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小郎君 第51节

  小院之中,唐夭夭坐在钟意身旁,看了看不远处督促方新月背诗的唐宁,小声问道:“小意,你说一个男子,喜欢写女子的诗,是不是说明,他心里其实向往做一名女子……”

  钟意摇了摇头,说道:“诗词是没有性别的,自古以来,也有不少才子极其擅长女子之诗,这说明不了什么,很多女子的文风也极其豪放的……”

  唐夭夭想了想,又问道:“那如果他还穿女子的衣服呢?”

  钟意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你在说什么啊……”

  “算了算了……”唐夭夭摆了摆手,问道:“你说他这一场能得第几……”

  钟意摇了摇头,随后看着她,问道:“谁穿女子的衣服?”

  ……

  州试第二场的放榜之日,贡院的院墙之外,虽然考生人数比第一场少了许多,但依旧人潮涌动。

  待到有差役从贡院出来,将红榜张贴在院墙上时,人群便迫不及待的向里面涌去。

  与第一场相比,第二场只淘汰三成左右的考生,贡院院墙周围,面露得意者,要明显多于愁眉苦脸者。

  贡院贴出的榜单,先甲榜,再乙榜,甲榜之上,前三人的名字要比其余之人的名字大上一倍有余,至于甲榜第一,还会单独占据一列。

  张贴榜单的衙役还未离开,众人习惯的从前向后急速扫过,寻找自己的名字。

  一人目光扫过榜单,像是发现了什么,视线又移到最前列。

  下一刻,他就惊呼出声:“唐宁!”

  与此同时,榜单之下,惊呼声四起。

  “怎么又是他!”

  “他又是甲榜第一!”

  “他怎么连诗词都如此厉害?”

  “禽兽,禽兽啊……”

  ……

  一石激起千层浪,霎时间,有不少人都忘记了确认自己是否榜上有名,望着榜单最前列那个显眼的名字,面露震惊,羡慕,妒忌……

第六十七章 策论之难

  彭琛从外面走进来的时候,唐夭夭就迫不及待的跑过去,问道:“怎么样,他这次第几?”

  彭琛瞥了唐宁一眼,淡淡地说道:“甲榜第一。”

  唐宁注意到彭琛看他的眼神很不对,他上次看那个嫖娼不给钱被抓进县衙的禽兽也是这种眼神。

  他不是禽兽,他只是站在了禽兽的肩膀上。

  温庭筠是花间派鼻祖,花间一词的开山怪级别的人物,作为一个男人,闺情写的比女子还要好,对词坛产生了极其重大的影响,他的巅峰之作,又岂是等闲?

  男人写闺情胜过绝大多数女子,这才是真正的禽兽。

  于谦是明朝的救时宰相,能当上宰相的,哪里有简单之辈,这首《石灰吟》,是他最出名的一首诗,也是他一生所奉行的人生信条。这是真正的巨人,唐宁只不过是沾了这位巨人的光。

  所以他州试第二场取得第一,并没有什么好意外的。

  唐夭夭除了意外,还有高兴。

  两榜第一,她发现唐宁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傻,有机会要问问小如,他以前有没有这么聪明,莫不是她一绣球将他砸的开了窍?

  饭桌之上,岳父大人罕见的多喝了几杯。

  “州试只剩最后一场了……”他抿了口酒,说道:“虽说朝廷这些年逐渐重视策论,以策论取仕,但你前两场双榜第一,只要后一场表现的中规中矩,此次州试,便已经十拿九稳。”

  州试三场,虽然是逐场淘汰,但已经比试完的两场,并不是只有淘汰的作用。

  第三场结束之后,考官在确定最终名次的时候,也会综合考虑前两场的成绩,当然,这是在两者的策论表现相近,无法取舍的情况下才会采取的办法。

  当然,历年来,能在前两场中取得榜首的,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几乎不会在第三场折戟,可惜凡事都有例外。

  唐宁就是那个例外。

  虽然现在八股文还没有出现,但科考已经有了被大众所熟知的章法和套路,而策论的章法和套路,他到现在还没有学会。

  前两场的榜首,第三场要是落榜了,这丢人可就丢大了,还不如前两场表现的平平庸庸……

  要不要趁着还有些时间,好好巴结巴结方小胖……

  想想还是算了,开挂就已经够了,要是再收买考官……做人还是要有底线。

  他还有最后的两天做考前突击。

  看了无数道策论题目之后,唐宁也逐渐的意识到一些事情。

  八股文培养了一大群思想僵化、不知变通的读书人,将科举取士的制度引向绝路,虽然在这个时候,八股文还未出现,但陈国科举,也出现了一些固定的模式和套路,或者说是和前人不同的歧路。

  之前的策论,考生针砭时弊,畅所欲言,可以大方的指出朝廷甚至君王的不足,也不会被降罪。

  但这里的科举,无论问的是什么策,先扯几句圣人之言,歌颂歌颂古代先贤的丰功伟绩,再歌颂一遍当今君主的英明神武,最后表一番忠心,励志要辅佐圣上,做出一番大事业,真正的策论,则是以空话套话居多……

  通篇下来,看似说了很多,其实什么都没说,文采倒是华丽至极,通篇之乎者也……

  说起来有些酸,因为唐宁自己根本写不出这么多的之乎者也,也扯不到上古先贤那么远……

  又看了一会儿书,便直接洗漱睡觉,明天是最后一场,明天之后,就该好好的放松放松,睡几个懒觉了……

  ……

  州试最后一场,钟意和小如送唐宁到贡院之外,他走进门口的时候,转身对她们挥了挥手。

  苏如长舒了口气,微笑说道:“这一场考完,州试就结束了,小宁哥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唐夭夭想了想,问道:“他这一场要是还能得第一,就是什么元来着?”

