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临松药园,本来还有另一位执事等着接替田执事位置,这位陈执事,平白空降,必惹得其不喜。”
那瘦管事压低了声音:“柳管事,你新来桃山坊不久,有所不知。这临松药园的主管一职,早被魏执事看上眼了。魏执事在桃山坊根基深厚,门路颇广,又在临松药园兢兢业业工作近十年,好不容易等田执事高升让位,为此不知打点了多少关系。如今这位陈执事从天而降,夺了这肥差,你说……魏执事能善罢甘休吗?”
肥管事听得心中一凛,他名唤柳全,确实在一月前,方从其他地方调派而来,对这桃山坊内盘根错节的关系不甚明了。
他擦了把额头的汗,低声道:“马老弟,你的意思是……咱们静观其变?还是帮魏执事,给这新执事一个教训?”
那被称为马老弟的瘦管事,乃本草阁的老油条,名为马俊。
他嘿嘿一笑,鼠眼微眯:“非也,非也。他人争斗,与我等何干?不管就是。魏执事虽在本草峰势力不小,可这位陈执事,却是宗门直接任命,名正言顺。依我看,他能从魏执事口中夺食,背后岂会没有靠山?”
瘦执事说的老神在在,一副尽在掌握的潇洒模样。
柳全沉吟片刻,觉得马俊此言有理。
他看向那缓缓停稳的马车,咬了咬牙:“马老弟说的在理!富贵险中求!我便赌这位陈执事能站稳脚跟!”
说罢,他不再理会马俊的拉扯,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这傻子!”瘦管事一惊。
他听懂了什么?
合着只听懂后半句话,没听懂他前面说不要干预是吧。
况且,临松药园是桃山坊本草阁的灵植重要来源,可近些时日饱受寒灾,其内灵植大多处于休养状态。
唯有魏执事,在临松药园耕耘十年,照理灵植得心应手,这才能不断向本草阁输送健康的灵植。
若是得罪了魏执事,恐怕待肥管事去讨要灵植时会不断推诿。
要知道,他们这些本草阁管事,每个人都有相应的任务指标!
虽说临松谷必然要输送给本草阁灵植,但具体交到谁的手上,还不是看临松谷的执事想法?
暂不提临松谷的事……魏执事,本就是桃山坊的地头蛇!
强龙,未必压得过地头蛇!
马车停稳,车帘掀开。
一位身姿窈窕、英气逼人的天青色道袍女修率先步下。
她手按剑柄,环顾四周,看到坊市的萧条景象,秀眉微蹙。
随即恭敬地侍立一旁,为车内之人拉起车帘。
年轻女修恭敬的模样,让两位管事看得目瞪口呆。
的确,新任执事在外地上任时,一般会有练气后期的弟子随从护卫。
但他们只是护卫!
平日里根本不插手执事的事情。
换而言之,这所谓的护卫,实际也是对这些弟子的历练,护卫弟子与执事之间,乃平等关系。
何曾看见过护卫弟子,对执事毕恭毕敬?
要知道这些弟子,年纪轻轻便已经练气后期,一向是心高气傲。
紧接着,便见一个男人,带着一左一右,一黑一白两个女娃从车上从容走下。
“恭迎陈执事,李道友!”柳全满面春风地躬身行礼,“在下本草阁管事柳全,奉命在此等候多时了!”
俗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业亦然笑容满面:“久仰久仰。”
“陈执事,还请进入阁中,让我等为执事接风洗尘!”
说着,一行人便簇拥着陈业,进入阁中。
临松药园虽处于桃山坊范围内,但其乃药园,自然不在繁华的坊市中。
其位置偏远,靠近三千大山,与云溪坊接壤。
若要去临松药园,还得半日行程。
因而,陈业等人,暂且在本草阁休整一日。
……
被肥管事呵斥到落荒而逃的林琼玉,失魂落魄地从本草阁中走出。
“是哪位宗门的大人物来了?”
她看着肥管事满脸热络地凑上前迎接,心中麻木地想着。
只是,无论是何等大人物,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抬起头,茫然地望着桃山坊萧条的街景,灰败的头巾下,那双曾水波盈盈的眸子此刻空洞至极。
妹妹的咳疾……
在空洞的瞳孔中,忽然浮现一个熟悉的倒影。
林琼玉瞳孔微缩,第一反应,还当是自己看错了。
可等她定睛看去时,顿时如遭雷击。
是他!
马车里的人,怎么是他?
那个棚户区的药农,曾被她和薛承均肆意欺辱、栽赃嫁祸!
