是从事服装行业的)。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人想不出合适的姓氏,没有办法,只好胡起乱起。弄得到了今天,日本人的姓氏(单指姓氏),就超过30万!
四条龟太郎黑白分明的眸子瞪得滴溜圆,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白痴!”他说,“旅团长阁下是武士家庭,不知道不要胡说!”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池部绢和他说笑惯了,也不把他的正颜厉色当回事,“喂,到河边了。”
从河岸的一边缓缓下水,河水的流速非常快,日军士兵以三十个人为一组,腰间缠上绳索,向对岸武装泅渡,这绝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尤其是担任先锋的第一个人,他的任务是游过对岸之后,把绳索系好缚牢,给后面的战友提供助力。同时还得担任临时的警戒任务。一旦给清军发现,河岸另外一边的人还能有逃脱的机会,而这个人绝对是有死无生的亡命之旅!
日军的210分作七组,七个人分批下水,巨大的水流立刻把几个人冲向下游,岸上的战友紧紧地拉住绳索,然后缓慢放开,让队友带着绳子向对岸游去。
清军在白天战斗的时候也已经查看过此处的地势,以其水流湍急,河道情况不明为由,放弃了从该处进攻府治大厅的打算,在占领目的地之后,成祥倒也没有放松警惕,派吉尔托阿所属的七营担任警卫任务,但这种警卫,不过是掩人耳目的。雨下得这么大,河水的奔流声怒吼如牛,不要说日本人不会从这里渡河,就是他们想渡河,也不可能做得到不是?
因此,派驻河岸边的清军一个连队的士兵根本都没有向河中看一眼的心思,抱着步枪,躲在府治大厅楼下的阴影里避雨,口中聊着天,叼着旱烟,撇着旱船,早把自己的任务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日军七个人终于靠近对面的岸边,从水中探头出来向岸上看去,平滑的角度让他们根本看不清对岸敌人的态势,但没有人防守是可以肯定的,从水中上岸,带着身后的绳子爬上斜坡,这回可以看见了,大楼的阴影中,有星火点点,忽明忽暗,还有人说话的声音。
为首的 一个日军军曹打了个手势,带领六名同伴退了下去,“怎么办?要不要就这样冲上去?”
“不!”军曹摇摇头,“那不是我们的作战目的。此处不大可以进行登岸作战,改变位置,向下游去!”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