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敬当然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凑到他耳边道:“老弟你也不用怕,这事我都知道了。虽有大清律例,公公不能在京城做买卖,但现在大家都是睁一眼闭一眼,谁管这闲事?据我老荀所知,宫里陈胜文陈总管,尚膳监首领曲松,哪个不是偷偷做着买卖!内务府都懒得查。再说了,老哥现在是什么身份?督察院行走!你放心好了,但凡有事,老荀替你兜着就是。”
给他这么一说,萧然还真是稍稍放了点心。想了想又道:“荀大哥,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做买卖的?”
荀敬神秘一笑,道:“跟我走,你自然就明白了!”
两人出了店门,外面仍然是人山人还。左边的小白脸正在“哼哼哈嘿”卖力的唱着双截棍,右边依然是晃动的一排雪白的大腿。两人今天都没穿官服,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就没人肯主动让路。好容易挤出了胡同口,才看到了荀敬的轿子,二人上轿径奔春秋楼来。一进二楼雅间,萧然顿时楞了,里面端坐着一个官,赫然却是那国子监祭酒兰轻卓!
难道消息竟是他放出去的?那么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萧然忽然又有了脊背发凉的感觉,因为他想起了“爷”曾稍给他的一句话:这个国子监兰祭酒,他的能量很大!……
兰轻卓见了萧然,微笑着站起身,拱手道:“萧老弟发财,恭喜恭喜!也不便到府上去,只好在此略备薄酒,全当是给你做贺啦!”
尽管上回一起喝过酒,但萧然对他并没有太深的印象。这人长的非常普通,也没什么架子,说起话来平平淡淡慢条斯理的,估计脱了官服就很难有人能想到他竟是个四品大员。
萧然不敢怠慢,连忙还了礼。荀敬是那种大咧咧的脾气,但这时也规规矩矩的打了半揖。这是因为他挂着三品的衔,向比他官级低的招呼,半揖已经是非常尊敬了。萧然也就隐约的回想起来,那天虽然兰轻卓没说太多话,但是在场的所有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
三人添了酒菜,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子闲话。萧然当然不会傻到主动去追问对方,既然他把自己约到了这,那一定是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果然酒过三巡,兰轻卓道:“那日南苑试枪,萧老弟甚得圣眷。真是看不出来,原来老弟你对枪械还颇有研究。现在洋夷闹的厉害,据说他们的火枪火炮都要超出咱们大清朝一截,所以僧王和胜保连吃了几场败仗,胜保的脸上好象还挨了一枪。以萧老弟来看,洋夷的火器真的有那么厉害么?”
萧然一时吃不准他什么意思,斟酌了一下道:“兄弟我毕竟是个阉人,见识短薄,这是其一,不出宫门,不敢言政,是为其二。那天其实是在哄大阿哥玩,无意中被皇上听了去,这才命我转陈六王爷跟肃军机,其实对于枪械,我哪懂得那么多!信口开河,做不得准的。”
兰轻卓当然明白他的顾虑,拈须笑道:“老弟何必太谦!今天只有我们三个,也没有外人,我便把话直说了吧。前一阵子洋人攻下了大沽口,大臣们连上了不少折子,有的劝皇上驾幸木兰暂避风头,有的劝皇上坐镇京师,调兵勤王。现在僧王、胜保一败,洋夷势必图我京师,而皇上尚在犹豫不决。萧老弟前儿个在皇上面前力陈火器之利,无疑就是给皇上吃了个定心丸。不过这样一来,老弟可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了!”
萧然吓了一跳,忙道:“这话儿怎么说?”
兰轻卓道:“上次在南苑,皇上颇有倚重之意,这一点,老弟自己也应该清楚。昨天早朝之时,皇上又提起了前朝三宝太监的典故,其圣意何为,那是在明白不过了。正因为提了这么一嘴,满朝大臣们几乎是吵翻了天,弄的皇上也十分尴尬,很是发了一通脾气呢!”
萧然当然知道,在明朝和清朝对于太监的政策是大相径庭。明中叶以后,太监的权力扩大,拥有出使、监军、镇守、侦察臣民等大权;而清朝吸取了前朝阉祸的教训,大大削弱了宦官的权力,尤其是雍正时期,针对太监制定了很严格的律例,不准太监干政,不准私自出宫,更不许出京,违者立斩。历史上的安德海,还是奉了慈禧的懿旨出京采办龙袍,结果一样被山东巡抚丁宝帧在济南砍了脑袋。
以目前自己的身份,就算是皇上有意推一把,也是绝对不能强出头的,否则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想到这里萧然捏了一把冷汗,但脸上却装做若无其事的道:“萧然何德何能,怎么敢跟三宝太监相提并论呢?万岁爷也不过是随便说上那么一嘴罢了!”
