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真性明王心头一突,定住了心神,道:“还有这样多的明王……”
“既然如此,那我听候差遣便是。你是佛前尊者,还要多多指教。”黄金真性明王说道。
欲乐明王便笑道:“眼下便有一件事要你做。”
“什么事?”
欲乐明王道:“你今世之身修了狐法,与妖狐结了孽缘,正巧那妖狐正在下邳。你需了结了与那妖狐的因果,解脱了这段孽缘。”
“那妖狐与你有仇?”黄金真性明王一针见血道。
欲乐明王收敛了笑意,道:“是碍了我们的路。”
“那就把他杀了。”黄金真性明王露出笑来,狰狞魔性令欲乐明王都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
第769章 贱畜玩物
“能杀此獠,便记你一功。”欲乐明王含笑道。
黄金真性明王杀心正炽,只是大笑一声,便骑着红毛羊转身从这幻梦中走了出去。
这骑着红羊的黄金明王尊渐渐远去,欲乐明王眼波微微转动,便随着他脱离幻梦。
二人一左一右从新觉黄金头骨的眼眶中钻了出来,新觉这才从一片混沌中回过神来,却已经忘记梦中的一切,全然不记得这两个人在自己的梦境中已经打过试探过多回了。
“欲乐明王。”新觉向她低头,头还没有低下去,就先被黄金真性明王摘走了,只有无头的身体微微弯曲,露出平滑的、覆盖着肉膜的断口。
“头前带路。”黄金真性明王踢了新觉一脚。
新觉问道:“黄金真性明王要往何处去?”
“去妖狐的巢穴。”
新觉就明白是城阳庄了,便站起身来,前头开道。
“欲乐明王,你跟来做什么?”
黄金明王身后四只手,一只抓着黄金头骨,一只持着金刚杵,两只锁着城隍的神印,空着的左膀右臂捏着法印,坐着红毛羊缓缓向神域外走去。
欲乐明王化作一道赤色的幻影,道:“自然是做监军。”
“监军?你是想看那妖狐落难吧。”黄金真性明王还是这样一针见血,但并不在意,道:“你同那妖狐有私仇也好,还是那妖狐阻路也罢,但你有一点说对了。”
“区区狐魅、下贱妖魔,只是有几分修行,就也学人著书,还传下狐书道法,何等可笑。”黄金真性明王不屑一顾。
新觉老老实实道:“因明王四百年轮回,都是入侯道人门下修行,若不以异法破之,气数纠缠、因缘前定之下,也难以唤醒明王。正巧那群妖狐建庄,我才因此设计,令明王归来。”
“纵使是借狐书坏了气数,但这等贱畜,也配我学?不杀之,若要人知道我黄金真性明王与贱畜有师徒瓜葛,岂不坏了我的名声。”
新觉附和道:“明王说得是,不过是妖魅畜生,哪里配与明王以师徒相称。”
黄金真性明王同新觉之间的交谈尽数被欲乐明王听在耳中,欲乐明王不置一词。
三人一路出城,到了城阳庄,就见城阳庄以五行拱卫,隐于幽寂之所,手段颇有几分玄妙。
新觉道:“怪哉,上次来还不是这样。”
黄金真性明王回头看向欲乐明王,这厮本相并不在此处,只是一缕灵神所化的幻影而已,“看来是那妖狐所为。”
欲乐明王道:“我说了,我只是来监军。”
黄金真性明王从鼻窍中喷出一道真火,道:“那就让我来会一会他的本事!”
黄金真性明王拍了拍红毛羊的羊角,那羊魔便摇动脑袋,身形不断装大,四蹄奔踏,踩得大地震动,一头撞在那城阳庄的位置。
黄金真性明王端坐在羊身上,随着红毛羊一道变大,仿佛巨人一般,俯瞰着渺小山林,仿佛身在野草之间。
一声轰然乍响。
城阳庄护持的阵法发出尖啸声,山林移位、地龙翻滚,阵法告破。
城阳庄中传来尖叫声,邵狐正、苗狐会和一众狐子听到动静,出来一看,便见一个浑身黄金浇筑的恶相明王骑着一头高如山岳周身血红的羊魔。
那羊魔眼中是狰狞的恶念,那明王眼中是俯瞰的冷漠。
深沉的恶念和燃烧的幽火向城阳庄落了下来,而庄子里的狐狸们却被压制得动弹不得。
就在那幽火要焚毁一切的时候,一轮明月沐浴着幽火缓缓升起,那幽火在月光的照耀下化作滚滚烟气,飘散在茫茫林海之中。
宫梦弼自厢房中走出来,手中虚虚握着一颗珠子,看向来袭的神魔,问道:“哪位护法明王攻打我城阳庄狐子院,我这小小狐子院,何时得罪你这样的大神?”
