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萧然偷偷的叫过雨婷,把宁薇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让她跟雪瑶、林清儿几个,想办法看住宁馨,别让她到处乱跑。雨婷又是惊讶,又是难过,但事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原也是诸多无奈。想了一下,道:“事已至此,馨儿迟早总会知道,总瞒着她也不是个办法。这样吧,馨儿这边,我想法子来劝;宁薇公主的身体,你再想想别的办法,怎么说这事也是因咱们而起,就这么干耗下去总是不成。对了,她这病症。不知回春堂地李景畴能不能医得?”
萧然毕竟粗通医道,知道这属于心理疾病,单靠药物,基本没有治愈的可能。一想到宁薇那无助的模样,心里便似给针扎了一样,一阵刺痛。黯然道:“我也正想着去找他碰碰运气,但是希望不大。宁薇是我害的,无论如何我也要把她医好,否则的话,我这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雨婷冰雪聪明,很快就明白了他这话里另有深意,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的抱住了他。半晌。忽然温柔一笑,踮起脚在他脸上轻轻一吻,道:“去吧,小三子。你是个让好男人。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萧然鼻子一酸:好男人,我算么?忽然想起歌里边唱的,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也不会像阵风东飘西荡在温柔里流浪……要说自己,单只在温柔乡里浪荡也就算了,但是宁薇一个无辜地女孩子,却生生被自己弄成了现在这幅模样,良心上如何说得过去?
雨婷的善解人意,却越发令他愧疚不已。可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也不能只顾着儿女情长。当下叫上铁匠李三,跟戴桐一起去甜水井胡同。正要出门,忽然旁边的园子那条石板路上摇摇晃晃的又冲出一辆自行车,径奔三人撞了过来。也不知萧然今儿个是倒了什么霉,左躲右躲的就是没躲过去,扑通被撞翻在地。
还没等他发火,始作俑者自己先一迭声的叫起痛来。萧然一看,顿时就没了脾气,哭笑不得的道:“莹莹,感情你还跟哥记着仇是怎么着,这一下你八成是瞄着撞的吧?”
骑车的丫头,正是妹妹萧莹,刚刚学会骑自行车,难免兴高采烈,满园子地撒欢儿。这一撞大概是撞疼了手臂,拽着萧然不依不饶。萧然气道:“哥还要办正事,没空陪你。在胡闹,小心我去娘那里告状!”
萧莹一听,兴高采烈,一把抱住萧然的胳膊便不撒手,道:“你要出门?太好啦!成天待在这府里,腻也腻死了!我不管,我要你带我一起去!”
这小丫头今年只有十六岁,却已经发育的凹凸有致,给她这一抱,小胸脯正顶在手臂上,萧然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从血缘上说,她是自己的亲妹妹,
娇都不觉得过分;但是对于重生的萧然来说,心理上完全适应,难免觉得有些别扭。情急想抽回手去,萧莹却偏偏不肯撒开,软磨硬泡的就要出去玩。萧然好生尴尬,无奈之下只好投降认倒霉,带着个尾巴一起出门。
戴桐这厮怎么着也算是升了官儿了,堂堂地五品大员,估计家里也该安顿的好些了吧?谁知进了他家一瞧,竟比上回还脏还乱。到处都是废铜烂铁,已经由废品收购站成功升级成了垃圾场。在那一座座堆的小山一样的垃圾堆里翻了一下午,还真找出了几个操作床,但是跟萧然预想的那种专业机床却相距甚远。
戴府已经翻了个底朝天,看看不会再有什么收获,只好凑合着把这几台操作床先搬回去。同时交代了铁匠李三,让他去招募工匠,采购原料跟设备,在萧府划出专门的地方来生产自行车。关于自行车的结构,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后世那种两个轮子一般大小的车型,对这种前轮大、后轮小地东西,怎么瞅都不顺眼。但是现在缺少专业设备,还不能制造链条、轴承那些精密构件,怎么改进还需要进一步探讨。
