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山满捋着胡子朗声笑道：“呵呵，我们黑龙会和玄洋社不就是用来干这种卑鄙的事情的吗？”
……
民国十七年四月五日。湖北，武汉。
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办公室内，弥漫着一股大战前夕才有的紧张气氛。蒋介石、罗耀国、何应钦、朱培德四个正围在一幅摊开的山东省军用地图前面。在地图上胶济铁路沿线画着几个红色的圆圈和蓝色的箭头，在蓝色的箭头旁边还标注了国民革命军第六师和第十八师的番号。中日之间的又一次大战似乎就要在胶济铁路沿线展开了！
经过几天的调整部署和修建机场，山东方面军以第一、第四、第五师一共三个师完成了对济南日军主力的监视。第六师和第十八师则运动到了指定临淄以南的鲁山地区。此外一座位于莱芜县的大型简易机场，也在数千名工兵和上万民众的日夜赶工下完工了。国民革命军第一航空师的一个航空轰炸团，和一个临时改飞俯冲轰炸机的航空战斗团，以及一个侦察机大队，一共二百九十架飞机现在已经转场到了莱芜机场。
“介公，您请看。”罗耀国用手指戳了戳地图上的临淄县城，微微一笑：“根据侦察，那里是日军大阪第四师团部和师团直属的炮、工、淄、骑四个联队，大约八千人。日军在临淄县城和周围地区挖掘了堑壕，修建了不少野战工事，不过称不上是坚不可摧。山东方面军这次打算动用第六师去消灭他们，另外第十八师负责阻击东线的援兵，济南周围的三个师则负责看守住济南日军主力不让他们出援。”
蒋介石瞥了一眼看上去有些神采飞扬的罗耀国，心里面却总觉得不靠谱。那可是日军精锐的大阪第四师团直属部队！整整四个联队近八千人！而且还是固守阵地，靠国民党军区区一个师能打得动？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把眼下刚刚开始缓和的局势再给弄糟了。
“辅文老弟，山东方面军真有把握？”蒋介石刚想开口，那边何应钦的声音抢先响了起来。他是正儿八经的日本士官出来的，对日军的战斗力是有着充分认知的。在他看来，日军眼下比起国民党军还是要强大一些的，普通步兵总有一比一点五以上的优势……八千日军相当于一万二千国民党军，又是固守阵地，至少还有一倍的优势，差不多能和一个师打平。
“绝对没有问题，这一战是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眼下中日间的谈判已经开始，听说还有个什么日本的特使也在路上……如果咱们能打一场歼灭战，对谈判可是大大有利的。”罗耀国无所谓地一笑，似乎根本就没有将八千日军放在眼里。
“不稳妥，不稳妥……”蒋介石那里却是光头直晃，脸色凝重：“山东方面军用一个师打人家八千，不过是三倍的兵力优势，如果算战斗力还未必有三倍。而且还必须要在日军增援部队到达之前结束战斗，恐怕没有什么把握吧？”
罗耀国沉沉一笑，伸手指了指莱芜方向：“介公和敬之将军漏算了咱们的一个航空师了，那里眼下可是有两百四十八架A-1俯冲轰炸机！它们挂载的一百公斤炸弹的威力可不比203mm榴弹炮的炮弹小啊。有了这二百多门会飞的203mm榴弹炮，咱们还怕打不下日本第四师团的八千人吗？”
“这些飞机……真的有那么神？”蒋介石深深吸了口气，想像了一下二百四十八门203mm榴弹炮在头顶上飞的情景。要在这二百四十八个重达一百公斤的炸弹威胁之下战斗，的确是一件很让人绝望的事情。呃，还好自己高瞻远瞩大力发展了航空兵，要不然这一次的局面可就要糜烂了。如果这回真的能重创一下日本第四师团，对中日停战谈判也应该是有利的吧？北京那里传回来的消息可是不太好啊……
……
北京，中南海同仁堂。
“芳泽公使，你们，你们……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不是说好两千万银元嘛，现在怎么一下子成了三亿了？这个，这个叫我们如何能够接受呢？”