也是避水街的邻居陈前辈,曾在云裳阁内从容不迫医治玄参,又于寒灾兽潮时见死不救……
林琼玉只觉得天旋地转,好似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被活生生提在阳光中。
她虽然知晓陈业通过灵植师考核,可在她的预想中,陈业应该便似胖瘦执事一样,在本草阁内勤勤勉勉的工作。
又或者在某个灵田,挥洒着云雨术,好似一个会修仙的老农。
仅此而已。
可为何此刻被人前拥后簇,又让练气后期的宗门弟子毕恭毕敬?
这一刻,
两人曾经的往事和现在的地位差距,让她心头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复杂酸涩情绪。
她下意识地将头巾拉得更低,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阴影里,仓皇地转身,逃也似地混入人群,消失不见。
“今儿,姐姐,一定会救你的,不惜一切代价……”
……
柳全引着一行人穿过本草阁的前堂,来到一处清净的待客雅间,脸上热情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陈执事,咱们这桃山坊,可是一个好地方啊!”
他亲自为陈业和李秋云斟上灵茶,这才绘声绘色地继续道:“你可知晓,咱们这桃山坊的来历?那可是一桩奇闻!”
陈业呷了口茶,示意他继续。
两个小徒弟也好奇地竖起了耳朵。
柳全见状,更是来了精神,他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说道:“传闻啊,在数百年前,此处并非坊市,而是三千大山中一道再寻常不过的山脉,林木茂盛,妖兽横行。”
“但有一日,天降神火,寒炎滔天,竟将这连绵百里的山林焚烧一空,化为一片焦土!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此地已成不毛之地,再无半分生机。”
他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见小丫头瞪大了眼睛,这才得意地继续道:“可谁曾想,数十年后,在这片被神火焚烧过的焦土之上,竟奇迹般地长出了一株株桃树,结出的桃子,更是蕴含着丝丝灵气!”
“灵桃?”正百无聊赖晃着小脚丫的青君,一听到吃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好吃吗?现在还有吗?”
柳全被这小丫头逗得哈哈大笑:“小娃娃嘴倒是馋。那灵桃虽只是最低阶的灵果,但味道清甜,又能补充些许灵力,自然是好吃的。也正是因为这些灵桃,才吸引了大量的散修前来采摘、定居,久而久之,便形成了如今的桃山坊!”
李秋云在一旁补充道:“宗门典籍中确有记载。只是那神火来历成谜,有人说是天外陨火,也有人说是某位大能修士斗法所致。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桃山坊的散修,可全仰仗这些灵桃修行。青君要是想吃,临松谷就有不少灵桃哦!”
“哦!”青君闻言,小脸上顿时写满了期待。
陈业听着这番话,心中却是微动。
天降神火,焦土生灵桃……
等等,寒炎滔天?
这让陈业想起了,原游戏前期的支线剧情中,有个假丹小BOSS。
所擅长的正是一手寒炎。
单靠寒炎,还不足以让陈业想起这个BOSS。
但击杀此人后,能获得关于她的传闻。
据说此人幼年时,阴差阳错被寒炎寄生,致使从小体弱多病。
其姐为给她治病,孤身前往外地,最后死于兽潮之中。
其父母则是灵桃药农,为了给她治病,不顾自身修为,从当地大户手中租赁大量灵桃树。
结果……又逢寒灾,这些灵桃树的下场,可想而知。
因此其双亲又被人逼死。
最后,理所当然的。
这位被寒炎寄生的修者,黑化了。
陈业心下沉吟:
“怎么这人,越听越像是桃山坊的本地人?寒炎,灵桃树,寒灾……”
此事容不得陈业不在意。
这是陈业遇到的,又一个在原游戏中有着名号的角色。
暂且称此人为寒炎修者。
虽说这寒炎修者,日后仅是假丹修者而已。
比不得未来的元婴真君白簌簌,更比不得他的两个徒儿。
放在如今的燕国,都称不上最顶层的人物。
但寒炎修者,有一点极为特殊寄生在其体内的寒炎,非常强大。
一朝复苏,使得其修为一步登天!
在寒炎修者死后掉落的传闻中,还记载着,若不是其黑化后杀心遮目,强行催动寒炎之威,屠杀全城,又硬撼来援的金丹真人。
致使她刚崛起,就深受重创,断绝道途,否则其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是一个定时炸弹!
那位未来的假丹女修,此刻,或许就在这桃山坊的某个角落,正经历着与她姐姐、父母的生离死别。
待得她一朝黑化,修为一步登天,便会直接屠了整个桃山坊!
虽说假丹修者,放在诺大的修真界算不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