这时天也快黑了,正要打道回府,萧然忽然想起雨来了。这阵子雨来把承德的保健品厂搬到了京城,一边抓生产,一边又要兼顾公司业务的拓展,捎带着还要照顾美容院的生意,忙地是脚打后脑勺,连去萧府看望姐姐的时间都没有。雨婷倒是去公司去看过他两三回,每次见面说不上十句话,便又要忙这忙那的,着实辛苦。
红门子胡同跟甜水井胡同只隔着两条街,萧然决定前去慰问一下这个劳苦功高的小舅子。萧莹自打到了北京,还从未出过萧府,听说有街可逛,美的不行。当下兄妹两个兴致勃勃的奔同然堂杀来。
谁知到了公司,雨来却不在,伙计告诉说跟人谈生意去了。估摸着这个时间也快回来了,两人就在店里一边等他,一边四下闲逛。萧然最敢兴趣的,当然是对面的美容院了,一头扎了进去;萧莹却对雨来的办公室来了兴致。
这间办公室,地方不算太大,但收拾的别具匠心,最吸引萧莹的,是右手的一面墙,打成一个个的格子,里面摆的不是古玩玉石,而是钟表、沙漏、八音盒一类的小玩意儿。萧莹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精致好玩的东西,一个个的拿在手里,左瞧右瞧的爱不释手。
正摆弄的不亦乐乎,忽听门口一个声音道:“艾顿先生,那咱们这笔生意,就算是定下来了。文书协议我这边已经起草了样本,不过首付款项麻烦您快一些送过来,您知道,这笔生意,怡和洋行那边也一直想做,资金实力,他们甚至要超过您的福来洋行。我跟你们合作,可完全是出于咱们老朋友的情谊。”
只听一个生硬的声音道:“是,我知道!方先生一直我们最尊敬的朋友,这笔生意肯交给我们,实在鄙行的荣幸呢!首付的钱款,明天就会送到账上。”
萧莹心里奇怪,正要出去看个究竟,却看那说话的两个人已经走了进来。前面的一个金发碧眼,穿洋服戴洋帽,赫然却是个洋鬼子,后边那人年纪不大,但长身玉立,相貌英俊,尤其是一双眼睛,异常明亮,眼神中带着一种跟年龄并不相称的老成。
萧莹性格跟宁馨有些相像,一样的古灵精怪,但这时见了两个陌生男人闯了进来,也不禁又羞又急,顿时红了脸,大声道:“谁让你们进来的?”
那洋人一怔,看着身后那人道:“这位小姐是……哦,原来方先生这里有客人,那我就不打扰了,生意的事,我马上就安排人去办。”按照中国的礼节,抱拳作了个揖。转身又向萧莹道:“美丽的女士,见到您很荣幸!”摘了礼帽,欠身鞠了个躬。
后面那人也是一脸的诧异,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萧莹先给这洋人的一句话给说急了,毕竟中国古时的传统,这样随便的夸一个女孩子简直是一种羞辱,当即怒道:“不要脸的洋鬼子,好不知羞耻!”
那洋人一怔,接着哈哈大笑,道:“Mr方,这位女士还非常可爱。”一边笑着一边告辞去了。那位方先生却仍是一头雾水,上上下下打量着萧莹,沉下脸道:“喂,你是哪儿来的野丫头?”
无所顾忌的眼神,已经让萧莹极为羞恼,更何况这一了出来,小宇宙登时爆发,抓起八音盒就朝那方公子丢了过去。方公子吃了一惊,忙撩起袍子,好歹的把那八音盒兜住了,刚松一口气,只觉砰的一下眼冒金星,脑门儿给砸了个正着,定神一瞧,却是一架海船模型,已经掉在地上,摔成了碎木片。
方公子气急败坏,正要叫骂,却看萧莹又举起个座钟,一时吓的声儿都变了,叫道:“别摔!野丫头,再摔我把你……把你……”看着她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儿,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要把她怎样。
萧莹反倒越发来了精神,道:“偏摔!我们家的东西,想怎么摔就怎么摔,你管得着么!”作势把手一扬,方公子吓得忙伸手去接,不料她却使了个坏,根本没扔,倒是方公子这一伸手,兜在怀里的八音盒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萧莹瞧他那狼狈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乐。方公子生怕她把那座钟也摔了,飞抢上前,劈手将钟夺了过去。萧莹大怒,伸手又望架子上抓去。方公子生怕她接二连三的丢下东西来,自己只有两只手,如何接得住?情急也顾不得男女之嫌,放下座钟,叉开两臂,一把把她死死抱住。
萧莹虽然淘气,毕竟是个女孩儿家,几曾让男人这么搂过?一时竟楞住了,半天,忽然一声歇斯底里地尖叫。响彻同然堂。两只小蹄子连踢带打,嘴里不停的叫着:“汉奸,假洋鬼子,流氓,色狼……”
那方公子忍无可忍,一跤把萧莹放翻在地。怒道:“好呀,跑到人家地盘上,还敢这么撒野!看我不好好的教训你!”
