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粗粗阅看,在装甲防护方面采用的铁甲堡式,船中腰用复合装甲环绕为堡,在铁甲堡之外的艏、艉安装的装甲甲板前后延伸30——40英尺,并向下倾斜,就可以起到有力支撑船首冲角的作用。而炮台对角布局,又可以使射击的扇面角度增大,正向射击火力非常猛烈,且从船舯移到正面,留出位置可以布置安装两艘舰载鱼雷艇,对敌作战的时候,可以极大的增加灵活性。首尾楼船型,干舷较高,将会使得船只的外形修长优美;在首尾楼之间特别设计的一具纵跨整个主甲板的天桥,也会使在舰上的前后交通更加方便。
眼中看着,格拉斯脑中一边勾勒着船体建造之后成型的蓝图,除却动力系统暂时还不能按照图纸上要求的那样,达到中国人的目标之外,其他种种,都是具有可操作性的。而这样的一艘船的建造,要花上多久的时间呢?以他的粗略计算,三年大约就差不多了
随手把图纸交给旁边的同僚,格拉斯呆呆的看着容闳,竟不知道如何打开话题,这时候他心中所想的,就是一定要见一见这艘船的设计者,向他认真请教一番,也好增长自己的见闻——这样的船体设计,只能算是概念化的东西,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文翰看他神色有异,关切的问道,“麦迪男先生,麦迪男先生?”
“啊是的,勋爵先生。”
“您认为,这样的图纸,可有操作的余地吗?”
“若是要建造这样的一艘船,恐怕不是一家公司的技术力量能够达到要求的。必须要所有人共同努力,方才有所建树。”格拉斯直言不讳的说道,“而且,对于中方提出的动力问题,很遗憾,凭借现有的技术,恐怕仍旧是属于天方夜谭式的空想,没有什么可能性。”
“那,照阁下这样说的话,这件事当如何呢?”
格拉斯转头看看一众同僚,“还是等在坐的先生们都看过之后,彼此共议吧。”
军机处叫起的时候,专门议起袁甲三从黑龙江军前呈递上来的折子,是为黑、吉、辽新建三省之事所奏,在折子中他提出,‘如今世易时移之世,先圣祖仁皇帝所遗的内地与关外相通的水旱道路‘永远查禁’的祖训虽不可更改,但关内大量人民失往土地,衣食无着,关外大量肥沃土地荒凉漫漫、无人照料,所谓’一夫力作,数口仰食有余’,不但可以极大的解决百姓的衣食问题,而且,可以使黑龙江之地,凭空而出数百万守边固圉之兵,也可以使大清在对俄作战之后所取得的军事及地理利益,得到进一步的稳固。
至于黑龙江建省,当可仿效两江之地,设三省总督,总领政务军事,在辖地内修建铁路、架设电报线路,使龙兴之地和中原腹心作到‘信息瞬间可达,诏旨片刻即至’,则皇上的天威神恩,无远弗届,如臂使指矣。
此外,对于新建三省的收支,亦有详细奏报,且有整顿税收的建议。最有关系的是,奏请在恰克图、齐齐哈尔、瑷珲、黑龙江城等地仿效咸丰年间的前例征收土产的统捐,‘一税之外,听其所之’,如非‘落地销售‘,不另征税。较之以前的厘金,逢关过卡,节节抽收,轻得太多。税轻则私减,税收必可大增。练兵处奏定,各省只照未设总局以前的额数提拨,溢收之数,专案存贮,作为练兵之用。
在折子的最后他写到,“查内政之关系者,如官制裁改,新设行省等类,由各衙门请旨会议,或特降谕旨举行。立法期于必行,更制亦求尽善。可否援照新章,恭请饬下廷臣会议,并饬下一体与议,复奏请旨遵行,俾见朝廷有博采群言之美,无轻改成宪之疑。罪臣情形稍悉,不敢有所见而不言,谨缮折具陈,不胜待命惶悚之至。”
“你们以为,袁甲三的话,有没有道理?”
“奴才以为,建省之事,非一朝之功,总要认真把握,小心料理,既要使关外之地,如同中原所属一样,万民安居,百业俱兴之所,亦不可过于操切,于先朝圣主遗训之言,为人忘却才是。”
皇帝心中不以为然,嘴上却要附和的点头称是,“嗯,文祥的话说的有道理。龙兴之地,与别不同,是要踏踏实实的料理清楚,才好动手。”他又说,“至于圣祖遗训嘛,朕想,便如同袁甲三折子中所上的那样,世易时移,与当年不同。我朝先祖入关之时,兵士不过十万,民众亦不过百兆;到二百年之后,只是京中户部所载的旗下人家,就超过了四百万之多。而且,修习汉家儒学者众多——便如同你文祥,难道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文祥点头答说,“是。皇上所说极是。不过,奴才这一点微末之学,何足挂齿?怎勘比我皇上英明神武,开我大清万世不拔之基?”