  “解元。”钟意轻声说了一句,脸上却是浮现出一丝担忧。

  第一场他能够名列榜首,是因为他博闻强记,第二场则是因为他本就极擅诗词,可这第三场策论……钟意心中十分清楚,策论文章,并不是他的长处。

  策论乃是三场考试的重中之重,想要成为解元,又谈何容易?

  唐宁坐在号房之中,心情很是平静。

  解元不解元的,他其实并不在意,如果不是为了不让小如伤心,不让钟意失望,不让老丈人和丈母娘发现他是一条咸鱼,他现在应该在考虑怎么发财,而不是坐在这里考试。

  锣响之后,很快便有差役发下试卷和稿纸。

  策论共三题,题目一般在五个字以内,考生围绕题目,提出自己的见解或对策。

  其实也就是一天写三篇议论文,每篇一千字左右,一千字的作文对唐宁来说是小意思,但如果让他用古文写,还要写的文采飞扬,满篇之乎者也,他三天也写不出来。

  这一场策论,对他来说,较为艰难。

  他翻开试卷,第一道题只有四个字。

  治水方略。

  第一道题问的是如何治水。

  策论的题目一般都很简单,上一次州试的题目是“痛革官弊”“筹备饷银”“整饬营伍”,每一年的考题都不一样,一般都会和时事挂钩。

  水患的治理,最早可以追溯到三皇五帝时代,大禹治水。

  治水要考虑到不同地域的实际情况,唐宁没有详细的了解过这个时代的治水方略,但大概的思想就是改堵为疏,限于见识,他们还没有关于现代综合治水的理念。

  唐宁不是水利专业的,对此有所了解,但却并不精深。

  他不能直接落笔,先在草稿纸上写下了“疏浚”,“裁弯取直”,“河道整治”,“植树造林”等,具体的罗列了利弊之后,才想着怎么组织语言,将之串成文章……

  这一道题写完,锣声响了一次,说明时间至少过去了两个小时以上。

  他随便吃了几口,填了填肚子,便又看向下一题。

  看到这一题的时候,他稍稍松了口气,这一题是让考生阐述如何控制疫情的。

  这不是一道医学题,作为一位地方官员,就算是不懂医道,也要懂得如何应对这种突发情况。

  这道题大概的意思是,如果你是一名县令,在辖区发生疫情的时候,应该如何控制,才能将伤亡降至最小……

  这道题问的不是治,而是防,关于这道题,他和孙神医有过深入的交流。

  重视水源,多喝热水,平日里多多普及医学常识,防止疫情的发生,一旦发生疫情,及时隔离,注意消毒,妥善安葬亡者……

  两道题大概用了两个时辰以上,时间还来得及,唐宁看了第三题的题目,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思考。

  最后一道题是有关刑罚和教化孰轻孰重的。

  本质上问的是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哪个重要。

  这个要结合实际情况回答,乱世用重典,太平盛世则提倡“德主刑辅”,陈国这几年国家较为稳定,清查酷吏,减轻刑罚,严禁动用私刑……从这一系列的举措来看,应该是偏向于后者,迎合这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错。

  唐宁大概答的是德治与法治应该相辅相成,相互促进,写完之后,发现字数太少,毕竟他既没有提到先贤,又没有歌颂君王,字数远远不够……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列出了两者的优点和弊端,应该如何把握尺度,如何改进,又有哪些细节需要注意……

  提示交卷的锣声已经响起很久了,唐宁将草稿誊写完毕,收拾好东西的时候,已经有差役前来清场。

  他走出考场,身边的考生寥寥无几,只不过这一次,并不是他出来的早,而是大部分考生都已经答完离场……

  走出贡院,远远的看到了四道身影在远处等待。

第六十八章 狗屁不通!

  贡院之内不允许考生逗留,贡院之外的人影倒是不少。

  考生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面带笑容,小声交谈。

  “这次的策论题目较之前几年,要容易多了……”

  “我告诉你啊,今年策论的三道题目中,有两道我曾经都做过……”

  “我只押中了一道,去年水患,灵州也遭受了不小的损失,今年竟是真的考到了治水方略……”

  “那可真是恭喜二位了……”

  ……

  唐夭夭快步走上前,脸上的表情有些忐忑,唐宁前两场都是锣响之后就出来了,这一次要晚了整整一个时辰,她心中有些没底,小声问道:“怎么样?”

  “一般吧……”唐宁如实回答。

  写这种文章本来就不是他的强项,至少也要经过一两年的训练,写出来的东西才能拿得出手,更何况是达到和这个世界读书人差不多的程度……

  接下来,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都考过了,就不要再想这些了。”钟意走上前,说道:“快点回家吧,娘今天准备了许多你喜欢吃的饭菜……”

  苏如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接过了唐宁肩上的包袱。

  至于方小胖,只顾将手上的东西填进嘴里。

  考场之外,自然也有学子注意到他,有不少人的脸上露出了诧异和不解之色,远远的对他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那不是双榜第一的那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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