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文忙道:“是,北六省的人马交接得早,韩老爷子昨日起便切断了和内厂的一切联系,北边的消息和您的命令将启用咱们在军驿中建立的联系渠道进行。”
杨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内厂控制的力量现在已一分为二,南七省交给成绮韵,北六省交给韩林,这两大部分包括政治势力、经济组织和秘密的武力行动小姐,各个方面均有具体负责人员。
北六省的重点杨凌放在辽东,这一块儿他不图挣钱,甚至一开始为了迅速打开局面,内厂在江南赚的钱很大一部分都投到了这里,他不惜代价让自己的耳目遍布辽东和塞外,把根牢牢地扎在这块土地上,只因为他知道中国内部之威胁,历来来自北方。
他知道,对大明来说,未来的威胁是女真人,可是自从他来到这个时代,这个世界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变化,由于他的努力,鞑靼、瓦剌、兀良哈和女真三部的发展和原来的历史有了偏差,这一下未来也就不可确定了。
谁也不知道草原上未来的霸主是不是还会出自建州女真,又或是现在鞑靼、瓦剌等部族中一个人丁稀少的小部落,因缘际会,凭着几副盔甲、三五十人最终成为天下共主。找不到明确的对手,那就只有一方面强大自己,一方面削弱可能的敌人,把危险消弭于无形。
要强大自己,急进的改革是不可行的,况且他也没有把握拿出适合于现在这个时代的,切实可行的各种具体国策。
心切冒进,做改革急先锋,要么会被反扑势力五马分尸,要么政策过于理想化,变成祸国殃民的大跃进。温水煮青蛙,不会引起太大的社会动荡,这种改革社会基础才能深厚,不会在急行军后发现一系列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引发更剧烈的社会问题。
可是这样的话,耗费的时间也要长得多,那就不能不小心关外的这些游牧民族了。中国之威胁,自古来自北方,杨凌对这里倾注的心血丝毫不小于对江南开海解禁的关注。
杨凌用兵,向来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大的战役行动上,从来不会一时心血来潮,靠什么灵机一动驱动数十万大军,倾国之财力去打一场毫无准备的仗。
他的这个“粮草”可是包括了情报、宣传等方方面面大量的准备工作,真正决战如果只需要一个月,这些先期准备工作可能就得用上一年甚至几年,这才能先机在握,稳操胜券。
夏晓文见杨凌再无别的吩咐,便拱手退下去传递命令了。杨凌停下身子长长地出了口气:很好,刘瑾已经动手了,我的所有实力都得暂时进入蛰伏期,让这位刘公公毫无忌惮地好好表演一番,不让他跳出来做番大动作,就不能让他众叛亲离,一击致命。
这样做,根本不用想象,就可以预料到对百姓、对官僚们来说,将造成一种灾难,可这种暂时的牺牲是必须的,如果真和他斗上几十年,那种软消耗才更加要命,长痛……不如短痛!
鸡鸣驿古城上,自己亲手点燃的那一炮,应声飞起的残肢断臂,一一幻现在眼前,杨凌摇摇头,摇散了心中的杂念,走出去对候在门口的大棒槌道:“去,叫后堂初选合格的人各自写下覆历,交给毕公公,然后回去等候通知,一会儿咱就回府。”
……
“诸王馆”后跨院儿,初选合格的有为青年们笑容可掬,互相问候,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一个个勾肩搭背的,看那模样,就像是亲生兄弟一样。
只不过这院子里亲兄弟有好几十个,大明待嫁的公主可就一位。这些看起来谈笑风生、亲如兄弟的待选驸马爷,要不是因为几十双眼睛盯着,保不齐搭在“亲兄弟”脖子上的手就会顺势掐下去,掐死一个少一个。
哟,又进来一个,众候选驸马仔细打量了一下,眼中顿时射出警惕的光芒:这小子比我相貌出众呀,娘的,你有本事考状元去,和我们抢着当驸马,你也太不要脸了。
就在这时,又进来三位,后边一位一身员外袍,是个三旬男子,不像是应征者。前边两位一高一矮年纪都不大,可是人家长得……长得那叫一个俊呀!