中日停战谈判一开始，日本公使芳泽谦吉就立马提高了报价，索要三亿银元，还要中国政府承认日本在青岛和胶济铁路的权益，并且还要延长关东州租借期五十年！听到这个要求，中国政府首席谈判代表汪精卫一下子就跳起来了。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上居然也有了那么一点儿悲愤的样子，不过看起来还是委屈的成分比较多一些。
“汪副总理，现在已经不是几天前了，我无敌的大日本皇军已经夺去了济南城，打垮了贵国的十五万大军！大半个山东已经在帝国掌握之中了。”芳泽的声音低沉，听起来还有些无所谓的淡定：“帝国无疑已经是这次战争的胜利者，现在是你们支那向帝国祈求和平，自然应该拿出一些能让帝国心动的诚意出来。否则……帝国无敌的皇军不介意再夺去剩下的那小半个山东。不过到那时你们要买回的可就是整个山东了，三亿银元可就不够了。至少需要六个亿！”
听到日本人的这番言论，会场内参加调停的英美法德等国的公使也都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十五万大军几天时间就大败亏输，山东省的省会也被日军夺去了。局面居然糜烂到这种地步，中国人这次只怕除了痛痛快快赔钱，再没有第二条出路了吧？
第0431章 路线（三）
陕北，延安。
两个伟人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巍峨的宝塔山上。周恩来已经回到了这座中国共产党人的“红色首都”，不过从他那双微微带着些倦意的眼睛里望出去，看到的却只有一片枯黄。
陕北已经有半年没有下过一滴雨了！一场百年未遇的特大旱灾还是的到来了。宝塔山下那条蜿蜒流淌的延河，现在只剩下河床最中间还有那么一股细流，眼看着就要干涸了。裸露出来的大片河床干枯开裂，没有了一丝水汽。延河两岸的大片农田则完全已经荒芜了，原本应该开始的春耕，现在根本就没有进行……在这样干得像沙漠一样的土地上播种注定是要颗粒无收的。
“润之，看起来我们的革命事业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十字路口了。”周恩来紧紧拧着眉毛，语气沉重：“咱们的陕北、绥远、陇东、晋西北全都遭遇了百年未遇的大旱……只有新得到的鲁北苏区可能获得丰收。不过单靠这一块地盘也供养不起我们的二十万红军吧？而且我们红军也是要发展壮大的。所以我们必须改变工作重点，要把经济建设，特别是重工业和矿业建设摆在更重要的位置。”
毛泽东阴沉着脸儿，只是一支一支抽着烟。这次席卷西北的大旱的确是眼下中共面临的一个严峻考验。苏区人民在这几年里为党的事业做出了难以想象的巨大贡献，正是他们在西北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日夜劳作，才哺育了超过二十万红军。可是现在，中共又能为这片几乎枯竭了的土地做些什么呢？
“……此外这次的济南保卫战，虽然咱们是打败了，可是也的确是学到了不少东西啊！润之，你是没有瞧见那些什么A-1俯冲轰炸机的厉害，这种飞机扔炸弹扔得非常精准。它们可以把一枚一百公斤的炸弹准确投掷到敌方的炮兵阵地或者是坚固工事上面，这次从济南突围的时候，就是国民党的俯冲轰炸机给咱们开路的。我和贺龙、朱瑞、弼时他们都认为咱们红军一定要发展空军，要不然在未来的革命战争中一定会吃亏的。”
说到这里周恩来瞥了一眼身边的毛泽东，见他一脸的怒气，只是闷闷吸着烟。周恩来微微摇头，叹道：“润之，我知道你是在责怪我把红军投入到济南保卫战的正面战场上去，可是不那样我们党又如何能赢得全国人民的爱戴，又如何能赢得北方各派的尊敬呢？现在冯玉祥、邓锡侯、杨虎臣三位将军都已经向我提交了入党申请，我打算让他们三人成为我党的秘密党员。他们的十三万大军也就成为了间接接受我党领导的武装了。”
“又是十三万张嘴……”看着眼前一片荒芜的景象，毛泽东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随手丢掉手中的烟蒂：“恩来，你打算用什么来喂饱冯玉祥的十三万大军？难道要让国民党来给他们发饷吗？”
