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染了肺疾的汉子端着碗正要服药,却突然被人打断。
宫梦弼连声叫道:“慢来慢来,让我先试。”
宫梦弼上前不由分说便夺了他手中的药,作可怜状:“这位大哥,我几个朋友都病得不轻,您还能等,他们等不得了。”
那瘦小的汉子本来要骂,但正眼一看,却把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吞了进去。
宫梦弼幻化作一个身量不高的小少年,长得好似雪娃娃,唇红齿白,一见就讨人喜欢。
“这有五帖药,你自取便是,怎地要来抢我的。”
宫梦弼把水桶放下,道:“我有五个朋友,只怕一碗不够。”
那卖药郎中却不悦道:“你这小孩,朋友生病先送一碗回去救人,若有效再来买便是,怎么能一个人霸占了我的神仙帖,让别人都等着。”
“就是!”
“我们还要看看药效呢!”
宫梦弼拱了拱手,道:“不必久候,我朋友就在这里,大家稍等片刻。”
说着,宫梦弼一碗药就倒进了水桶里。
那瘦小汉子道:“你怎么糟蹋东西!”
宫梦弼指着桶里的小鱼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救它们怎么能说是糟蹋东西。”
桶中小鱼本来已经半死不活,一碗神仙帖倒下去,顿时活蹦乱跳,飞快地游动起来。
宫梦弼惊喜道:“小黑、小黄、小白、小花、小灰,你们都没事啦?”
众人连忙上前围观,只见本来发蔫的五条小鱼精力十足,在桶中奋力游动,还不时跃出水面,显出无限的活力。
“神了!连鱼都能治!”
“果然是神仙帖!”
众人纷纷赞颂,只有卖药郎中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垫脚看着,有些不安。
桶中的小鱼搅得波纹不断,忽地,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从极动到了极静,五条小鱼一翻肚皮,漂上了水面。
鱼鳞怒张,鱼嘴无法闭合,血从鳞片间、鱼嘴中流了出来,将桶中染成红色。
宫梦弼大叫一声:“死了!”
“怎么都死了!”
宫梦弼呜呜哭着,上前揪住卖药郎中的袖子,道:“你这卖假药的,你赔我朋友,你赔我朋友。”
众人见了血,心中顿时就生出怯意,立刻警觉起来,看向卖药郎中的眼神就十分狐疑了。
宫梦弼和卖药郎中推搡间,一不小心又打翻了一碗药,药碗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那郎中把宫梦弼推开,厉喝道:“我这是治人的药,又不是治鱼的药!人喝的分量岂能跟鱼一样?莫要胡搅蛮缠!”
那郎中推开了宫梦弼,同众人道:“你们评评理,哪有用鱼来试人吃的药,吃坏了反倒诬赖郎中的道理?”
众人一听,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
正是此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条野狗,对着地上打翻的汤药就舔了起来。
舔了几口,立刻狂吠起来,原地追着自己尾巴转圈,一边转一边低吼着。
转了几圈,便忽地倒在地上,再也不喘气了。
宫梦弼冷笑道:“你还说你不是卖假药的,连狗都毒死了!”
卖药郎中脸色终于变了,骂道:“小畜生,用鱼诬陷我,又用狗害我!这是治人的药,又不是治狗的药!”
“我不卖了,我不卖了!你们不信便算了,错过了神仙帖,有你们后悔的!”
卖药郎中骂骂咧咧地开始收摊。
宫梦弼不知何时已经挤在人群外,高声道:“不要让他跑了,这卖假药的不知道卖了多少假药,害了多少人,快送他去见官!”
众人连忙上去拦那郎中,那郎中连忙拉开褡裢,从中掏出一个药瓶砸在地上,散发出难以嗅闻的恶臭,众人怕有毒,连忙散开。
那郎中药摊也不要了,转头就跑,众人连忙追上去。
宫梦弼嗅着一点气味,立刻躲得远远的,饶是如此,还干呕了两下,差点被熏吐。
见那郎中要逃,宫梦弼远远掐了个印。
风从那郎中便脚下扫过,滚来一粒石子。郎中踩在石子上,重心不稳,结结实实迎面伏在地上,磕的满嘴血,被愤怒的众人抓住,扭住胳膊就往衙门送去。
只有那个瘦小的汉子还记得回头看看这位死了“朋友”的小孩,但回过头去,哪里还有什么冰雪可爱的小少年,只有一个水桶,一条死去的野狗罢了。
宫梦弼早已遮掩了身形,思索着这神仙帖的事。
所谓神仙帖,倒不如称之为阎王帖,不过是寻常草药搭配邪咒熬制出来的燃烧寿命的禁药罢了。
只是以寿命为柴薪激发元气,换取一时的健康和力量,并不能真正治疗疾病。
等被激发出来的元气耗尽,疾病便会重新复发,此时人体已经没有足够的元气相抗,病死也不过旦夕之间。
这应当是行伍的禁药,作殊死一搏用的,却不知如何流到了这里,被用作骗人的手段。
只消去查查服药的人后续如何,就能知道这药的可怕之处,坐死卖药郎中的罪名。
“风雨欲来啊。”
