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迪莫申娜？”孙杭重复了一遍……这难道是那个白发少女的名字？
可是，她不久前才说过，自己没有名字。
这个名字，难不成是无名岛研究所给她取的代号？
也不对……按照孙杭在天府城诡物研究所里的见闻，那些能面不改色拿着手术刀解剖活人的研究员不是会给实验体取人名作为代号，一般用的都是没有特殊含义的字母和阿拉伯数字。
这似乎也是各城邦研究所心照不宣的潜规则……毕竟从伦理层面来说，用一个独特的人名来称呼实验体，那就意味着这个实验体拥有了人格……这很容易给研究人员产生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和负面情绪，以至于影响到实验的结果。
除了极少数自愿成为实验体的志愿者之外，各城邦研究所最主要的实验体来源，就是各个监狱的死刑犯，或是为了偿还巨额债务而签下卖身契的那些人。
就好像临时调查员之间不会以名字相称，而是统一以代号相称一样。
他们不再是人，而是夏州联邦的“公共财产”。
第188章 崩塌
“这是刚才那个女孩的名字？”渔夫忍不住问道。
“女孩？哪儿有女孩？”矢野一愣，视线下意识扫向了那群失神的猎人。
这群猎人之中的确有女性存在，只不过年龄都在三四十岁左右，这个年龄区间的女性，怎么都不应该用“女孩”这个词去称呼吧……
“喏，那儿呢。”渔夫指了指躺在骨堆上的那具干尸。
“啊……这，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很久了吧？”矢野疑惑道，“奇怪，为什么其他尸体都只剩了白骨，这具尸体的身体组织却是被风干保留下来了呢？难道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就在三分钟前，这具干尸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美少女。”渔夫指向了半空中那个破裂的罐子，“她就被浸泡在那个罐子里，可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罐子突然裂了，她掉下来，没几秒钟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罐子……是CL零捌型生命维持装置！”矢野眯起了眼睛，“不对，是零陆型……零捌型那年头还处在试作阶段，等到量产的时候，无名岛早就已经被废弃了……她的突然死亡，可能就是因为生命维持装置损坏……”
“那也不至于一秒钟就从一个水灵的大活人变成干尸吧？”渔夫咋舌道，“再说了，这个什么生命维持装置，我们进来的时候好像就是坏的，下面的那些线缆啊、管子什么的，早就都被切断了。”
“其实，就算生命维持装置完好，一百多年过去，也早就不能用了。”矢野走到了骨堆前，神情凝重地打量着那具干尸，“这种古董生命维持装置没有自滤自净的功能，里面填充液用的还是一种叫做‘人造血清’的物质，这东西必须一周一换，才能保证装置的正常运转……这一百多年的时间……”
“这种‘人造血清’触碰到空气就会立马蒸发吗？”渔夫又问道。
“当然不会，难道你体内的血流出来之后就会立马蒸发么？”矢野反问道。
“那你可能说错了，这罐子里装的应该不是人造血清，因为刚刚罐子破裂，那些液体洒出之后短短几秒就都蒸发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呃……也有可能是因为年代久远，人造血清发生了未知的异变……也不排除是受到了诡物的影响对了，既然这个‘女孩’先前是浸泡在生命维持装置里的，那她应该是一具实验体吧？”
“也是哦，既然是感染者……那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就都合理了。”渔夫嘟哝道，“这姑娘估计都活了一百多岁了，按年龄算的，当我们太奶奶都不过分了……”
听到渔夫这货这么说，孙杭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你都喊她太奶奶了……那你不得喊我一声高祖母……啊呸……高祖父？”
虽然有着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但孙杭对于自己这个转瞬即逝的便宜女儿倒是没有多少感情，他唯一觉得惋惜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能触及到身世的真相，结果到头来又被那该死的三猿给搅了局。
“还不到时候……那究竟什么时候才算到了时候？”
“说起来，这些人要怎么办？就把他们扔在这里么？”渔夫走过去拍了拍孙杭的胳膊，看向了那些失神的诡物猎人，“也不知道海上情况怎么样了，要是八岐大蛇还在岛屿附近的话……”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座骨山突然晃动了两下，半颗碎掉的骷髅从骨山的顶部滚落，伴随着一阵清脆的磕碰声，骨碌碌地滚到了孙杭的脚边。
