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晋一师立即派出部队增援南城城墙。”
“给张学良发电，请求将东北军重炮一团暂时划归我军指挥。”
“再给中共方面发电，告知日军对朝阳县城发起夜袭……”
罗耀国不假思索地就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他深知眼下部队肯定是被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只要沉着应战，就绝对不会有问题。而要自己的部下沉着，他自己首先就不能露出分毫惊慌失措的模样。
余汉谋也恢复了镇静：“辅文兄，现在咱们要把预备队掌握好，做好向一线反冲击的准备！你在这里坐镇，我去第一旅旅部。走！”几个第一师的参谋顿时就跟着余汉谋冲了出去。罗耀国守在司令部里面，神色渐渐地凝重起来，这些日军可真是个硬对手啊！也不知道共产党和东北军会遇到什么麻烦？
国民党军的炮群也开始吼叫起来，五十四门150mm重榴弹，三十六门105mm榴弹炮，一百三十二门75mm山炮加入到了这场雪夜炮战中来。炮弹在大凌河上，在朝阳城东的平地上反复地炸开，冰碴雪土混着弹片四下飞舞，将中日两军的前沿变成了一个真正难以通行的死亡之路，双方数百门发射的闪光照映得整个天际都变得通红。
……
照明弹一发接着一发升入天空，既有日军发射的也有驻守城墙的晋军发射的。从高处看去整个战场都被映亮了，大炮仍然在嘶鸣，大口径的榴弹炮，七十五毫米的山炮野炮都在竭尽全力地开火射击。暗红色的炮弹在战场上往来穿梭，各种音质的爆炸声冲斥耳际。
守军的炮火无疑是猛烈的，日军的冲锋也同样是凶猛无比的。哪怕是呼啸的弹片几乎像一块死亡幕布一样遮蔽了整个前沿阵地，无数端着上了刺刀步枪的日军士兵还是前赴后继涌了上来。
“机关枪开火！迫击炮开火！快开火……”
当日寇的冲锋步兵刚刚迈入800米距离时，开火射击的命令就在整个城墙上几乎同时响了起来。步兵炮、迫击炮和重机枪的吼声响彻云霄，无数成串火光以极快的速度扑向日军稍显密集的散兵线。
这个距离说实话，并不能有效地发挥机枪的火力，不过面对日寇汹涌澎湃的进攻人潮，晋军的指挥官们宁可多耗费一些弹药，也要尽量将敌人挡在较远的地方。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如蝗虫一般的人流仍然在滚滚涌动，狂热的板载声隐隐盖过了枪炮。对于任何一名同日军交过手的中国军官而已，这样的场面都是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的。
“步枪——射击！”
口令的余音还在回荡，城墙上顿时就闪起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火光！炽热的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逼近中的日军顿时减缓了速度，在一些地段甚至出现了倒退，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跟随冲锋步兵一起运动上了迫击炮和掷弹筒冒着国民党军密集的炮火猛烈开火，将整个城墙笼罩在一团又一团的火光之中，子弹和弹片如风暴般席卷而过，防守在城墙上的晋军死伤惨重，阵地上的火力自然而然地弱了下来。
在凤凰山山顶的一个日军掩蔽部内，松井石根和渡边淀太郎都举着望远镜死死看着对面的景象。亲眼看着中国军队的超强火力，和日军义无反顾的决死冲锋。虽然中国军队在拼命射击，不过很显然他们也在日军的炮火下死伤惨重，南城和东城的城墙有多处坍塌，火力分部也很不均匀，几个被重点炮击过的地段火力明显薄弱，似乎已经有黄色的人流从那里冲了火去。
“冲上去了！接下来就可白刃战了。”松井放下望远镜，嘴角浮现出久违的自信微笑，白刃战一向是日军的强项。
渡边却摇了摇头：“支那军队的火力太猛烈了，至少有八九十门100毫米以上的重炮在开火，还有一百多门75毫米山炮，他们的重工业真的已经发展起来了……听说在辽西走廊上，第二师团还遭到了数十门210毫米重型榴弹炮的轰击，死伤惨重呢！这场战争……”
