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366节

骑马还要快行两三天,瞧着唐执玉的情形,未必能坚持到地方。实在不行,让他坐车慢行,自己骑马先走一步。曹颙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妥当些。

还未等曹颙去寻唐执玉,就见小满捧了只黄花梨百宝嵌莲藕拜匣进来。

曹颙见那拜匣不是俗物,问道:“是哪位大人送的?”

小满笑着摇头道:“哪里是什么大人,是简王府的家奴。爷也见过,就是大兴镇烧锅庄子崔管事的侄子,名字叫崔飞的。去年跟着他叔叔,到过咱们衙门。现下升了王府外管事,往口外运酒呢。听说大爷在这边,便递了拜帖匣子。”

曹颙记得崔飞,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便对小满说道:“我去瞧瞧唐大人,让他一会儿过来说话吧!”

小满应声下去,曹颙便去了隔壁的唐执玉处。

饭菜摆在桌上,看着只动了两筷子的模样,米饭一口未动。虽然开着门窗,但是屋子里浊气未散。

唐执玉脸色清白,有些难看。曹颙略带询问地目光看了看唐顺。

唐顺回道:“我家老爷胃疼病犯了,吃了一口便呕了起来,刚喝了半杯白开水才好些。”

唐执玉对唐顺摆摆手,道:“啰嗦什么,还不快去要热水,给曹大人沏茶。”

唐顺应声下去,唐执玉请曹颙坐了。

曹颙见他僵着身子,走路很是不便,说道:“往牧场还需三日行程,明日本官先带人过去,唐大人明日换车吧?”

唐执玉听了,满脸涨得通红,忙摇头道:“下官不碍事,定不会耽搁大人行程!”

曹颙道:“唐大人切莫误会,不是行程不行程的缘故,咱们到牧场那边,还不晓得要驻留多久,不必急这一日两日。若是唐大人因赶路伤身,等到用人之时反而耽搁差事。还不若换了马车,路上养足精神,反而更妥当!”

见曹颙满脸至诚,唐执玉有些说不出话来。虽然有些不服老,但是他也晓得再颠簸两日,自己的骨头怕就是要散了。因此,他便站起身来,郑重地谢过曹颙。

曹颙见他为人方直,与其他那些满口阿谀奉承的文人不同,对他也很是敬佩。

见他有些坐不住,额上布满细汗,曹颙便没有久坐,说了几句公事,便先告辞了。

待回到房中,曹颙叫小满唤了崔飞过来。与崔飞同来的,还有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不仅崔飞穿着甚是光鲜,那同行而来的中年男子也穿着缂丝长袍,这可不是寻常百姓能穿得物件。

崔飞是进过曹颙的,见他坐在桌前,立时上来打千道:“小的见过曹爷,给曹爷请安了!”

虽说他伶俐,但是曹颙也不是摆架子的人,伸手虚扶道:“快起吧,没想到能在这块见到你!你是打京中来,还是沂州来?”

崔飞起身,肃手道:“小的打沂州来,来时听叔叔提过,说是曹爷往京城贺万寿去了。方才听说是太仆寺的大人,小的只当是同名,见到小满兄弟,才晓得曹爷高升了!”说着,给曹颙介绍道:“这位是陈俊安陈爷,是九阿哥的舅兄,刚好也在张家口这边盘货。晓得曹爷在,便央求着小的,要同曹爷见上一见。”

九阿哥的舅兄陈俊安,曹颙虽是第一次见,但是已经是久仰大名。这人挂着候补知州的缺,不过行事却是商贾之流。

在京城里,陈俊安是有名的“敛财能手”。但凡被他瞧上的铺子,不弄到手不算完。被逼得倾家荡产,上吊跳河的生意人,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说白了,他还是仗了九阿哥的势,就是九阿哥门下一条疯狗。

“曹额驸,久仰大名,今儿得见,实是在下的荣幸!”陈俊安抱拳笑道。

看着陈俊安贼眉鼠眼地打量自己,曹颙心下一阵厌恶。若不是晓得小人难缠,懒得惹麻烦,他真想立时轰了这个“敛财能手”滚蛋。因此,他只是点点头,道:“既是来了,二位请坐下说话!”

崔飞忙道:“曹爷面前,哪有小人的座儿?小的还是站着回话更自在些!”

陈俊安那边,却是大剌剌地坐了,笑着说道:“京中人皆传曹额驸是财神爷身边的侍茶童子,在下却是不信的。那样说起来,在下不也当得起一声‘财神爷’了么?”说着,翘起二郎腿,看着曹颙,面上露出得色。

这话说得却是无礼,崔飞在旁听着,已经变了脸色。一边看着曹颙的神色,一边对陈俊安低声道:“陈爷……”

自己哪里得罪过这人不成,为何能感觉他眼中有忌惮之意?曹颙心里虽恼,面上却露出笑来,问道:“这是什么典故,本官却是头一遭听说?又是童子,又是财神的,听着怪热闹的。”

陈俊安挑了挑眉毛,回道:“不就是那回事儿,说是曹额驸自幼开了天眼,得遇贵人,晓得茶址的。九爷当初还半信半疑来着,若不是我同他说了,怕是他真要寻曹额驸问买卖了。不过是外头的人不省事,以讹传讹罢了,买卖经营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不是谁都能经营的!若是有人不自量力,丢人的只有自己个罢了!”