“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怎么感觉刚刚地面好像震了一下？”渔夫抬头往上看去，只见那个玻璃罐仅存的金属顶盖正在房梁下来回摇晃着。
“不是错觉，我也感觉到了！”矢野刚说完，一阵更加剧烈的摇晃从上方传来，数座骨山瞬间崩塌，无数碎骨四散开来！
“地震？！”渔夫瞪圆了双眼，“这里应该不处在地震带上吧？！”
“不是地震！”矢野绷紧了脸，“是……是研究所的自毁装置！当年为了做到绝对保密，研究所的各处承重结构都预先埋设了大量炸药，一旦发生外敌入侵、无法抵抗的情况，研究所的守备部队就会立马引爆这些炸药……在和敌人玉石俱焚的同时，将那些机密文件彻底埋葬……按照天枢塔的记录，研究所的自毁装置当年被启动过一次，只不过那些炸药并没有被顺利引爆……”
“感情是爆炸是延迟了一百多年，留着等我们啊？！”渔夫转身就朝门口跑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趁着这里彻底塌掉之前跑出去，说不定还能活！”
矢野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那些失神的诡物猎人，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一同跑了出去。
孙杭紧跟其后。
“不能往上跑！”矢野大声喊道，“往上跑根本就来不及，我们还没有跑到地面，就会被塌方的土石给活埋！”
“那往哪儿跑？”
“去地下三层！”矢野说道，“那里有通往外界的逃生通道！”
“通往外界？通到哪里？”渔夫忙不迭地问道。
“海里！”
“你会潜水吗？”渔夫扭头看了他一眼，“我倒是没啥问题，但你们两个要怎么办？”
无名岛研究所地下三层的深度在海平面以下三百米，水下逃生通道的出口则是位于海平面以下约二百七十米处而人类无装备的潜水极限记录也才不过一百米出头而已。
无名岛所处的海域曾经平均深度只有二十米左右，但在一百多年前一场抵抗海兽类诡物的战役中，这片海域的海床严重塌陷，导致这处距离大陆只有几百公里的近海变成了深度足有五百多米的深海。
也正是这个原因，八岐大蛇这样的庞然大物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这片海域。
“逃生通道里应该配备了深潜服！”矢野说道。
“那玩意都放了一百多年了，你确定还能用？！”
第189章 地下船坞
“不试试怎么知道？”矢野大声道，“往上跑就是死路一条，往下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这时，孙杭突然停了下来。
他摇了摇头道：“不，往下走，也来不及。”
“什么？！”渔夫一愣，“你确定吗？”
“无名岛研究所的地下三层是一张巨大的隧道网，就算我们现在能够瞬移到地下三层的入口，从那里赶往最近的逃生通道，也需要十五分钟以上的时间。根据无名岛研究所的设计预案，在炸药被引爆之后，整个研究所的地下部分将会在八分钟之内彻底崩塌……所以，来不及。”
“那我们不是死定了吗？”渔夫面色一灰，“妈的我还连女人的手都没牵过呢……”
“不过还有另外一条路。”孙杭说道，“一条……‘隐藏通道’。”
研究所地下结构的三维图像渐渐在他的脑海里面清晰起来，一条原本并不存在于设计图上的通道缓缓浮现。
“跟我来。”孙杭说道。
……
凭借着记忆的指引，孙杭带着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一处似乎是通风管道的入口，加持了“锐刃”状态的液态金属刃三下五除二便切开了锈死的钢盖，一股淡淡的海腥味混杂着铁锈味顿时从管道里面飘了出来。
“这条管道……通向哪里？”矢野忍不住问道。
无名岛研究所的地下构造极为复杂，光是各种各样供人和货物通行的隧道就有上千条，而那些通风管道和排污排水管道，更是数以万计，饶是矢野征一有着过人的记忆力，他也不可能将每一条管道的位置和路线都给记下来。
“似乎是……通到海里的？”渔夫趴到井口用力嗅了嗅，迟疑道。
“进去！”孙杭看了一眼顶上已经开始变形的承重钢构，一脚踹在了渔夫的屁股上面，将他整个人都给踹进了管道里面。
“抓紧时间，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孙杭说道。
“别踹我，我自己进去。”矢野忙不迭地说道，走到井口，心一横，直接跳了进去。
孙杭则是最后一个进入了管道。
这条管道的内壁和那些用来通风或是排水的管道都不一样，它的内部上似乎覆盖着一层特殊的涂层，使其变得极为光滑，渔夫在被孙杭踹进管道之后就开始一路往下滑，转眼间就已经在管道内部移动了近百米。