周恩来淡淡一笑，摆了摆手：“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国民党不是已经给我们做过示范了吗？关税自主，保护国内工商业，取消厘金征收直接税，发行纸币整顿金融……再加上咱们北方丰富的煤矿、铁矿。一定会有办法，也一定能发展起来的。”
毛泽东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恩来，不是我说你，这些……咱们怎么做得了？国民党手里面是中国最富庶的地盘，咱们的苏区，你看看都是一片荒芜，还收税？真是异想天开。”
“苏区现在遭受了灾害，可是整个北方却有不少地区是风调雨顺的。”周恩来笑着指了指东北方向：“这一次山东之战不仅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奉系张作霖和山西的阎锡山只怕都已经感到了危机了吧？如果我们三家还不能团结起来的话，段祺瑞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
“恩来，你的意思是？”毛泽东一扬眉毛，脸上的阴沉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反而微微有些兴奋的模样。
周恩来笑吟吟地看着毛泽东，笑道：“我打算拉奉系、阎锡山、冯玉祥一起组成联合政府统一领东北、直隶、山西、察哈尔，还有咱们名下的陕甘绥苏区、蒙古地方。在联合政府所辖地区也成立独立关税区，采取保护性关税，发展民族工业，发展重工业。润之，你看这样可不可行呢？”
毛泽东闻言微微点头，又拧起了眉毛，背着手在宝塔山山顶踱起了方步，心里面细细盘算开了。
北方各派组成联合政府看上去倒是一条对抗国民党的办法。别的不说，就算一下几家的军队数量，中共不算王仲义部也有二十万，冯玉祥有十三万，奉系不下三十万，阎锡山七八万总是有的，吴佩孚还有两万多，拢共有七十多万大军！而国民党不过是五六十万。有了这样庞大的军队，国民党恐怕就不敢继续蚕食北方的地盘了吧？看他们这些年缩手缩脚的样子，估计也是怕大打的，真要是打得民尽财穷了可就该无产阶级革命了……
不过组建联合政府也有不少的难题，首先，谁来当这个联合政府的领导人呢？如果让中共的领袖来当，奉系只怕不会答应吧？可要是把联合政府的领导人给张作霖，似乎也不太合适。
其次，联合政府统治区内的土地矛盾应该如何解决？要不要实施土地改革呢？如果不施行土改，那这个联合政府和南方的国民政府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可如果要实施土地改革的话……奉系的张家父子和阎锡山会答应吗？
最后，联合政府的财政收入又该如何分配？各家的地盘是不是还由各自做主？各派的军队是统一编成新军还是继续保留各自的建制呢？
想到这些毛泽东的眉头又越拧越紧了：“恩来，成立北方联合政府的问题……只怕还要从长计议，我们不能因为看到国民党军队强大，就盲目的去和那些封建军阀地主资本家结成同盟。要结盟也可以，但是他们必须接受我党的帮助，必须在我党的帮助下实行土地改革和社会改革。只有这样我们北方各派的联盟才有意义，也才能确保我们战胜国民党反动派。”
“那我们就把这个建议提交给政治局讨论吧。”周恩来的浓眉也微微一蹙，一丝不快悄悄闪过他的脸庞。
……
夜色当中，一条望不到边际的火龙正在山东省中部沂蒙山区的山路上面弯弯曲曲，滚动一般的前行。
这是国民革命军第六师的两万五千大军。他们携带着除民十七式150mm重型榴弹炮之外的全部火炮和辎重，从沂蒙山区边缘的小县博山出发，连夜向二十多公里外的淄川县挺进。不过并不是偷偷摸摸的潜行，而是举着火把，排出了十里长的行军队伍，浩浩荡荡地推进，气焰嚣张，似乎根本就没有把无敌的皇军第四师团放在眼里！