松井石根闻言一惊，扭头看着渡边：“渡边君，你是不是听到什么消息了？”渡边淀太郎是日军统制派巨头，也就是永田铁山那一派。和眼下正当权的皇道派比起来，统治派脑残的程度肯定是要好一些的。至少他们还知道打仗还是要靠先进的武器，要有足够的重工业，不能用竹枪什么的去打败俄国或是中国。
渡边淀太郎凑近了松井石根，压低了些声音：“永田铁山在最近的一夕会聚会上放出风，帝国的扩张方向有很多选择，苏联远东地区，英法荷兰的南洋殖民地，甚至是澳大利亚都是可能的，并不一定要……”渡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松井几乎什么都听不见了。
……
“总统，朝阳方面传来消息，日军已经攻入了朝阳县城，现在正在和国民党军进行巷战！罗耀国请求我们将解围兵团转用于朝阳方面。”
陈伯达急匆匆走进了太平房镇里辽西军区的司令部。司令部里面烟雾腾腾，毛泽东、刘少奇，以及部分辽西军区，满洲省委的高级干部们都聚集在此。
听到陈伯达的话，毛泽东的目光在屋子里面扫视了一下，看到众人脸上都面露喜色：“这些国民党反动派，现在知道要我们帮忙了？呵呵，早干什么去了？”说着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支香烟，擦上火抽了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命令李济深不要管朝阳方向的战斗，他的任务是尽快到达北票城北，配合八路军、十七路军突围！突围以后也不要再回辽西，而是向赤峰方向转移，一定要快！”
刘少奇微微点头，他已经听出毛泽东话里的含义。在辽西建立根据地的计划已经被放弃，这里很快就要变成国民党军和日军决战的战场。不过中共发展东北根据地的计划却仍然没有改变，只不过将进出东北的通道转移到了北面的热河山区和科尔沁草原。
毛泽东想了想，又笑道：“给朱德同志发电，要他立即做好突围准备，最晚明天中午就要开始解围战斗！另外命令李济深冯玉祥派遣精干部队立即西进占领敖汉旗。再给罗耀国回电，告诉他我们解围兵团将很快折返，要他再坚持一会儿。”说完这番话，他猛地站起身，瞥了一眼有些惊讶的刘少奇：“少奇同志，马上安排转移，我们也向赤峰方向撤退吧。”
“总统，可是……”刘少奇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毛泽东此时已经走到指挥部的门口，正要出门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扭过头对陈伯达道：“再给张学良发电，告诉他辽西会战已经由国民党接管，胜利在望。现在最大的危险是和日本帝国主义勾结的汤玉麟，要他的东北军一路军和六路军立即向承德方向逼近！”
……
罗耀国和邱清泉已经在指挥部里面坐不住了，把野战电话拉了出来，趴在司令部旁边的一个小土堆上面观察前线。他们身边就是一个150毫米榴弹炮炸出的巨大弹坑，这会儿还冒着丝丝的热气。但是他们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和手下一干参谋都举着望远镜，看着城南火光冒起的地方。现在傅作义正指挥着两个伤亡惨重的晋军师在那里和日军打巷战。双方的炮弹不断在南城炸开，借着爆炸的火光罗耀国分明看到一面面旭日旗帜在各处阵地上竖起，不多时晋军的青天白日旗又将它们替换下来，整个战局似乎陷入了胶着。
“中共方面回电，李济深将军已经率领解围兵团南下增援，预计天亮以后可以赶到朝阳县城，请贵部务必坚持到底。”娜塔丽挥动着一份电报纸在土丘下面大声叫嚷。
“太好了！老师，中共的援兵一到，这一战就是大胜啊！”邱清泉的声音有些激动：“今晚上日军最少投入两万步兵，虽然突入了城墙，可晋军看起来还是顶住了。待会咱们的第一师投入进去就能挽回主动，如果中共的十万大军一到，这三个日本师团怎么也该是个重创了！”
罗耀国却脸色阴沉，咬着牙在看前线的激战，过了半晌才重重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命令余幄奇将军将第一旅投入城南增援傅作义，第二旅划拨给徐云飞的装甲集群。命令徐云飞在四点钟以前发起反击，目标是……雨庵，你说说看？”