不知道为什么，渔夫突然想起了小的时候，老爹带自己去南方游乐园坐过的管道滑梯……渔夫记得很清楚，自己被黑暗狭窄的管道吓得哇哇大哭，在从管道出口滑出来的时候还一头栽进了水里，灌了满满一肚子的脏水，光是拉肚子就拉了两天两夜。
涌上来的童年回忆让渔夫不由得有些紧张，可老爹在自己呛水之后又想笑又着急的表情却是让他有些怀念。
妈的，自己这是要死了吗？渔夫心里一紧，怎么那些平日里想都想不起来的画面都开始像走马灯一样冒出来了？
他干脆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看来真的要去下面陪自己的老爹了。
就是不知道拉多尼察节烧给老爹的那些红肠他吃完没……以后可就吃不到了……
老爹临终前让自己赶紧找个媳妇的任务没完成，猎人的升阶试炼也没完成……这一辈子还真是各种失败……
猎人在任务之中死亡的话，联邦政府应该会发一笔很丰厚的抚恤金……可惜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够领取这笔抚恤金的直系亲属……
早知道就签订一份捐赠协议了……夏州人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叫“积阴德”……听说是可以在地狱里面少吃一点苦头。
不对啊……像我这样的人，也没做过什么坏事，不应该去天堂才对吗？
哦，我是不信教的……那没事了……
就在渔夫胡思乱想的时候，管道突然开始变得七弯八绕起来，身体下滑的速度也逐渐开始减缓。
“减速带？”渔夫心中一凛，那些奇怪的念头瞬间被他甩出了脑海，他将手肘紧贴着管道的内壁，有些艰难地翻了一个身。
他刚刚完成姿势的变换，管道的内壁骤然消失，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渔夫感觉自己好像是重重地摔在了一个海绵软垫上面。
用力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他刚刚从垫子上面站了起来，又是一个人从正上方落下，结结实实地把渔夫踩倒在了垫子上面。
“哎哟卧槽！”
砸在渔夫身上的那个人，正是第二个跳进管道里的矢野。
相较之下，孙杭落地的方式就要优雅很多液态金属化作了一张柔韧的钢丝网兜住了管道的出口，在抵消掉大部分的惯性之后，金属网被收回，孙杭轻轻地落在了垫子上面，一手一个将另外两人给提了出来。
“妈的……我……我肋骨好像被砸断了……”渔夫低声嘟哝道。
孙杭伸手“啪”地在他背上拍了一下。
“行了，接好了。”
“嘶……”渔夫顿时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断根骨头倒是没啥事，你这一拍差点给我背过气去。”
另一边矢野的伤势要轻的多，仅仅只是擦破了点皮再加上软组织挫伤他从管道口滑出来的时候，直接踩在了渔夫的背上，导致后者直接变成了矢野的人肉垫子……
“抱歉……我实在控制不好……”矢野连忙道歉道。
“没事没事，我皮糙肉厚。”渔夫摆了摆手，“这点小伤，分分钟就好了……话说，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三人打量着四周管道的出口是一间形似牢房一般的小单间，面积不大，满打满算也就只有十几平方而已，除了管道出口正下方那块极其破旧的海绵垫子之外，室内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房间里的空气很潮湿，海水的咸腥味和霉腐味相互交织，斑驳的墙皮上爬满了霉斑，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就立在房间的尽头，没有上锁。
“地下船坞。”孙杭说道。
“地下船坞？”矢野眉毛一挑，“无名岛研究所的设计图上……没有这个地方啊！”
第190章 圣殿
“作为两大政体的最高军事机密，这处船坞是不会出现在研究所的设计图上的。”孙杭摊了摊手，“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至于真正的原因，我建议你回去之后问一问天枢塔的那些高层。”
“那你又是咋知道这里有个船坞的啊？”渔夫好奇道。
“那家伙告诉我的。”孙杭干脆利落地把锅甩给了那个名为“安娜”的白发少女。
“那家伙？哪个家伙？”渔夫的表情突然一变，“难、难道是玻璃罐里的那个……”
孙杭点了点头。
“你居然是真的在和她进行交流？”渔夫瞪大了双眼，“说实话，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你中了诅咒疯掉了呢……”
“你们说的，是那具干尸？”矢野也插嘴道。
“先别聊这个了，我不保证这处船坞会不会也塌掉，赶紧离开吧。”孙杭说道。
“说的也是，这种事等逃出去之后再聊也不迟。”渔夫快步走到了铁门前，伸手去拉门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