与此同时在六十多公里外的临朐县通往益都县的山路上，另一支差不多浩荡的火龙也正滚滚向北而行，目标正是益都县城。这支部队就是曾经在第三次扎赉诺尔战役中击溃四万苏联红军的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师！
两支大军举着火把连夜向着胶济铁路方向行军，自然是瞒不过日军侦察部队的眼睛。四月六日凌晨，一封封告急的电报，便从日本第四师团师团部所在地临淄县城，发往了济南万竹园里的山东派遣军司令部。
武藤信义伯爵大将似乎早就预料到大战会在今夜拉开序幕，此时的他已经是一身戎装端坐在万竹堂内。这里曾经是冯玉祥抗日同盟军的大脑和中枢，现在又成了日本山东派遣军司令部的指挥室。一幅巨大的山东省军用地图此刻就摊开在了武藤的面前，几个神色有些兴奋的年轻参谋，已经在上面用蓝色箭头表出了两个国民党军整编师的大致方位。
“司令官阁下，他们终于来了。”石原莞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万竹堂指挥部里，神色微微有些阴沉。他一听到日本政府的和谈价码就知道要坏事，第二天一早便搭乘飞机赶回了济南。
大概也知道这一战将异常艰难，武藤信义这两天也明显憔悴了下来，眼底全是睡眠不足的黑圈。他瞥了一眼石原莞尔，嘟囔了一声：“你有什么建议吗？”
石原向前一步，走到了地图前，有些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地图上临淄县城的位置。两个国民党整编师一东一西就在临淄县城两侧，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应该就是临淄县城内的大阪第四师团直属队。两个国民党整编师有五万人，火炮两百多门，其中100mm以上的大口径重炮应该在一百门以上。大阪第四师团的兵力和火力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半。如果单单是这样的话，石原还是有信心让那些大阪的商贩去和敌人一战，可是……国民党陆军航空兵还有一百多架可怕的俯冲轰炸机！这些轰炸机足以让第四师团的大炮没有用武之地，也能让援兵在半路上便损失惨重，这一战只怕是打不赢的。
“阁下，这一战我们没有胜利的可能，因此请将第四师团撤往济南。”石原莞尔沉默了半晌，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什么？”武藤信义瞪大了眼珠盯着石原莞尔：“把第四师团撤进济南？那胶济线还要不要？我们的后勤线还要不要？难道你要让四个师团挤在济南城里直到弹尽粮绝吧？”
石原啪的一个立正，大声道：“阁下！如果我们不及时将第四师团撤走，那就将失去这个宝贵的师团了！到时候最后一丝获取这场战争胜利的可能性也没有了。”
“八格！”武藤骂了一句，又摇摇头叹了口气：“我也知道第四师团不是两个南支国民党师的对手，而且他们还有空中优势……只是，如果把第四师团撤走，那胶济铁路可就彻底被截断了。到时候我们四个师团十几万大军的弹药补给怎么办？粮食我们可以从战区征集，可是山东的地里长不出武器弹药啊！”
石原莞尔又向前凑了凑，俯身到了武藤耳边，语调恳切：“阁下！现在内阁是在用济南大捷的余威恐吓支那国民党让步，所以我们绝对不能承受一次战败！如果我们不败，国民党里面还有不少人害怕皇军，可要是我们打一场败仗……那之前的努力就将化为泡影了。所以我们必须撤走第四师团。至于补给线，我们不一定要盯着胶济线，还有津浦线也可以获得补给。我们可以将第四师团用于黄河北岸，一路打到德州。到时候我们使用津浦路来运送弹药补给就可以了，奉系是不敢阻止我们的。”
武藤蹙了下眉毛，向左右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靠近，压低了声音：“这……这不是成了不战而逃了吗？我们大日本皇军什么时候做过逃兵？这要是传出去你我都得要切腹的！切腹知道吗？很疼的！”说着武藤用手指着自己的肚皮上比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