“应该是在长宝营子一线的日军重炮兵，离咱们这里不到十公里，刚好可以轰击到城墙。”邱清泉稍稍一思索就选定了已经被炮一团音测连确定的日军重炮的位置。这个位置距离国民党军重炮阵地有些远，而且今晚的风又有点大，所以组织了几次炮反击好像都没有得手。
“好！命令徐云飞不要怕损失坦克，进攻一定要坚决快速，要毫不犹豫的插进日军战线后方，端掉他们的重炮兵。”罗耀国抬头仰望了一下天空，漫天纷飞的雪花没有减小的迹象，看起来这雪下到天亮也不会停。到时候飞机还是没有办法出动，重炮群就将成为战场上的主宰了。
罗耀国的命令一下，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的钢铁纵队甚至没有等第二旅到位，就立即向日军进攻部队的侧翼扑了过去。一百多辆坦克排出了六列纵队，如同一队队英勇非凡的铁甲骑兵在朝阳城东的平地上纵横驰骋、肆意碾压，日军薄弱的侧翼防线根本无力与之对抗，充其量组织一些挺身队抱着炸药包送死一样的冲向疾驰而来的坦克，大部分在途中就被各种自动火器打成了蜂窝，只有极少数可以冲到坦克前面自爆。
“坦克前进！前进！别管那些步兵，把他们丢给后面的弟兄就可以了！”所有的坦克指挥官都在喊着差不多的话，昨天早上发生的那一幕似乎又一次重演了，坦克集群的迅猛突击让日军惊慌失措，指挥官们根本没有办法重新组织防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国军队冲杀过去，等他们反应过来，徐云飞的装甲集群已经冲过了短短十公里的战线，一直杀到了日军重炮兵阵地的面前了。
第0542章 鏖兵辽西（十五）轮到冯玉祥了
日军炮兵第七联队联队长佐藤勇大佐正光着头吆喝着他麾下那些不知道马上就要大难临头的炮兵们鼓起最后一把干劲，再向朝阳县城里面的国民党军抛射更多的炮弹。这场激烈的炮战已经打了四个小时，运送弹药的朝鲜苦力甚至都累死了几个，整个炮兵阵地上面都是黄澄澄的弹坑。有几门火炮在刚才的国民党军炮反击中被打坏了，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那里，都没有人去收拾。所有的人的心里面就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用尽可能快的速度开炮，那怕这一战后所有的三十六门大炮都因为发射频率过高而报废掉也无所谓。这会儿已经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儿了，前线的步兵们已经赌上性命发起了决死冲击，如果他们败了，整个战争都有可能输掉！
佐藤勇的光头还在冒着腾腾的热气，他隐约知道今天的这场夜袭是满洲事变的关键一役！如果战胜了，帝国的大陆梦想还能继续，万一……呃，没有万一的！三个师团超过七万皇军将士，还有那么强大的火力，是绝对不可能输的。前线的炮兵观察员传回了消息，步兵已经突入了朝阳县城，现在正在和支那军队巷战，支那军队的崩溃就在眼前！只是三个小时前就是这么说的，刚才还是这么说，他隐约知道有些不乐观，所以有些暴躁和亢奋，无论如何，他的三十多门重炮要杀死更多的支那军人！
“敌袭！敌袭……”
外围警戒的一个步兵中队的士兵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叫。这个警戒中队是第十九师团派出的，大多都是朝鲜人，军事素质和纪律都比不上货真价实的日本兵。也不知道这些朝鲜猪看到了什么？有些听见惊呼声音的炮兵麻木地想着，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对了，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居然有一种类似马达轰鸣的巨响传来！接着就是几十辆或者是上百辆的坦克黑压压的仿佛从天而降一般出现在了这些手无寸铁的日本炮兵面前。这些坦克一边轰隆隆的压过来，一边不断向四下喷吐着火流，收割着目瞪口呆的日本炮兵的生命，就像是一群钢铁死神！