宫梦弼看着吴宁县顶上的万里晴空,却发出如斯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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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仙官
泰岳仙府,天狐院。
青衣神使看着面前元光显化之术,笑道:“神女,这宫梦弼聪颖敏达、道业不凡,有手段、有智慧,礼敬泰山娘娘、忠心天狐道院,天狐院生员当中,可称第一了。”
元光之中,露出宫梦弼设计徐半仙、打赏卖艺父子、惩治卖药郎中的画面。
宫梦弼尚不清楚自己的考核到现在才算真正结束。修行并非易事,做仙官更不是小事,哪怕是小小九品仙官,也意义非凡。
青衣神使对面,乃是一位神女,身披霞衣,头簪青花,容貌之美,可夺天地之娇俏,慑万花之群芳。
神女也笑道:“天狐院也算出了个有能耐的,既如此,便引他来吧。”
青衣神使道:“神女稍等,我去去就来。”
夜色半分。
宫梦弼正于荒园炼气,吞吐月之精气,化作己身法力。
忽地,只听一声清越地鸟鸣响起。
宫梦弼抬头一看,一只青鸟在他顶上翱翔。
“拜见神使。”宫梦弼躬身敬礼。
青鸟叫了一声,便在前头引路。宫梦弼连忙跟了上去,一步踏出,沈府也好、县城也罢,都在瞬息化作烟霞云帐。
雾霭之中,只有青鸟引路,通往未知之所。
宫梦弼心中喜悦,紧跟着青鸟向前,便见霞光笼罩,仙气缥缈,有一座宫院在仙气中显露出来。
青鸟落在宫院前,化作高挑的青衣神使。
宫梦弼上前,只见红墙青瓦、百花盛放,宫门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天狐院”三字。
虽名为天狐院生员,宫梦弼却还是第一次到天狐院来。
青衣神使引他入内,宫墙殿宇如同幻影一般,看也看不真切。宫梦弼只感觉自己跟着青衣神使到了一间玉宫之中,那如同幻象般的景象便由虚化实,显露出眼前宫室的景象。
宫梦弼不敢乱看,只听青衣神使道:“神女,生员宫梦弼在此。”
宫梦弼听着这话,连忙拜道:“生员宫梦弼,见过山长。”
那殿中神女轻笑了一声,好似群花绽放、春水荡漾,竟有一种令天地回春的感觉,“还不算笨。”
“起来吧。”那神女道。
宫梦弼起身,却不敢直视神女双眼,只看着她的鼻子和嘴巴,似乎是玉一样美丽。
“生员宫梦弼,课业有成,聪颖敏达,为诸生第一,赐名著仙籍、九品天衣,望精诚道业、多作善行,为狐族表率。”青衣神使接过神女旨意,高声宣道。
宫梦弼露出喜色,拜谢道:“多谢山长。”
神女点了点头,道:“潜心修行,前途无量。”
宫梦弼再次拜谢,只是一拜之下,周遭事物都化作烟云,瞬息间散去,他的本体却还坐在荒园中。
那如梦似幻般的仙宫神府好似一场幻境,但宫梦弼心中明白,那绝不是幻境,而是他还无法理解的神通。
此刻他身上所着的九品天衣就是明证,更深一层,则仙道之光已经在他命数中闪耀。
大约是自己所作所为入了玉仙神女的法眼,神女有意见他一面,方才让青鸟引他入梦,接引魂魄去了天狐院。
名录仙籍,某种程度上就是小仙一个了。仙籍无分品秩,只是代表了身份与阵营,与实力无关。
天狐院山长玉仙神女,真正的仙神般的人物,超越了一品的天仙。
泰山娘娘掌天下狐事,玉仙神女任天狐院山长。
见了玉仙神女,祈愿树便也凝聚出一块宝牒,这宝牒一凝聚出来便是九品浅碧之色,代表着宫梦弼是得了神女青眼。
饶是宫梦弼素来冷静,此刻也难免有几分喜形于色了。
天狐院的安排还没有下来,神女可以将宫梦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天狐院的任命还要走程序。
在等待天狐院任命的几天里,宫梦弼先摘取了宝牒天狐院的成果,获得了拜月法。
如此,便先解了修行之忧。
宫梦弼修行至今不曾入品,只是靠着狐博士传授的简要纳气法吐纳元气,效率极低,损耗极高,利用率低得令人发指。
而祈愿树所成之物,基本都是为宫梦弼量身打造,最是契合,拜月法便是如此。
月分朔望,拜月法以月之朔望为一轮回,以阴晴圆缺为四大象,修行最菁纯的太阴真,是一等一的炼神之法。
而拜月法与先前所得的易胎化形术又极为契合,可以炼就太阴元胎,同样是上上品的修行资质。
宫梦弼采太阴真修行,修行之时,月光便仿佛独爱此处,银沙笼罩,仿佛月宫。
须臾之间,他此前所修的微薄法力便被尽数转化为太阴真,显露出明月一般的皎洁幽微的气质,赤狐的皮毛间都好似凝结了辉光一般,有一种月上流火的美感。
虽非望日,不能表月相之满溢,但月相的精微与清辉却表露无遗。
至此,宫梦弼顺利迈入九品,成为有品有阶的修行之人。
天狐院拜见神女的三日之后,天狐院的封敕到了。
星汉灿烂,明月如钩。
皎洁的光芒落在荒园里,一声似有似无的鸟鸣似乎从极远处传来,又似乎是在耳边响起。
宫梦弼听到这鸟鸣,立刻欣喜道:“黄博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