兰轻卓啜了一口酒,微笑道:“万岁金口岂是随便说的?自有圣算。依着兰某妄猜,皇上的意思不过有两条路:其一,萧老弟熟悉火器战法,必委你以重任,很有可能补八旗协管,襄办健锐营、火器营、神机营事物,以拒洋夷,保卫京师。”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萧然惊讶道:“襄办军务,那不成了监军了么?本朝祖制何敢擅改?”
兰轻卓道:“至于祖制,皇上大可赐了你慢药,然后顶个代主督阵的名,这个在古亦有先例。不过通常无论胜败,督战之后必须自鸩,这个是规矩。”
***,还不是让老子死?萧然暗暗咒骂了一句,又道:“那么另一说呢?”
兰轻卓道:“其二,行走内务府,会同工部专门研制火器。不过有道是远水解不得近渴,洋夷内犯,那是拈指之间;火器研发,却非一时之功。想来老弟纵使神仙,也难以在短时间内造出足够的火器来装备军队,这样一来,皇上还是要移驾热河。到了那时,就算你浑身是嘴也说不清,办你个贻误之罪,不为过吧?”
萧然嗡的一下头就大了。兰轻卓这话绝非危言耸听,不论皇上选择了哪条路,自己的脑袋都是保不住的。脑门上顿时泌出一层汗珠子,半天才道:“那依兰大人的意思……?”
兰轻卓拈起酒杯,意味深长的道:“兰某为官二十载,不敢说有什么见地,多少也有一些感悟。这做官就好比饮酒,有人喜欢温厚,有人喜欢甘烈。但烈酒入喉,总归让人抑郁不快,因而其性虽猛,终不得人赏识。只有入口香醇,后劲绵长,才能称的上是真正好酒。”随即又微微一笑,拍了拍萧然肩膀道:“昔年曾随皇上去过一回避暑山庄,景色倒也不错。老弟如有雅兴,何妨走走瞧瞧?”
萧然立刻明白:他是在叫我韬光养晦,趁皇上还没有拿定主意,想办法劝他尽快去热河避难。他这话说的委婉,但刚才分析的那两条路,分明就是在威胁自己。照这样看来,那一队健锐营的官兵恐怕也跟他多少有些关系。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想到这里牙根就恨的直痒痒。他最讨厌的就是受别人威胁,真想操起盘子直接扣过去。但是细一琢磨,他刚才那一番话,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想保住项上这颗人头,恐怕也只有这么办了,如果等到圣旨一下,那一切就太迟了。可是清朝祖训,太监不得干政,这话要是劝了过去,不是一样落个人头落地?
心里正乱做一团,兰轻卓举杯道:“来来来,今日本是萧老弟大喜的日子,咱们倒说这些劳什子做什么?今儿个道喜才是正格的。”说话之间,神色自若,好象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这人生的面白体胖,一幅和蔼模样,但城府之深,令人难测。尤其是他那几句对官场的评价,一针见血。萧然也就隐隐猜到为什么这个人能量很大,又有头脑,却甘心做一个没什么实权的从四品祭酒了。
荀敬半天没说话,正憋的难受,连忙附和道:“可不是么!来,老哥我先敬兄弟一杯,祝你开业大吉,财源滚滚啊!”
萧然只有无奈的苦笑。开业大吉,妈的我这也叫开业大吉?
♂ 第2卷 奉旨监军 ♀
→第015章 - 上了懿贵妃的床←
回到宫里,萧然仍然心事重重。不过转念又一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恨恨的骂了一回娘,心说我萧然这颗脑袋,怕也不是那么好动的。管你是***皇帝老子还是乌龟儿子,拼着让你咬一口,也要硌掉你两颗门牙!
雨婷不在,一问才知道皇上传了皇后跟丽妃她们共进晚膳,到御膳房伺候去了。倒是瞧见了宝禄,正撅着屁股吭哧吭哧的刷恭桶呢。见了萧然大叫一声,手也没擦就望他身上扑,萧然吓得赶紧躲开。
两人说了会话,宝禄见他心不在焉的,就问怎么了。萧然本来就窝着一肚子气不吐不快,就把兰轻卓的话说了一遍。宝禄听了,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却忽然大笑起来。萧然气道:“小崽子,感情我死了你能落什么好啊?告诉你,老子要是挂了,你那入股的银子毛都拿不到!”
