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光居然很认真的回答:“我们不知道,这一次到这里来,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只是上命所差而已。”
知道从这个清妖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杨秀清颓然的低下了头。
一阵阵呜咽之声从旁边传来,让本来已经举步走出的赵德光又转了回来,示意部下把哭泣的那个人拉起来,正是韦昌辉!他当然不认识对方:“你叫什么?”
“我……叫韦昌辉。”
“韦昌辉?”赵德光重复了一遍:“啊,是了。有你的名字。”
“什么……名字?”韦昌辉更害怕了。他本来就是小人,加入拜上帝会只是为了报复家乡的富户(这段历史不是本书重点,略去),故而散尽家财入会,谁知道尚未起事,就被官军查知。想到自己参与的这种谋大逆的事体,人头落地也都算是轻惩!?怕是连九族都要被一体株连!
大约也是知道这些人命不久矣,赵德光说话蛮客气,尽可能放缓了语速,以使对方能够听懂:“就是你的名字,你不是韦昌辉吗?”说完,不等他说话,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叫冯云山的,叫杨秀清的,叫石达开的,叫蒙上天的。都是上峰密令中一体要抓捕的要犯。”
其他几个人也被拉了起来:“什么密令?”
“这就非我能知了。”赵德光摇摇头:“把他们带出去吧。”
几个人还想再问几声,身边的兵丁却不给这样的时间了,推推搡搡着把几个人带出大院,眼见不远处占满了洪府的家人和厝居在这里的贫苦会众,冯云山怔怔的落下泪来,把头一偏,为官兵押出大门。
这边,赵德光带人到处搜检,很快的,除了名册之外,藏在洪宅的《原世救道歌》,《原道醒世训》,《天款十条》,《新朝历法》等文书也都被找到,赵德光简约的翻了一下,赶忙重新包好,怕别人送去不放心,有自己亲自送到县衙,面交郑祖琛,方算了事。
随后就是按图索骥,在金田县大肆搜捕邪会会众,以张虎臣本意,当把临近之武宣,桂平县邪会会众也一同抓捕,却给曾国藩制止了:“金田县之事,当以快速了结为尚,会首落网,会众自然有册可循,只要一纸公文,便是有一二漏网之鱼,也于大局无碍。若是在此时骤掀大狱,恐人心惶惶,到时候,有人聚众而举,便是天大的祸事。倒不如暂时将此事按下来,只就金田县一地而行。梦白公以为呢?”
郑祖琛心中不以为然,面子上当然不能这样说,只好拿皇上的口谕以为反驳:“曾大人这片爱民守靖之心,老夫佩服,只是,皇上口谕中有言:不许有一人落网。如果有人得知消息,趁机窜去……”
“照老夫想来,不会有此。毕竟乡土难离,便是知道了此事,也会有侥幸之心。”曾国藩斟酌着语句,他说:“只要会首落网,即使是皇上那里,想来也不会愿意要在桂省掀起大狱吧?”
“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拜托曾大人在皇上面前剀陈利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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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县城外,通往桂平县的土路上,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一路走来,为首的是个二十余岁的汉子,生得一张银盆大脸,身材壮硕,长手长脚。走起路来脚下生风,速度甚快,总要身边的几个人小跑着才能跟上:“大兄,大兄!慢一点嘛!”
年轻人回头一笑:“快赶几步,今天到大兄家中,石某请大家吃酒!”
“慢一点嘛!”他身后的几个人赶得气喘吁吁,一个叫苦不迭:“石大兄,赶得及的,赶得及的。”
‘石大兄’笑呵呵的回过头去,突然一愣,脚下也停了下来:“怎么了?”
“什么?”身后的几个人围拢过来:“怎么了?”
“今天,县城门口怎么多出这么多人?”石大兄用目远望,城门口围堵了好多的军士,正在用手中的长枪不停的把城中向外涌来的百姓推回城中,口中胡乱呼喊,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大兄,怎么了?”
“情况不对!”石大兄摇摇头,左右扫了几眼,路边原本经常可以看到的田间佃户也是一个都不见踪影。更让人心生疑窦,他随意的叫过来一个会众:“你去问问,是怎么回事?赶快回来报我。”
“是!”
