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聊斋开始做狐仙 第455节

  尚义法师眼中微微放着微光,一只手在纸上着墨,将狐书翻译成人间的文字。

  邵狐正和苗狐会连忙看向宫梦弼,宫梦弼安抚地看了他们一眼,随后合上了眼睛。

  一幅幅图景在尚义法师面前展开,尚义法师不断向后译着,一开始还没有通盘的理解,但在着墨之后,就对狐书的内容有着推断。

  这是修行的法门,是礼敬幽冥、拜月服气、脱神还窍的法门。

  由浅而入深,从采气、服气、炼气铺陈开来,再到涵养精神、定境觉神,尚义法师自己似乎也变成了一只狐狸,随着炼气到了养神,入了定境。

  这定境之中,忽地有一轮明月落下来,照得满室生辉。

  有一个身着天衣的仙人从月中缓步而出,问道:“听闻僧人重三宝,修行皈依佛法僧,不知今日因何事,窃我狐仙法门?”

  尚义法师在定境中骤然清醒过来,睁大了眼睛,面前流转的狐文如同陷入涡流,旋风一般将他环绕着,其中狐文不断变幻,再也看不清真形。

  啪地一声。

  所有的墨迹都被甩在了禅堂中,在桌案、地板、墙壁上铺开了,成了恣意的狂草。

  尚义法师手中的笔在纸上顿出一个墨点,渗透了纸张。

  老僧把笔架在笔山上,神色严肃地看向张承祖,问道:“张小公子,这狐书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第754章 此经烧去

  尚义法师这面相慈善的老头严肃起来,张承祖心里就发虚得厉害,眼珠子不由自主地飘忽起来,含糊道:“的确是机缘巧合所得。”

  尚义法师目光一动不动,看得张承祖心里直跳,几乎要承受不住,和盘托出了。

  与他同行的几个公子立刻上前打岔。

  “确实是巧合得来的。”

  “尚义法师,这狐书是什么来历,为何令法师突然变了脸色?”

  “是啊,这狐文墨迹为什么突然散开了,到底写的是什么东西?”

  尚义法师目光扫视过去,但逼视一个人和逼视一群的人的效果截然不同,张承祖都趁机喘了一口气,显然从老和尚的威慑力当中逃离出来了。

  尚义法师露出几分无奈,只能出口解释道:“这是狐仙修行的法门,我译此书,便见狐仙示现,称我为窃法之贼。”

  而几个年轻人只关心了其中一部分。

  “狐仙修行法门?”

  “法师,能否一观?”

  尚义法师站起身来,直视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道:“各位善信,狐仙示现此经,已经警示老僧此书来路不正,请恕老僧不能从命。”

  他把译出来的狐书拿起来,递给身边的随侍的僧人,道:“将此经烧去,不可外传。”

  那僧人接过纸张,就向偏房而去。

  尚义法师的禅堂中堆满了经书,最是要防范明火,因此禅堂中并无火烛。

  这僧人拿着狐书就走,这几个年轻人哪里还能坐住旁观,连忙上前阻拦。

  更有甚者张口就来:“你这黑心的和尚,怎么敢贪我们的经书?”

  “你译了狐书,得了狐仙修行之法已经记在心里,却不许我们看,是什么道理?”

  “这是我们的狐书!”

  那僧人听着这话气得火冒三丈,道:“大胆!怎么诋毁尚义法师?尚义法师精通佛法,何须狐仙修行法门,又岂会贪你们的经书?”

  “这可说不准,说不需要就不需要吗?这是我们带来的经书,凭什么不许我们看译本?”