“朕不是要听你拍马的。朕想说的是,袁甲三以获罪之员,给朕发遣出关,到军前效力,兀自心念魏阙,尔等在朕身边多年,难道解君父之忧的一片心肠,反倒不及他了吗?”
他说,“黑龙江、吉林、辽宁三地建省之事,还是要尽快加紧,特别是黑龙江一地,与俄国接壤之地众多,一纸合约就能打消俄国人贪婪本性了吗?总要抢在俄国人前面,把我们自己这边的篱笆扎紧了——只有篱笆扎紧了,才能不让野狼、野狗之类的钻进来。嗯?”
文祥等自然唯唯而应,在众人心中各自打着不同的盘算。黑龙江新建三省,设一总督,这样的龙兴之地,总督位高权重,犹胜于两江总督,汉人是不必想的,而满人,胸中有物,能够将三省之地打理得清楚明白的,又没有几个,将来的大臣人选,寥寥无几,不过这毕竟还是未来之事,左右有皇上钦裁,军机处所做的,只是荐才。
一个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奉天官库蓄积之富,出于任何人的想象,总数不下一千万之多。而盛京的官制特殊,既有六部,又有将军,彼此不相统属,如今六部虽裁,事权并不全归于将军,而官库分散,度支出纳并无一个综其成的专官,所以东三省究竟有多少公款,谁也不知道。
在建省之前,这样的数据是必须要透彻了解的,而不论派谁前往,趁着这账目不清,库存不明之际办差,都是捞一笔外财最好的机会。一时间文祥心中盘算,是不是该派一个自己夹带中人前往呢?
他只顾思考,皇帝连着叫了他几声才听见,“啊,奴才在。”
皇帝微带不悦之色,:“文祥,你在想什么呢?”
“啊,奴才在想,盛京将军府库之中,多年积存而下的库藏之物,总要在建省之前,将账目理清,日后方好用之于正途。”
“这一节不必你操心。朕在上一年巡幸盛京的时候,就和匡海说过了。朕告诉他,正用之外,任何一笔银钱的提调、使用都要逐一记录,落于笔端,日后朕会派人查账,有一点出入,就找匡海说话——等到派员北上,定当可以查验个清楚明白的。”
“皇上圣明烛照,早有今日之料。奴才自愧不如。”
“唔,你说的话居然还有辙呢,你怎么想出来的?”
皇帝一语出口,众人轻笑起来。“朕已经让曾国藩和沈葆桢二员北上到行在陛见,为海军舰船制造之事,携安庆造船厂的匠役之士同英国人共同商议进行。朕的本意是想,一些新式舰船,不妨交由英国人制造,一些小型的,我们可以自己完成的,就全部由安庆造船厂制造。一来可以解决安庆造船厂无船可造的窘境,二来,也好不受制于人。等到日后我们的造船能够发展起来,海军建设这一部分的政务,还有的是舰船等着他们去造呢”
“皇上圣明,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英国人与我天朝虽有和睦之情,但外人所有,终不及我天朝自有。日后海军壮大成立,炮艇舰船概由我朝自造,定可扬威海面,再不受人欺凌”
“在曾国藩到来之前,还有两件事要办,翁心存、孙瑞珍两个人上的折子,你们都看过了吗?”
“是,臣等都看过了。”
自从咸丰十年之后,翁心存久病侵寻,缠绵床榻;孙瑞珍中风不起,很多时候甚至连神智都难以清醒,在发病之后,二人一再上折子,请求免去军机大臣的差事,都给皇帝久拖不决。这固然是可以看做为皇帝顾念老臣,不忍一朝而去,是圣恩常保的象征;但军机处如今只得四员,文祥还要常年奔劳于和各国洋人打交道的总署衙门中,对于许乃钊、阎敬铭和赵光的职衔来说,就过于沉重了。
本年三月底的时候,留在京中的两个人再度呈上奏折,老调重弹,请求皇上免去两个人军机大臣的职分,在朝臣中选拔鲜明,以充庙堂,辅佐君父——皇帝今天把这件事提起来,很显然是有心采纳折子中所请之事,另外选择朝臣入值军机处了。
“其实啊,在朕看来,翁心存和孙瑞珍也实在是多心了。人上了一点年岁,难道还有不得病的吗?有病就在府中静养,调济好了,再行入值,君臣一堂,有多么融洽?何必这样忧谗畏讥,一次一次的上折子请辞呢?”