宝禄道:“你说什么呐,谁要你银子。那个兰祭酒说的倒是件好事啊,怎么你竟没想明白?真真儿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萧然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你想,小刀刘就快回来了,你不正为这码子事发愁呢么?要是在这当口上万岁爷移驾,你是坤宁宫的总管,必然要跟了去……”
“对啊,那我不就躲过了这一刀?”萧然大叫一声,兴奋的跳了起来。宝禄吓的差点用刚刷过恭桶的手去捂他嘴,瞅瞅四下无人,方才长吁了一口气。
“不过小三子,”宝禄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宫里本来就是是非之地,人多嘴杂,关系更是复杂。你那玩意毕竟还留着,长久下去也不是什么办法。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萧然怔了半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其实打他转生开始,就只琢磨着怎么能得过且过,混两个美女也就算了。不过现在的情形的确是越来越复杂,一个不慎小命可就要玩完。想想毕竟不甘心,好歹咱前世也是个高级知识分子,丫的混到这清宫里来,竟然连个奴才都做不消停,岂不是两辈子人都给丢光了?
宝禄道:“有句话,原是不该问的。不过既然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我就多这么一嘴:你说实话,你和雨婷姐,是不是已经……”
萧然吓了一跳,脱口道:“你怎么知道?”
“这种事但凡有人留心,很容易就能发现。我就发现她这两天有点不对劲,三天两头的望你屋里跑。我细一瞧,她居然走路的姿势也变了,当然就猜出来她是破了身子!”
“这也能看出来?”萧然惊讶说道,这时他可真有些担心了,“照你这么一说,别人岂不是也能发现?”
“这倒不一定。别人不知道这一茬儿的,兴许不会瞧的那么仔细。既然这事已经出了,我也没法再劝你,不过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以后干那事儿的时候千万要当心,可别留下种!一旦捅出了什么娄子,那神仙也救不了你们!”
萧然知道他是一番好意,拍拍他肩膀道:“知道,老哥还没糊涂到那个份上。”忽然想起一件事,道:“宝子,我也就不瞒你了。每次那事儿的时候,我都把那东西弄到外面。恩,那东西你知道吧?听说太监专门有一种手法,就是在女人屁股上一按,东西就流出来的那种。你可知道是怎么弄的么?”
宝禄听的不觉红了脸,啐道:“呸,你倒不臊,好没正形儿!我只是个宫房,哪知道这种丢人事儿?”
丢人?萧然同情的看了宝禄一眼,你小子这辈子是没这种丢人的机会了!
出于感激,萧然把美容院开业的事悄悄告诉他了。当听说自己那五百两银子一天之中生出来两千多两“小银子”,宝禄当时就傻了,眼睛里全是星星。两人又聊了会闲话,不经意说起安德海,萧然笑道:“这小子现在还真不知道怎样了,我去瞧瞧去。”
来到储秀宫,才一进门,没瞧见安德海,却瞧见宫女太监跪了一地。萧然纳闷,不是妃子们都去了御膳房么,怎么着懿妃还在?
原来今天皇上排膳,传了皇后和大阿哥,还有丽妃跟大公主母女,独独没宣懿妃。自从生了小皇子之后,懿妃母凭子贵,在宫里越发矫情了,这让咸丰觉得很是不快。
另外清宫曾有祖训“灭建州者叶赫”,爱新觉罗氏不得与叶赫氏通婚。这还是打努尔哈赤那一辈,为了传说中的叶赫美女“东哥”发动的N年战争遗留下的世仇。咸丰宠幸了懿妃之后,得知他是叶赫那拉氏的后代,心里就隐隐有了芥蒂。再加上小皇子跟她也越发疏远,反而跟皇后十分亲近,所以这顿晚饭跟两个老婆两个孩子吃的很开心,倒把这位正牌额娘扔到了一边。
萧然并不知道这一节,但瞧这样子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眼珠一转,躬着身子一溜小跑到了懿妃门前,恭恭敬敬的请了个安。懿妃的手腕和野心,那是宫里任何一个妃子都不及的,并且不论她现在跟咸丰关系怎样,毕竟是载淳的生母,这样的地位是不容忽视的。
一个人不得志的时候往往也是拉拢她的最好时机,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更让人感动,萧然这样的拍马高手当然不会不懂这个道理。
懿妃见了萧然,先是一喜,但随即脸色就变了:“原来是你!好啊,这么多天不露面,独独这会子来了。怎么着,是你主子差你来寒碜我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