虽然不晓得十分,但是曹颙也从陈俊安的酸话中听出几分来。敢情是怕曹颙抢他的饭碗,成为九阿哥倚重的人。

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己吃饱了撑的,会跟着那几个倒霉阿哥混?曹颙心中暗暗好笑,不说别的,等雍正秋后算账时,九阿哥“纵奴行凶”这条绝对是跑不了的。

在京城耍横,哪里是聪明人的作为?不晓得有多少条小辫子已经使人抓在手中,只是这个陈俊安被银子晃花了眼,九阿哥又以为八阿哥的皇位是掌中物,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吧!

说起来,自己还要感谢这个陈俊安,若不是他忌讳自己,怕九阿哥已经缠过来。只是这人实是不算好人,若是不惹到自己也便罢了;若是他不开眼,那自己少不得要想个法子为民除害。

说起来,现下才是康熙五十二年,八阿哥他们还要风光多年,若是事情败露,结下仇怨,往后指不定添什么麻烦。不过事情处理得好的话,断了曹家攀附八阿哥的嫌疑,在四阿哥面前也算是变相地投诚。就算是李家巴上八阿哥,也连累不到曹家身上。

曹颙想到这里,脸上多了几分笑模样,对陈俊安点点头道:“说得不错,说得不错,本官乃朝廷命官,自幼通读圣贤书的,哪里会行商贾之事?”

虽说曹颙笑的温煦,但是陈俊安却不由地生出一股寒意。他不由地心里惊醒,放下二郎腿,神色也恭敬几分。

曹颙问了崔飞几句话,便端茶送客了。

陈俊安回到房里,心下却是有些不安,自己方才那般放肆,是不是有些过了?他突然想起前年夏天曹颙带人围十阿哥府邸之事,后背不由一阵冷汗。眼前这位和硕额驸,看着虽是和气,却是个油盐不进的拧人。

郡王爷都不放在眼中,自己个儿这个候补县令实算不得什么,若是真闹将起来,怕是主子爷巴不得处置了自己,跟曹家搭上关系。瞧着平日里主子爷的意思,极愿意与曹家牵上线的。

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陈俊安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叫人拿了拜帖,亲自送到曹颙房里,随着送上的还有百两黄金做孝敬。

虽然这几个元宝,金灿灿的,看着很是鲜亮,但还真没放在曹颙眼中。只是瞧着陈俊安一副“不收就是瞧不起”、“不收就要跪下”的架势,曹颙实在懒得与他口舌,便叫小满接了,又叫小满拿了银封做打赏。

陈俊安哪里肯收?曹颙神色露出不耐烦来,说道:“怎么着?你能孝敬爷,爷就不能赏你了?莫不是看不起我曹某人!”

陈俊安心中暗骂,真是蹬鼻子上脸,这还摆起主子爷的谱来?不过因心下顾忌,怕曹颙记仇,他很是恭敬地收了,谢过曹颙的赏。

待回到房里,陈俊安将银封打开一看,却是唬了一挑。虽说是三张轻飘飘的银票,但分量却着实不轻,一张千两的,两张五百的,足足两千两整。

如今金子兑换银子是一两换十六两,就是陈俊安送去的那百两黄金,折合银钱也不过是一千六百两。

他松了口气,算是放下心来。虽说曹颙没接自己的孝敬,但是并没有怪罪自己之意,否则也不会厚赏自己。

他捏着银票,左右看了两遍,不由得又琢磨看来。就算曹颙没怪罪自己,也没有厚赏自己的理由啊?是看在主子爷面上,还是手脚松快,还是……对他青睐赏识?

虽说在交际往来中,大家看在九阿哥面子,都称他一声“陈爷”,但是又有几个真正瞧得起他?就是他自己个儿的亲兄弟,提起他提到买卖营生也是皱眉不已,生怕被铜臭熏臭了一般,满眼遮不住的鄙视之意。

……

京城,西华门外,觉罗府。

喜塔拉氏包着头,躺在正房炕上,看着炕边端着药碗的曹颐道:“叫丫鬟们侍候就行了,不必非你亲自守着,若是累坏了你,可不叫额娘心疼!”

曹颐用调羹盛了些药汁,放到唇边试了试温度,见还有些热,便将药碗搁在一旁,笑着说:“只许额娘疼媳妇,就不兴媳妇儿孝敬额娘了?太医已经说过,不过是换季闹的,再用几服药就好了!”

喜塔拉氏叹了口气道:“因额娘的缘故,把你绊住了,都没给亲家大老爷、亲家大太太去送行。虽说是伯父伯母,但是瞧着他们待你的情分,就是亲闺女,也不过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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