“翁、孙两位本是国之良臣,于皇上倾慕之心,不落于臣。若但有一线之机,也不会再上这等意欲离君父而去的奏折——依臣想来,翁、孙二位大人上这番奏折,心中对皇上的不舍之情比诸臣口中之言,将更为深刻十倍”许乃钊大声答说,“但臣以为,为国荐贤固然是大臣之责,为国让贤,更加是君子立身之本。皇上三次驳回所请,种种垂怜之情天下共见,如今再四请旨,臣以为,皇上当为国事谋虑周详,宜乎准如所请才是的。”
“话是这样说,但朕总觉得舍不得啊”
皇帝这样说话,正要群臣再三吁请,终于说动了他,“那好吧,军机处传旨,免去翁心存、孙瑞珍军机大臣之职。至于替换、补充人选嘛,朕知道,你们的夹带中都有一些人选,等明天我等君臣再共同商议吧。”
说过此事,皇帝又说道,“还有,军机处拟旨,免去沈葆桢安庆知府之职。改由总署衙门一等帮办大臣,戴三品顶戴李鸿章接任。沈葆桢的任用,等他到热河之后再说。”
这番旨意来的没有半点征召,沈葆桢在任上多行善政,有遗爱于民,而且,在钱粮、刑名两端都多有建树,如今一句话的功夫就撤了?这是为什么?再说,李鸿章在总署衙门多年,虽然忠良可信,但从来没有过任职外务的经验,贸贸然以一地相托,这也提拔得太多了吧?
别人不通,文祥却是知道一点的,咸丰十年的时候,李鸿章所上的关于成立海军专属衙门的奏折,大获帝心,而大清第一支造船厂就位于安庆,不用问,让李鸿章到此地当知府,更多的目的是要使他发挥在总署衙门中和英国人打交道而来的经验,办好造船厂。但又何必要撤掉沈葆桢的差事呢?
第113节创建海军(4)
第113节创建海军(4)
沈葆桢是走到半路上接到军机处的廷寄的,碰头谢恩之后,先命人把宣旨的天使引领下去休息,自己站在堂口,捧读谕旨,呆滞了半晌,回头乞援似的望向曾国藩,“涤公,您看这……是不是卑职有行差踏错处?引得皇上动怒了?”
沈葆桢和曾国藩算是有两层关系,公事上是他的下属,私下里,他和曾国藩的学生李鸿章有同榜之谊,所以也要以师视之。因为这样的缘故,对这位官场上峰,恭敬之外,又多了几分濡慕之情。
曾国藩心中苦笑,皇上的心思文祥猜得透,他自然也能够明白,只可怜了沈葆桢,从中受累。不过以他对皇帝的了解,这样突然而至的诏旨,对于沈葆桢而言,只是好事,而决不是坏事但具体是什么,对于沈葆桢将如何使用,暂时还不知道而已。
“瀚宇,不必效此戚戚之态,我等为人臣者,唯有勉力报效,莫非你连雷霆雨露,莫非君恩这句话都没有听说过吗?”
“涤公的话,卑职自然是明白的。只不过,……”沈葆桢满面委屈,“若是有差错,旨意中自当写明;若是没有,学生实在难以平复”
“士先器识。这养气的功夫,就是在这时候见到真假。”曾国藩循循善诱的说道,“你啊,还要在此一节上多多下功夫呢”
“涤公教训的是,卑职都……记下了。”
“皇上啊,不但是老夫平生仅见,最称仁厚之君。更且是翻遍史籍也难寻的圣明之主。年初的时候,袁甲三因文获罪,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钳口,个个消声。只以为袁甲三一命固然不保,就是他府上三百余人,亦当随同赴死,到最后的结果呢?”他笑了一下,又说道,“也不过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就是连家眷仆从,甚至也不曾同至关外受苦,这固然是袁甲三入朝以来,屡有功勋,但也可见,皇上于这件事,只是想收小惩大诫之效,否则的话,你以为只凭二阿哥的一番话,就能救回他一条性命了吗?”
“涤公这话卑职有戚戚之感。当初卑职还曾经写信给涤公,请您上书做求恳之言,为您推拒之后,卑职还以为……”他说,“如今看来,皇上的心思,大人早就摸得透透的 了,所以方有如此之态。”
“皇上登基十余年来,厚福养士,朝野之间,无不感念圣恩。特别是对于我等汉家人才,更是优容有加,因是之故,朝堂上一片云蒸霞蔚;国势蒸蒸之景。”曾国藩叹息一声,放缓了语调,“至于政务嘛,有文博川、许信臣、阎丹初、赵蓉舫几人在皇上身边,自然也毋须烦恼什么。我只是担心,外务之事,特别是多年来和列洋国家多有接触,于我天朝保持绪统不缀,略有影响啊。”
“大人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