  三个年轻男子把那和尚堵住,伸手去夺手里的经书,两个女子在张承祖身边言语相激。

  那僧人也有修行在身,真动起手来,几个凡夫哪里是他的对手,但以法欺人,并不被准许,令尚义法师陷入被指摘的境地,就更不应该。

  他只是抬高了手往后退,不让他们抓到经书,并回头看向尚义法师。

  尚义法师也没有想到闹出这样的笑料,他是有名的僧人,精通经律,在哪里都受人尊重。求阅镜塔寺的法镜经,镜塔寺也非常欢迎,却在这样的小事情上受到这样的刁难。

  法师轻叹一声,双手合十颂了一声佛号,道:“住手。”

  尚义法师仍旧看向张承祖,看出来事情的因由都系在他身上,便提醒道:“这狐书得来不正,想来张小公子心中有数。”

  “我释门修行,皈依佛法僧三宝,断无轻慢之理,也不会贪图狐仙修行的法门。”

  “修行的理总是相通,你们便是得了狐仙修行之法,也是窃来的法。一开始就走在歧路上,再往下走也只会招致恶果,何不悬崖勒马,迷途知返呢?”

  张承祖心中后悔不已,从他们口不择言开始,他就已经后悔了。他自幼就有求玄问道的志向,对僧道都很敬重,反而是身边这几个,心中并没有什么敬畏心。

  尚义法师已经说动了他,但他还来不及开口,他身边的姑娘已经伶牙俐齿辩驳道:“你是受人敬重的法师,怎么口中俱是些‘不正’、‘盗窃’之语,此书本就是我们所有,你译了经书,岂有自己看了不许我们看的道理?又怎知我们就会走入歧路?”

  “还说出招致恶果这等妄语,岂不是在咒我们?”

  尚义法师并不听她们说话,只是看着张承祖,道:“张小公子仔细思量。”

  而后他看向随侍的僧人,道:“给他们,请他们离开吧。”

  那僧人看向身前的年轻人,把译经塞到他们怀里,便推着他们出去,道:“走!镜塔寺不欢迎你们!”

  “我们还不想来呢!”

  几个年轻人向外而去,只有张承祖像是鞋子里灌满了铅,走不动路。

  “法师……”

  “张承祖,快走了,跟他嗦什么!”

  

  几个年轻人催促着,僧人又来赶人,张承祖羞愧地向尚义法师作揖,便逃也似地冲出去了。

  僧人把他们赶出了禅堂,又交待了知客僧,很快就把这几个人都赶了出去。

  随侍的僧人回来向尚义法师回禀,而后问道:“法师,那狐书还供奉在藏经阁,也一并退还了吧。”

  尚义法师摇了摇头,道:“这狐书我只译了一篇炼气的功夫,半篇存神的功夫,纵是取走了,犯了狐仙忌讳,也还有转圜余地。若是把狐书也退还了,他们借着译经比照修行,把全本都读通了,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

  “法师用心良苦,若叫我说,就该把狐书也退了,任他们自生自灭,让他们知道诋毁法师的恶果。”

  “三毒为害、六贼起祸,以至于一心难降。你也见得多了,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这几个人真是讨厌。”

  邵狐正和苗狐会都做出如是评价,他们旁观了事情的经过,对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也忍不住生出厌恶。

  他们跟着这几个年轻人来的,因此还跟着他们走。

  苗狐会问道:“狐正,狐书泄露出去没有关系吗?”

  “窃法之贼,岂能不惩治?再说了,我狐狸修行的法门又岂是人能乱修的?”

  宫梦弼眨眨眼睛,邵狐正和苗狐会就笑了起来。

  之所以狐文著书,除了保密的考量,也未尝不是对意外得了狐书的人的保护。

  人物异类,狐则在人物之间,幽明异路,狐则在幽明之间,仙妖殊途,狐则在仙妖之间。

  狐在人物之间,似人而非人,看起来是人可以修行的法门,可不是就真的那么容易修行。

  苗狐会又问道:“狐正可以随意出入镜塔寺,也不取回狐书吗?”

