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在沙角炮台上的18磅加农炮终于开火了:“是我们的炮”陈连生推开兵士,“上面还有我们的弟兄和我上去”
带着身边的亲兵小队,并营中的兵士快步登上台阶上到沙角炮台的顶端,湿咸的寒风中,送来呛鼻的硝烟和浓烈的血腥味道,游目四望,到处都是清军士兵横七竖八的尸体,大多数人,竟是连号衣也没有来得及穿上,就在睡梦中,给英国人的炮火轰杀了。
听着身后传来隐隐的呜咽声,陈连生回头怒斥:“哭什么?男子汉本就该马革裹尸不死在疆场,难道还要死在老娘儿们的怀中吗?”他用力抹了一把眼睛,“走,到炮台去”
炮台上,剩余下来的十六名兵勇操作二十门火炮,根本照应不来,可以清楚的听见他们大口大口的喘息声,跟着陈连生上来的兵士各自过去,帮助同袍忙碌起来。
一时间二十门火炮准备停当,陈连生一声令下,炮膛口大团的火焰闪过,二十枚18磅重的炮弹凌空飞射了才出去。片刻之后,只见海面上有两艘英国军舰同时燃起了火苗:“好打得好把兵士的名字记下来,回头我亲自给他请功。”
此时,距离沙角炮台十二里远的大角炮台,也开始了对海面上英国军舰的炮击,英国人自然也不示弱,双方你来我往,杀得不亦乐乎。
说来奇怪的是,英国的炮火似乎给中国岸防守军压制住了,轮番对射了一阵之后,炮火逐渐变得零星下来,陈连生挥挥手,制止了兵士意图再开炮的动作:“怎么回事?似乎英国人停止炮击了?”
众人凝神看过去,果然,海面上传来的炮火时断时续,只有远处和沙角呈犄角之势的大角炮台,仍自轰击不止。
就在陈连生有些摸不着头脑间,一个士兵突然用手一指:“大人,您看,那里怎么有枪炮火光?”
陈连生回头看去,大吃一惊
英国人的作战计划分为两部分,第一,海面上的战船以炮火吸引中国守军的注意,并且把防御重点都放置在了海面上,殊不知,在暗夜掩护下,另外一支地面登陆部队,已经在最新式的蒸汽武装炮艇纳尔逊号的运送下,将1461人的地面部队运送到了炮台侧后方4公里远的穿鼻弯,完成了登陆集结。
领队的是个上尉,名叫安格斯.盖尔,是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的老兵,百炼成钢的战场勇士。带领六十九人的突击部队迂回前进,开始攀爬第一道横向山岭。
岭上也有中国守军,只是数量极少,装备的老式火铳,根本无法和英国登陆部队持有的米涅步枪和恩菲尔德快枪(早期制品,很少装备)相比,战斗不到半个时辰就宣告结束,同时,按照命令,构筑安放三门山地跑的野战炮兵阵地。与此同时,另外1381名登陆作战的英、法、印度军士,在横向山岭上,以居高临下之态策应作战的野战炮兵的掩护下,向沙角炮台山窝中的清军军营展开猛烈的进攻
陈连生大呼狡猾他也算知兵之人,很明白,英国人这样的做法无疑是使自己所辖的沙角炮台两面受敌,想来用不到多久,海面上的英军战船就会再行发炮,以为策应了而目前当务之急就是要夺回横向山岭上被英军占去的阵地。否则的话,这场仗也不必再打了
一念至此,陈连生苦笑着从自己腰间解下腰牌,交到亲兵队长手中:“王烈,拿着我的腰牌,即刻乘快马到横档炮台,把英军两面夹击,进攻沙角炮台的经过详细与马军门说清楚……”
“大人?那您怎么办?”
陈连生没理他,自顾自的说着,“想来马大人定然会有决策。”
“大人……?”王烈知道,主官已经存了杀身报国之心了:“大人,卑职伺候大人多年,甘愿与大人一同赴死”
“呸你当此时孰轻孰重?是我一身安危还是将英军计划全数上报朝廷,请朝廷提高警觉?”陈连生目眦尽裂,大声说道:“快快下山,莫要误了大事”
王烈泪水流了满脸都是,哭拜将军,转身下山而去。
陈连生眼见他走远了,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弟兄们,英人觊觎我天朝,非止一日。今轻发虎狼,犯我海疆。我等守土有责,唯有杀身成仁,上报国恩。如今英人巧施狡诈,占据横岭主峰,我意带兵前往,将山头险要从英国人手中夺回来谁愿与我通往?”