黄金真性明王哈哈大笑,道:“你不曾得罪我,只因你等狐类贱畜,却造狐书乱法,被我转世之身学去,玷污了我的法体、损害了我的名声,因此特来杀你!”
宫梦弼抬头看着那山岳一般的明王,道:“我等狐魅道体虽微,却也是有苏后裔、涂山根苗,古有天狐呈瑞,今奉泰山圣德,何以贱畜称之?”
黄金真性明王道:“本为玩物,又为妖媚,不说你等下贱野狐,便是有苏涂山的后裔,不还是低贱畜类。休要多言,且奉上你的狐皮!”
那降魔杵便宛如天柱坠落,挤开层层阴云,向宫梦弼、向城阳庄压了过去。
宫梦弼道:“道理说不通,还是要动手脚。”
宫梦弼翻开掌心,掌心中悬浮着一颗电光缠绕的神珠,神珠缓缓升起,整个虚空便开始震颤起来,城阳庄的狐子们周身毛发尽数竖直,虚空之中、大气之内无穷无尽的电弧闪动着了起来,起初只是如同星屑一样闪烁,但不过一个眨眼,便已经爆闪得令人无法睁眼。
狂飙四散,宫梦弼衣衫猎猎,托举着这颗神珠,道:“请了!”
他的声音淹没在无穷无尽的震颤之中,这是阴阳摩动的震颤,是大块唏嘘的震颤,是从虚空中生出来的雷霆的震颤。这震颤的声音从微微鼓动,到轰然作响,再到倾倒一切,再到寂寂无声,不过是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完成了。
变化从无到有,肉眼难以分辨、肉耳难以听闻,但在黄金真性明王眼中,在欲乐明王眼中,在新觉眼中,这一应变化,从细微到宏大到压倒一切都清晰可知。
尽管清晰可知,却无法反应,那迅捷、刚猛、浩大、摧毁一切的力量,仿佛既定的命运沿着既定的轨迹降临在既定的人身上。
天下一片大白。
狐狸们闭着眼睛捂着耳朵,看不见也听不见。
宫梦弼注视着黄金真性明王的降魔杵寸寸崩裂,座下红毛羊的失去形貌化作微弱的火焰,黄金六臂的法身碎裂大半,城隍的神印飞入虚空消失不见。
黄金真性明王、欲乐明王、新觉在神雷之中拼了命的逃窜,还没有一个呼吸,就通通消失不见了。
宫梦弼露出笑容,吹灭了神珠上的法力,将它又收了起来。
神珠之中的雷霆本来凝聚着灭杀一切的力量,但就像是解开了就会散开无法再原样收拾的包袱一样,在包袱结松散但又没有完全解开的时候,就又被重新系紧了。
第770章 无能之辈
将神雷收回掌中,宫梦弼把玩着这颗神珠,也算是印证了自己的修行。
这神雷乃是当日风部熏风使昭明大将军所赠,是八风郁气所结的最特殊的雷丸,拥有毁天灭地的可怕神力。
因为是郁气所结,八风交缠凝滞,壅塞不开,化为煞雷。本来的用处是祭出去用以应对无法应对的强敌以保性命,或者是灭杀难以灭杀的对手以彰神威,无论怎样都是一次性用品。
宫梦弼始终觉得可惜,一直在尝试以八风法疏风解郁,想要化煞成祥,练成更为玄妙的神珠。
虽盘玩了多日也没有竟功,但也不是一无所得,稍稍触动神珠,却不破坏其中的构造,就可以如同此刻一般吓唬人。实际上除非真的祭出去一次性使完,不然这神雷的威力也就到此为止了。
而且这样的触动本就是在释放沉郁的力量,多用几次,神珠就会越来越弱,因此留给宫梦弼继续破解“九连环”的时间就也在减少了。
但这唬人的手段,却有不俗的效果。
神雷收敛,虚空后还留存着未曾散去的电气,在偶尔暴起弧光之后就会彻底消失。
狐狸毛发竖直按也按不下去,神雷的威慑力更是令他们心神不能守,藏不住本相纷纷暴露。
连苗狐会都化作人立的大狐狸,也就邵狐正稍微好一些,拖着一根过分蓬大的尾巴,脸色仍旧在发白。
“明甫先生,那魔怪死了吗?”邵狐正问道。
宫梦弼摇了摇头,道:“只是逃了,不过不用担心,他不会再来了。”
“这样的神雷也没有杀死他吗?”邵狐正其实人也是懵的,其实他根本无法分辨其中的强弱,因为对他来说,都已经强得可怕。
宫梦弼笑了笑,道:“都去休息吧,希望这雷霆能驱散那魔神的恶相,让你们能够安寝。”
当然是驱散了,明王虽恶,但宫梦弼更强。不过安寝只怕就没有这么容易了,宫狐正掌握着驱使神雷的神通,如同天上这样的天神一般,这样令人沉迷和向往的事情,只怕会让他们振奋很久。
而另一边,受到神雷重创而惊退的黄金真性明王落在泗水河畔,跌跌撞撞扑在河边,半边黄金法身尽数摧毁,只剩下焦黑的燃着火焰的半拉躯壳,好似坍塌了的寺庙造像,只保住了半边残像。
张承祖的肉身若隐若现,黄金真性明王浑身颤抖,半张面孔中露出愤怒和怨恨,道:“欲乐明王,你是拿我做挡箭牌,去试探那妖狐的本事!”