  宫梦弼道:“不着急。尚义法师知道轻重,不会再碰狐书了,就再看看到底还有什么人会跳出来。”

第755章 断在这里

  几个不知轻重的年轻人得了狐书,便又回到冰室,在冰室里吃着冰,饮着酒,把尚义法师译下来的狐书铺在桌上,凑过头来的赏阅。

  尚义法师的字写得极好,他是有名的精通经律的法师,一生不知道抄写过多少佛经。

  落在纸面上,即便是狐狸的修行法门,也从笔锋转折、古拙苍劲中带着慈祥的禅意,以至于这篇经义读起来明明是狐狸拜月一般的幽寂感,却又少了许多诡谲的意境,反倒是凸显了其中的灵性。

  这几个年轻人或是显贵、或是望族,张承祖算是很不成器了,至今也没有在任何一行上做出建树,但他的眼力也不差。

  只是现在这时候,没有人会关注文字本身,张承祖半是发呆,有些心不在焉,倒显得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了。

  这几个年轻人通读狐书,开篇并不直接是狐狸修行之法,而是一段对狐狸的教诲。

  大意是上古之狐是祥瑞和吉庆的代表,是代表丰饶和姻缘的神明,九尾狐是西王母的使者。

  青丘氏、涂山氏都有着丰功伟业,有名垂青史的美名。

  而今之狐,流于下乘,得了宵小、妖媚、不祥的名声。

  拟定狐书,就是为了以教化发扬真性,使今之狐向道而行,守正去邪。

  为了达到这样的目的,因此传授接下来的修行之法。

  “这译本本来就不多,怎么还有两张废话?”

  年轻人摇着头把这两张废话从译本中剔除,随意扔到了一边。

  接下来才看到了他们想要的内容,也就是狐书九法之一的炼气法。

  这炼气法十分简单,是宫梦弼和天狐院的同僚反复论证,最后得了神女的首肯,才从拜月服气的法门中总结出来的炼气法。

  日月阴阳,德被万类,造化群生。

  狐狸修行,开智第一,故而拜月取阴,服气存神。

  拜月服气的修行方法古已有之,并非到宫梦弼这里才有,只是各有各的窍门,有些是仅仅取气,有些是还要取神。

  狐书中记载的就是尊神而不取,服气以炼形的法门。

  尊神,是尊明月之德,尊月中之神,尊而不取,不会影响到日后的修行。

  大道至简,关窍说出来,就有令人觉悟和深省的力量。

  哪怕是不识货,看到这里,也知道这狐书的贵重。更何况这几个人还都是聪明人,故而连连呼“妙!”

  采气、服气、炼气,到这里,只要循规蹈矩,有一颗诚心,凡人也能修行。但炼气也是炼形,在这里,就已经与人身修行显出差异了。

  他们自然看不出来,只见到修行的秘诀展现出来,便叫他们的心蠢蠢欲动,恨不得立刻天黑,就可以尝试一番。

  “快看看后面!”

  再往后,便是第二篇养神法。

  从这里,就看出来这狐书里的幽寂之气。因为人身修行的正道,是要精气神三宝充足,不能太偏科,否则就失了阴阳的平衡。

  但狐狸不一样,狐狸修行以开智为主。换句话说,肉身可以先放一放,先把灵神养出来,养出来智慧和灵性,再来考虑其他。

  人生来就有的智慧和灵性,在其他凡类之中,是需要修行才能得来的。因此养神一篇,是毫无疑问的偏科修行。精气神之中,只占了气和神。

  养神法前半篇是如何以气养神,中半篇是定境修行,自觉觉他。

  只是才写到教人如何入定,译本的纸张上就只剩下一个沉重的停顿,过量的墨迹渗透了纸张,突兀得像是一块拦路的巨石。

  “为什么没有了?”

  “怎么断在这里!”

  读经的几人一声哀嚎,焦躁地踱着步,道:“是不是尚义法师藏私,没有给我们?”

  “张承祖,你把拓印的狐书看起来拿来比对一下,明明拓印的不少,怎么写出来只有这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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