那个会众快步过去,和守门的兵丁说了几句,石大兄等人在后面观察,眼见兵丁变了脸色,不但不予解答,就是过去问话的会众,也给他们推入城中,看那样子,竟似是连他也回不来了。
这还不算,有几个兵丁凑在一处,竟然向这边走来。石大兄心知不好,站起身来转头而走,后面隐约可以听见呼喝之声,这一下他更加不敢停留,也顾不得同来的几个人,撒开步伐,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视线之内。
第30节 万几闲情(1)
军机处的几位大人跪安退出,皇帝从软炕上站起来走了几步:“下面是该谁了?”
“工部尚书杜大人和大学士卓大人递牌子进来了。”
“传!”
杜受田和卓秉恬朝服补褂君前行礼:“皇上招臣进宫,可是有什么差遣?”
“朕刚刚收到陕西巡抚张祥河送来的晴雨表,本月陕西境内普降甘霖,水深有三指的降雨就有四次!”
“…………”
“陕西下这样大的雨,下游的山东,山西,河南怎么办?朕还记得山东丰北地区和河南开封地区的河堤都是在高宗南巡的时候修建的吧?几十年来虽然也经过几次加固,但是恐怕不能抵抗大水的冲刷。静公(卓秉恬字静远),杜卿,朕想让你们两个人带领相应人员,会同上述该省的布政使认真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出河堤上的漏洞,并加以修缮?”
面对着皇帝年轻而清亮的双眸,杜受田庄重的跪下:“皇上忧民之所忧,急民之所想,诚乃千古明君本色!老臣代天下黎庶,叩谢皇恩!”
“喔?”皇帝一呆,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么多。闻言苦笑了一下:“好吧。你们也不用把朕夸得什么似的,上述省份的雨季也快要来了,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可以暂时把找到问题的堤岸加固一下,然后等雨季过去,再由工部,户部和当地省份列出一份详细的折子,看看需要多少银子,多少人工。可能的话,要把上述几处的河堤做一次彻底整治。水道之害,贻害无穷呢!”
“是,臣和静公下去之后就立刻着手此事。”
“唔,你们跪安吧。”把两个老臣打发出去,皇帝在暖阁中走了几步,转头问内侍:“今天还有几起?”
“回万岁爷的话,内务府文大人递牌子进来了。”
内务府文大人是指内务府大臣文庆,他是满洲镶红旗人,姓费莫氏,字孔修。旗人中少有的能员,干员,而且科名甚早,在道光二年就点了庶吉士,奈何仕途多舛,总是出事,屡踬(音至)屡起之下,到了道光季年,被任命为内务府大臣,同时也是宣宗临终所托的顾命大臣之一。
把文庆传召进来,见礼以毕:“皇上,这一次老臣是为了皇上上一次交代的,六王爷府邸动工之事而来的。”
“啊!是的。”皇帝想起来了,上一次还是在乾清宫御门听政的时候说到的这件事,居然忘记了?“怎么样,可给老六找到什么可以扩建为恭亲王府的所在吗?”
“是!回皇上话,臣与内务府堪估大臣等人已在城中为王爷搜检一番,当以定府大街东头,什刹后海之西的庆僖亲王王府地貌双宜,作为六王爷府邸甚为佳。”
皇帝一边听一边把头仰了起来,似乎在思考着他话中所提及的方位:“朕记得庆僖亲王的六子绵性为争爵而被皇考夺爵发往盛京了,是吗?”
“是!”文庆答道:“绵性求荣反辱,为宣庙所厌。以另外一子绵慜承继,绵慜道光16年殁。无子,以高宗第八子永璇之孙奕彩为后,袭郡王一次。奕彩后于服中纳妾,夺爵。时在道光二十二年。”
“怎么这样?”一番话说得清清楚楚,皇帝听着有点好笑:“庆僖亲王之后,真是……让朕说什么好呢?”
“虽同是天潢贵胄,却也有贤与不肖之别,皇上也不必为他们多费精神了。”
“朕为他们费什么精神?”皇帝给他的说话逗笑了,随手拿起一本奏折:“走吧,今天时候尚早,陪朕到外面走走。”
“喳!容奴才安排一番。”
“安排?怎么你们每个人都要安排?这是在朕的大内,还要安排什么?”皇帝不乐意了,自顾自的举步向外:“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
没办法,文庆只得打消‘安排’的念头,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随着:“皇上,您这是要带奴才到哪儿啊?”
“先到上书房。看看皇弟们念书的情况。然后,到南书房去。”皇帝在前面慢吞吞的走着,与其说是遛弯,不如说是散步来得更加恰当一些。文庆一路上也不敢多说话,只是差着一个身位,微弓着腰跟随着。
“孔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