就连佐藤勇大佐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过来的？前面的步兵集群难道已经完全垮掉了吗？自己应该拿什么来抵抗这些会移动正在杀人的铁疙瘩？用牙咬，还是用秃脑袋去撞？整个炮兵阵地顿时乱作一团。运送炮弹的朝鲜苦力到处乱窜，炮兵们狂乱的去寻找轻武器，还有些炮手试图将150mm重型榴弹炮转过来对准坦克开火！但是这些训练有素的国民党装甲兵们怎么可能给他们实践大炮打坦克的机会呢？坦克四下散开进行完全的自由攻击，跟随坦克一起突击过来的步兵也用手榴弹、冲锋枪、机关枪、炸药包疯狂攻击或者是屠杀着日本炮兵，还有……朝鲜苦力！呃，他们是国民党嘛！不怎么讲政策的。大量的日本炮兵和朝鲜苦力倒在了炮兵阵地上面，不过这些坦克却尽量不去损毁那批宝贵的大正四年式150mm重型榴弹炮，虽然日本炮兵在今晚打死了不少中国官兵，不过这些大炮是无辜的，而且坦克兵也算是半个炮兵，待会儿还可以用这些大炮来轰击日本人。至于那群罪孽深重的日本炮兵的头头佐藤勇大佐不知道给哪辆坦克碾成了肉酱，灵魂应该已经去了九段坂！这也算是这个日本军官最好的归宿吧？
……
“这不可能！”菱刈隆脸色苍白失声叫道，手里的电报纸已经被捏成了一团，三个师团打一个国民党师两个晋军师，而且还是突袭，居然也没有打赢！短短一夜就损失了七八千人，三个师团的重炮兵大队也给国民党的坦克一锅端了！战争真的要打输了？菱刈隆无论如何不相信，这太令人惊讶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指挥部内鸦雀无声，谁也不敢开口，谁也不敢正眼看快要暴走的菱刈隆。
“石原！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菱刈隆血红的眼珠转动着，最后定格在满洲事变的鼓吹者石原莞尔身上。
石原莞尔抬头看着暴跳如雷的菱刈隆，张张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三个师团打不过一个国民党师（两个山西师被无视了），这个满洲事变看起来是打不下去了，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自己，最后也不知道要不要切腹谢罪啊？菱刈隆的目光又转向了力主以三个师团痛击国民党第一师的板垣征四郎，眼见他又要发作，三宅光治忙上前一步抢先开口：“阁下。卑职认为现在应该果断放弃打击国民党第一师的计划，将部队撤到北票，再沿北票、义县、锦州建立防线。然后……再向国内请求增援。”
房间内一片寂静，现在日本已经在满洲投入了超过四十万大军！十七个常设师团中的十五个已经被投入了战场。再要派兵……只怕一时间也无兵可派了吧？菱刈隆愣了下，沉着声问：“再派兵能保证满洲事变的胜利吗？”
面对菱刈隆的疑问，三宅光治重重点头：“阁下，支那国民党在满洲的兵力不多，而且他们的陆上交通线又被支那共产党所阻断，唯一可靠的交通线就是通过渤海湾海运。只要帝国海军有足够的决心，就一定能切断他们的交通线，到时候帝国就有可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了。”
这个方案几乎就是石原莞尔日前所提出的方案的翻版，前提是由国民党占据辽西山区，对于共产党则予以重创然后逐出辽西，使国民党在东北的地盘处于日占区和共产党之间。而这个方案的关键则在于对共产党军应该削弱到什么程度？
菱刈隆稍稍一思索就理出了一点儿头绪，松井石根发过来的战报里面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及有共产党军和东北军，很明显这部分兵力已经不在朝阳了，他们应该是绕道去北票给被围困的支那共第八路和第十七路军解围了……对于他们应该打击到什么程度呢？
菱刈隆背着手在屋子里面踱了几步，最后走到了石原莞尔面前：“石原君，你说说看北票那里应该打成什么样？”
石原莞尔稍微愣了下，他迟疑下说：“卑职的建议是放开北票北面的包围，放支那共产党军向西北方向逃窜，不过皇军应该一路尾追将他们驱逐到赤峰，不，应该驱逐到更西面的地方……要让他们远离满洲，然后再暗中扶植一个中立势力统治热河，以阻断共产党东进之路。这样他们和国民党的矛盾就会愈演愈烈了。”
……
大雪仍然在飘飘扬扬地下着，比起昨天晚上了，变得更大更急。白毛风一阵一阵的，吹在脸上，就像刀子在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