欲乐明王的赤色法相缓缓浮现在泗水河上,粉色盛开的莲花在水面上飘荡着,露出欲乐明王带着几分戏谑的面孔。
“你一口一个妖魅贱畜、低贱玩物,却被人打得落荒而逃,法相溃散,还有脸来质问我?”
黄金真性明王勃然大怒,半面残躯烧起熊熊忿怒心炎,勉强弥补了半边残缺,露出完整的轮廓,“分明是你在设计陷害我!”
欲乐明王冷笑一声,道:“分明是你大意轻敌,被你口中的贱畜以雷珠一招击溃。若你小心一些,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只逼出一件雷珠,不说诛杀此獠,就连此獠真正的手段都没有逼出来。”
“黄金真性明王,你可真是无能之辈,依我看,我佛出世、光明世界的神光是照不到你身上了。”
黄金真性明王大叫一声,忿怒心炎从黄金残像上飞出,化作一个模糊的六臂法身,朝欲乐明王的赤色法相上扑了过去。
欲乐明王闪避不开,被忿怒心炎点燃,周身都燃起了幽火。
“无能之辈,泄愤又有何用。”
“你找个洞养好伤,就乖乖来当一条牧羊征战的恶犬,为我佛开疆僻壤吧。”
“我会再来找你的。”
欲乐明王的法相在忿怒心炎中不断扭曲,最终又化作一团赤色幻影,彻底消失在泗水河上。
黄金真性明王受此羞辱,无比愤怒和难堪。他六臂只剩下两只臂膀,手里还提着黄金头骨。
黄金真性明王晃动黄金头骨,那头骨七窍中都喷出忿怒心炎来,“新觉,速来见我!”
新觉本与他四散而逃,但黄金真性明王掌握着他的头骨,就掌握着他的灵神,乃是他的主人。一经召唤,就不得不来。
忿怒心炎灼烧黄金头骨,新觉便也遭受心炎焚身之苦,不得不跌跌撞撞来寻黄金真性明王。
歪歪斜斜的遁光落在黄金真性明王身前,新觉不由得扑倒在地,哀求道:“明王恕罪!”
黄金真性明王恨乌及屋,对新觉也十分看不过眼,道:“那贱婢诓骗我去诛杀妖狐,却原来是这样可怕的对手,害我灵神受损、法相溃散,何等可恶!”
新觉叫苦不迭,只能应和道:“欲乐明王不该如此啊,都是佛前明王,怎能设计尊主?”
黄金真性明王冷哼一声,道:“下邳是不能去了,那妖狐乃是我生平未见的可怕敌手,若被他找来,只怕性命难保。你给我去一趟城隍庙,把侯道人给我绑来。”
“我?”新觉目瞪口呆。
黄金真性明王道:“我们要离开下邳,但侯道人于我有大用,不能放在城隍庙不管。”
新觉心中无比沉重,这一去,可就风萧萧兮易水寒了。
但黄金真性明王只是逼迫道:“还不快去!”
黄金头骨再度烧起火来,新觉惨叫一声,在泥地里打了个滚,祈求道:“我这就去!尊主,我这就去!”
新觉不得不冒险再度返回下邳去城隍庙提取侯道人,为了逃命,他什么都来不及管,只匆匆绑了侯道人便飞速与黄金真性明王会和。
等到了泗水河畔,就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黄金真性明王,只有张承祖五心向天,入定凝神,黄金头骨也不翼而飞。
新觉将侯老道放在一边前去复命:“尊主,我已经将侯老道带来了,那妖狐还没去下邳,我们快走吧。”
张承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便吓得连连后退:“妖怪!”
新觉看向泗水,水中倒映着他的影子,是一个没有头的妖魔,背后伸出六只骨手,手心分列着五官,看起来怪诞又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