粉妆玉琢,眉目如画,这样的翩翩美少年,放眼整个京师也找不出几个,他们……他们也是候选驸马?那我还有机会吗?娘的,你有本事考状元去,和我们抢驸马,你也太不要脸了。
两位男装打扮的公主殿下立即成了人民公敌,众人又嫉又恨,那种装出来的温文尔雅、豁达大度全都不见了。他们都是十五六岁的少年,没有深沉的心机,立即便有人按捺不住开始惹事了。
“哎呀,怎么有人生得脂粉味儿这么浓,八字轻,从小当姑娘养的吧?这样的人也好意思来选驸马?公主能看得上这种死人妖吗?你们大家说。”
“哈哈,可别这么说,也许两位小哥儿本来是要去堂子里选相公的,一不小心走错了门儿。”这两个少年对大家威胁力太大了,所有的竞争对手都临时站到了同一阵营,开始一致对外。
永淳兴致勃勃正想看看人堆里哪个小子那么好运,有可能变成她的姐夫,忽地听到这样尖酸刻薄的话,先是愣了愣,然后才从众人饱含敌意的目光中揣测出讥讽对象竟是自己姐妹俩。
永淳公主伸出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不敢置信地道:“你……你们是说我吗?人妖?……我是人妖?”
“嘿嘿……哈哈……”奚落的笑声顿时把永淳给惹火了,她瞪圆了杏眼,斥喝道:“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这么跟本公……本公子说话,想掌嘴是不是?”
“哈哈哈,你有十四了么,小兄弟,奶声奶气的就来选驸马,毛还没长齐呢吧?”麦氏成衣作坊主的二儿子麦子威挤眉弄眼地道。
不过是一句表示轻蔑的话,但是这位麦二少惹了大祸了。
眼前的这一位是公主,而且是娉娉婷婷方十三,豆蔻年华的永淳小公主。身体刚刚发育,浅径桃源羞人处,刚刚几茎芳草,不知道为什么那儿长头发的小永淳前天才连惊带吓地偷偷跑去问过姐姐,现在对这句“毛还没长齐”实在是敏感到了不能再敏感。
永淳的脸刷地一下红如鸡血,两只杏眼瞪得溜圆,尖声骂道:“你……你这个龌龊的狗东西!找打!”
别看她是个小姑娘家,平日里在宫中击鞠、打毬,活泼得很,兄妹三人中她的性格最像朱厚照,还时不时随着宫中侍卫练两下花拳绣腿,宫中侍卫都很喜欢这位小公主,有心倾囊相授,可她只是好玩罢了,哪肯真的吃苦练那玩意儿。
难得这小公主嘴甜,一口一个“张师傅”、“李师傅”,那些侍卫们便绞尽脑汁想了些专门攻击别人要害关节的阴损招术传给她,算是最原始的女子防身术了。
她抢步上前,纤纤手掌疾插,来了个“二龙抢珠”,两根尖尖的手指直刺向麦二少的眼珠子,唬得麦子威抬手便拦。永淳公主左手粉拳紧握,趁机悠起来照着那人胸腹之间就是一记“猛虎掏心”,这一下力气不算大,可是正打在胸腹隔膜之间,练武人常说的太阳经脉集中之处,一下子就打得麦二少像只虾米似的蜷在地上,四肢抽搐,只进气不出气了。
第326章 如愿以偿
麦子威倒在地上直抽抽,寿宁侯上午亲自选中,第一个入围的穷秀才花骄杨见状又惊又怒地冲上前,喝道:“你……你们怎么能这般粗鲁?麦兄只是开个玩笑,你们竟然动手伤人?”
永淳公主粉拳一举,花骄杨立即一转身,嗖地一下退到奄奄一息的麦子文旁边,抱起他一边拼命摇晃,一边使劲按摩他的中拳处,急急问道:“麦兄,麦兄,你没事吧?”
“我……呃……轻、轻……让我喘……喘口……”那位姓麦的仁兄被他摇得刚刚顺过来的气儿又喘不利索了,花骄杨立即喊道:“快来人呐,快通知麦公子的家人把他接回去,得赶快就医呀!”