“标下愿意标下愿意标下愿同将军共进退……”
陈连生虎目含泪,“好好好”
正待说话,横向山岭上的英军野战炮火对准山窝中的清军驻防营地开始了轰击,巨大的热浪铺面而来,可以看到军营中处处火光冲天,连兵栅也被引燃了,而火光燃起,更成了山头上英军野战炮火明亮的靶子,火炮打得越发的频密了。
陈连生顾不得多想,火光中隐约可见有联军的军士持着长枪顺山路摸了上来,长刀在空中一挥:“弟兄们,和我冲下去今日我死国存,与敌偕亡”
沙角炮台守军共计84名,除却被英军炮火轰击致死的、留守炮台继续抵抗的之外,剩余还有不到50人,顺着山路一股脑的冲了下去,和正好迎面上来的英军陆军彼此相抵,陈连生怒吼一声,挥刀斩杀了一员,身后的弟兄们也是各自挥动大刀,和英国人混战到了一起。
红白相间的联军如浪潮般涌过去,身后只留下48具中国军士的尸体,连同23具英军士兵的尸体。路上再无抵抗,英军顺利沿着山路登上了沙角炮台。
转过一道大石头,清军的炮台映入眼帘,带队的英国军官脸上的笑容还不等显露出来,就立刻消散了:面前火光处处,一片残垣断壁,在炮台的一角,半躺半坐着几个身着号衣的清军兵士,脸上带着古怪的微笑,在他们的身前,放着满地圆滚滚,如同半截橄榄一般的炮弹。有一个士兵,轻笑着骂了一句:“**母亲个先人板板呦”
说完,他将手中的火折子扔到了炮弹中间
距离十里地远近的大角炮台和近海之中停靠的英军战船同时目睹了这惊天动地的一幕:暗夜之中,沙角炮台上升起了一轮火红的太阳巨大的爆炸,将一切光荣与卑贱,同时化作了尘埃
这是第二次鸦片战争中的沙角之战,中国守军以阵亡83人的代价,换来了378名联军士兵的死亡,其中少尉二人,上士六人;另有130人为飞溅的碎石、弹片击伤,失去了作战能力。是役也。
第35节二鸦之战(5)
第35节二鸦之战(5)
王烈快马加鞭,顺山路一直跑到四公里外的横档炮台,守军认得是他,开放兵栅,放他进来,引入马儒翰所在是营帐之中:“大人”
马儒翰在横档山头看得清楚,知道沙角炮台怕是全军覆没了,这不是难过的时候,命人把王烈扶起来,赶忙问道:“王烈,到底是怎么回事?开战至今,不过两个时辰,沙角炮台怎么就丢了?”
“大人,英人狡诈……”王烈把经过说了一遍,马儒翰认真的想了想:“来人,拿地图来”
地图取来,马儒翰还不等看上几眼,营帐从外被人挑开,穆克德讷大步踏了进来:“大恒兄?”
“给大人请安”
“起来,起来。”穆克德讷摆摆手,绕到了桌案后面,低头看着地图:“现今情势若何?”
“回大人的话,沙角炮台已然失守,守台官兵除把总陈连生的亲兵队长王烈为长官派出送信之外,全数殉国英人的损伤,卑职尚不知晓。”
“怎么这么快就丢了炮台?”穆克德讷哼了一声:“陈连生无能、辱国”
马儒翰一把拉住身边作势欲动的王烈,将他紧紧控制在自己身边,口中答说,“军门,非是陈连生无能,实在是英人狡诈多变,此番炮台失守,非战之罪。……”
听他简要的把经过说了一遍,穆克德讷呆了半晌,“那,以大恒兄所见,接下来我等要如何防范呢?”
“愚我一次,其错在你,愚我两次,其错在我。卑职想,既然有沙角炮台前车之鉴,此时若是提大角炮台,怕已经是来不及了,不如请大人下令,撤出大角炮台,保存我军……”
“撤出守卫大角炮台的兵士?难道要把炮台拱手相让给英国人吗?”穆克德讷呆呆的望着马翰儒,“大恒老弟,你该不会是为英国人的火炮吓破了胆了吧?本官出府城之前,总督大人接到皇上从京中发来的电报,皇上口谕:不要管士兵的伤亡数字,尽可能杀伤联军的有生力量,他伤亡了多少,战后,皇上十倍给以补充”
穆克德讷复述了一遍,又环视帐中四周站立的将佐:“马翰儒,若不是现在大战将起,正在用人之际,只凭你这一句话,我就以军法将在你斩于阵前”
马翰儒又是惶恐,又是羞愧,单膝跪了下来:“卑职出言糊涂,请军门恕罪。”
“既然你能够深悟己非,我也不与你多多详究。不提这些,我问你,大角炮台和这横档山一线,你打算如何布防?”
“是,卑职以为,既然英军的陆上部队已经占领的沙角炮台,下一步定是顺陆路直扑横档山一线,卑职想,与其等待英军趁夜色而来,不如抢先出击,以晏臣湾的水师战船和雇船向英军发起逆袭。总要将英人借助水路进攻我方防线的意图打破,方能有喘息之机。”
“也好。此事就由马大人在帐中指挥作战,本官即刻回城,将老兄的话如实禀明总督大人,并调派兵力,一同布防。”
说完,穆克德讷也不等众人表态,胡乱的拱拱手,转身出帐,带着身边的亲卫,下山去了。
王烈用力啐了一口:“忘八蛋什么东西?”
马翰儒没有心情搭理王烈,当即下令:首先派一个名叫罗建功的副将,带领炮勇,水勇合计140人,赶到战斗打得正在激烈关头的大角炮台,支援作战;另外一方面,命人赶快行文总督,以英军惯使狡诈,陆上登临心腹之地为由,请总督大人招募乡勇,在武山后侧的三门水道附近,紧急搭建一座可以安放火炮80门的隐蔽炮台。
同时,在威远炮台的南侧及上横档岛等处,紧急修建沙袋炮台,而针对英军可能故伎重演,从陆上偷袭,又在各处炮台的侧后,安排兵士巡逻,一旦遇警,提前可以得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