萧莹一具弹性十足的身子被他牢牢按住,羞忿交集,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道:“不要脸,什么你的地盘?这明明是我家地铺子!你,你无赖!”
“你家的?我呸!”
“就是我家的!我哥是这儿的东家!”
“切。我还是这儿的掌柜呢……恩?!你,你是……莹莹?”
“你是雨来?!”
“……”
“……”
这年轻俊俏的公子,当然便是方雨来了。他只是听姐姐雨婷说起过萧然的这个调皮妹妹,却从未见过面,不成想第一次相见,居然闹成了现在这样。一时臊得面红耳赤,呐呐的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呼啦啦一阵脚步声,公司里地伙计们操着板凳、棍棒一窝蜂的涌进屋子,叫道:“色狼呢?色狼在哪儿呢?……啊,掌柜的!”
雨来这才惊觉这姿势委实不雅。正将萧莹按在地上,触手一团绵软。夏天的衣服本就薄,只觉那火热的体温和少女的气息隔着衣服传来,登时火烫了一般缩回手去,臊得手脚都不知该望那儿放了,狼狈之极。萧莹更是羞不自胜。嘤咛一声钻到桌子后面,说什么也不肯出来。
伙计们面面相觑,这才知道原来这两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一个个憋的满脸通红,想笑又不敢,手忙脚乱的退了出去。刚出屋子,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萧莹女孩子脸儿小,终觉挂不住。登时大哭不止。
雨来生意上老成稳重,但到底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又是羞臊,又是歉然。踌躇半晌。鼓起勇气道:“别哭了,都是我不好。我,我跟你赔罪,那个,你先起来再说啊!”
萧莹却哭的更厉害了,小胸脯一耸一耸地,哭得雨打梨花。雨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听一个声音道:“哈哈,你们两个真有一套,才一见面就能掐起来,都属公鸡的是怎么着?继续继续,我来瞧瞧热闹。”
雨来一看来人,更觉羞愧,讪讪的叫了声:“姐夫!”萧莹却一下扑了上去,搂着萧然脖子哭道:“哥,他欺负我,快帮我收拾他!”
萧然本来正在美容院里跟那些个水灵灵的小丫头们打情骂俏,却是对面的伙计来告诉,说是妹妹跟小舅子打起来了,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时一瞧地上那些摔碎的小玩意,便猜出一准儿是这个妹妹又胡闹了,当即沉下脸道:“你这丫头!在自己家混闹,没空搭理你,也就罢了;怎么在这里也这么没规矩?这里是公司,办正事地地方,也是由着你胡闹的地方么?”
萧莹也自觉理亏,却又不肯认错,撅着小嘴儿道:“不是我,都,都怪他!这个汉奸、假洋鬼子!”
“汉奸?”雨来一怔,“刚才对你……无礼,实在是误会,你恼我,那也罢了;可是,我怎么就成汉奸了呢?”
“我明明瞧见的,你还想抵赖?”提起这茬儿,萧莹登时跳了起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雨来鼻子道:“刚才你跟那个洋鬼子亲亲热热的,不是汉奸是什么?呸,不要脸!”
“这,这都哪儿跟哪儿啊,那不是为了谈生意么!”
“谈生意?你明明说你们是多年的老朋友,想骗我,没门儿!”
“唉!”雨来哭笑不得,“生意场上随便敷衍一下,向来都是这样的么!”
萧莹还想说,萧然这时却来了兴致,道:“莹莹别胡闹!雨来,怎么现在你在跟洋人谈生意么?”
雨来点点头道:“是。这桩生意也是刚谈成,最近又太忙,这里离榆钱儿胡同又太远,一直没时间跟姐夫商量,我就自己做主了。本来还想今儿晚上倒出功夫去找你说说这事,结果……”两手一摊,很是无奈。
“你看么,还说不是汉奸!”萧莹自认抓到了把柄,扬眉吐气,刚刚哭过地小脸儿上还挂着泪珠。这时又笑成了一朵花。萧然跟雨来见了,不禁相顾莞尔。
没空理她,萧然拉着雨来坐下,道:“快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保健品的生意么?”
“不是。咱们现在地药品,生产规模还太小。洋人倒是很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