“不!我……我……唔唔……”麦二少爷抗议无效,被许多热心的好兄弟抬起来便走,要五城兵马司的吏目赶快通知他的家人把人领走。
面试过关的人一会儿还要亲手写下姓名、籍贯、住址,等候官府进行调查,确认是否杜撰身份、冒充他人,家世是否清白,把那姓麦的弄走,便少了一个对手了。
那个五城兵马司的吏目就是带着建昌侯等人进来的,五城兵马司在京师的地位就和片儿警差不多,他不敢得罪建昌侯,又怕这些人要他抓捕凶手,正好趁机溜之大吉,忙也摆出一副人命关天的模样,唤过几个差役,把那不断挣扎着想要跳下来的麦子威硬给扛了出去。
花骄杨弄走了一位,得意洋洋地往人群里一退,挥起拳头大喊道:“这位公子品性太差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有什么资格应选驸马?我们抗议,我们强烈要求取消此人参选资格!”
众种子选手闻声连忙应和,一时拳头林立,气壮山河。永淳公主一看这架势,倒把她逗乐了,她夷然不惧地背手而立,左顾右盼,巴不得有人上前动手,只可惜这些人喊得慷慨激昂,却只站在原地理论,愣是没人动手。
那位出场惊人的林洛家是这些人中唯一一个会武的,那老实孩子没这些人心眼多,刚才被他们一番明嘲暗讽地打击,把他损得无地自容,自觉根本没资格竞选驸马,已经存了放弃的心思,当然不会跟着他们打架。
张延龄眼看场面这么混乱,很有点后悔不该纵容她们姐俩混进“诸王府”。在宫里时,听说两个外甥女要去自己府上玩,张延龄很是开心,结果一离开皇宫,永淳就嚷嚷着要来“诸王府”,张延龄这才知道上当,不过他的目的只是要拉近和两位公主的关系,只要她们开心就好,至于是不是去侯府,倒无所谓了,所以便领着两位公主来了。
张延龄平素虽也欺压乡邻,可眼前这些人不过是些乳臭未干的半大孩子,他自然不便和这些人计较,张延龄正想劝永淳公主息怒,刘大棒槌觍着肚子到了后堂,一瞧这些人吵吵嚷嚷的,立即大喝一声:“都喊什么?你们是招驸马还是小孩子过家家?”
众候选驸马立即被这位大胡子叔叔给震住了,举在空中的拳头慢慢地放了下来。
刘大棒槌威风八面地瞪着他们,把手一指道:“去!那边登记,把你的姓名籍贯、生辰八字、家庭住址有多详细写多详细,写完了就滚蛋,等里正保甲通知参加二选。
还不快点,在这等着混晚饭吃是昨地?我们国公爷可没那闲工夫答对你,告诉你们,今儿是我们公爷大喜的日子,耽误了国公爷入洞房,要是这主选官不高兴了……嘿嘿嘿……”
这句话真比什么都有效,众人顿时一窝蜂儿地涌向登记处,提笔研磨,开始书写个人履历。刘大棒槌一转眼瞧见永福姐妹俩,不由惊奇地笑道:“嗳,你们这两位小哥儿是啥时参选的?嗯……这人品相貌还有点驸马爷的味儿,还不快去登记。”
永淳公主余怒未息,倒是永福公主浅浅一笑,拱手道:“多谢差官大人,我们兄弟俩……是来这儿找人的,并不是应招驸马。您是……威国公杨大人的手下?”
“是啊,俺原来是京营的兵,后来随了杨大人、杨公爷,你们不是选驸马的呀?不是好,不是好,要是招了驸马,可就糟蹋了你们了。”刘大棒槌笑眯眯地道。
永福公主一听,心里有点不悦,美目一瞟,斜睨了他一眼道:“做驸马,娶的是当今的御妹,做的是皇亲国戚,有什么不好的?嗯……要是威国公这么说,倒还情有可原。”
她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今天见了这些应征的人物,已是令她大失所望,如今见杨府一个小小家将也是偌大的口气,心中登时不悦起来。
刘大棒槌“吃”地一笑,说道:“我家公爷当然不会受那个罪,不过就是俺,”他一拍胸脯儿,傲然道:“要是公主看上了俺,俺也不惜的做这个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