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柔眼泪汪汪道:“对不起!”
“原谅你了。”
其他狐子肩膀耸动着,捂着嘴不敢笑出声。
而此刻,宫梦弼则借着浓重的水气,到了钱塘江了。
黑先生拿着宫梦弼的拜帖和拜礼钻进水道,不一会儿,又浮出水面,道:“主公,已经送到了。”
不过片刻,钱塘江水面分开,露出直通龙宫的水道。
令仪公主的声音从水道之中传出来,道:“来就来了,这么见外做什么。”
宫梦弼带着黑先生遁入水府,在钱塘龙宫前停下,龙宫神光湛然,照得水域一片通透。
嬷嬷将他们带入宫中,直入龙宫书苑。
令仪公主身着常服,看起来不像是龙君,而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儿,温婉且柔和。
玉炉温着黄酒,令仪公主指了指桌案,道:“快来坐。”
宫梦弼便落座到令仪公主对面,道:“师姐别来无恙?”
令仪公主道:“我一切都好,只是有些心烦。上次经太湖水府一事,长江水神有几分自危的意思,又不敢去问姐夫,就一个个往我这里来,门槛险些被踏破了。”
宫梦弼失笑,道:“师姐威风。”
令仪公主给他倒了一杯黄酒,道:“我也就是借着老父亲的余威坐稳了钱塘君的位置,否则钱塘龙宫早该降格成水府了。他们来找我,我也只有一句话打发了他们。”
“什么话?”
“谨奉天律,恪守水法。行端坐正,烦恼自消。”
“那他们不是更心慌?”
“姐夫已经说得够明白了,还在我这走动的,只怕是会错意了。”
宫梦弼与令仪公主碰了碰杯,笑道:“是这个理。”
令仪公主问道:“你呢?”
宫梦弼道:“把外面事情了一了,如今就在狐子院教教书,养养神了。”
令仪公主奇道:“这样的道行,天狐院也不把你用起来?”
宫梦弼道:“天狐院如今哪有位子给我坐?我要去天狐院,只怕要好些人急得睡不着了。”
令仪公主了然,道:“这也争得起来?”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怎么争不起来?”
令仪主公摇了摇头,问道:“你今天来做什么?”
宫梦弼脸上挂上笑容,温吞道:“专程来拜访师姐。”
“哼哼。”令仪公主指了指他的胸口,道:“你哪次是真的专程来看我?说吧!”
宫梦弼“哎呀”一声,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道:“真的是专程来拜访师姐,只是顺带来打听一点事情罢了。”
“我就知道。说来听听。”
“江南入梅了,闷热湿烦,我的书都要发霉了,实在难熬。”
“所以呢?”
“所以什么时候出梅?”
令仪公主神色略微收敛,道:“你问我这个,我也不好说。一般来说,短则二十日,长则三十日。”
“一般来说?”
“一般都是这个时间嘛。”
令仪公主语焉不详,岔开话题,同宫梦弼说起别的东西。
宫梦弼也不在意,就这样闲聊着。
中间令仪公主又给他斟了一杯酒,她就再也没有动过那壶黄酒了。
等到宫梦弼提起酒壶要给她斟酒,令仪公主道:“酒水这东西,喝两杯就已经够了,再多就不佳了。”
宫梦弼笑了起来,道:“师姐说的是。”
便又把那酒壶放下。
等到夜色深了,令仪公主露出几分倦容,道:“虽然难得相见,我也不留你了。这几日人来人往,过些时日消停了再找你玩。”
宫梦弼道:“那就不叨扰师姐了。”
令仪公主把他送出龙宫,送至江面,看着他裹烟云而去,再看着钱塘江面上蒙蒙地雾气,也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727章 狐狸集会
“夫子,我们来打扫了。”
“进来吧。”
二丘和三丘各自抱着一摞抹布站在廊前,看着正在竹箩里挑拣月季花瓣的宫梦弼。
“夫子在做什么?”
宫梦弼道:“再下两场雨,花都要谢了。我想着与其在雨里摧折,不如采回来制成狐符,也算物尽其用了。”
“狐符是什么?”
“你们知道符是什么吗?”
二丘和三丘把抹布抖开,推着抹布在擦着被水气洇湿的木板,答道:“听说是沟通鬼神的秘文。”
“这么说,倒也没错。狐符,就是沟通狐的秘文。”
“画狐符,需奉请泰山娘娘、玉仙神女为尊,以天狐院起咒。不过要是你们画符,就不太适合用天狐院的名号,大概只能写上认识的狐神、狐仙的名号坐镇了。”
二丘和三丘一左一右推着抹布到了宫梦弼身边,期待着问道:“我们也能画狐符吗?”
“你们学会狐文了?”
二丘和三丘点着头,道:“大概都能认得了。”
宫梦弼道:“那就没有问题了。”
二丘和三丘跪坐在宫梦弼身边,问道:“我们可以看一看夫子怎么画狐符吗?”
宫梦弼就挑出两片片红彤彤的柔软花瓣,用细长的笔锋在花瓣上各画了一道狐符,而后把狐符递给了二丘和三丘,道:“大概就是这样。”
二丘和三丘接过花瓣,如获至宝。
宫梦弼则把箩筐里的残花挑拣出来,随后抱起竹箩,向着细雨丝中泼洒了出去。
“请诸狐子,速来相见!”
竹箩里的花瓣被一股脑地泼洒出来,却并不顺着泼洒的力道飞去,而是飞出竹箩,悬于虚空,犹如扇动着鳞翅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在宫梦弼的敕令之下,一片片花瓣旋转着,浮现了宫梦弼的狐印。
在二丘和三丘瞠目结舌的表情之中,那些翻飞的花瓣如同蝶群,从雨幕中飘逸地飞回到廊下,从他们身边拂过。
蝶群掀起的风吹动了宫梦弼的衣袍,那些花瓣上沾染了宫梦弼的气息,便再度冲入雨幕之中,从灵动的蝶化作矫健的燕,闪电一般在雨幕中穿梭,往四面八方飞了过去。
宫梦弼把竹箩放回到地上。
二丘和三丘向竹箩看过去,只有一片花瓣卡在箩筐的边缘。在他们的注视下,这片花瓣将自己柔软的身体从缝隙里抽出来,然后同样化作红光,消失在雨幕之中。
只是一个眨眼,除了空气里还残留着些许月季的香气,就再也见不到那些花瓣的半点踪影。
“这些都是狐符吗?”三丘喃喃自语,感到目眩神迷。
宫梦弼道:“这种也是狐符,不过和一般狐符就不是一种东西了。我是以我自己的名义在下敕令,就简单多了。”
“符功夫往往不在画符的时候,反而用功在平时。们两个不要精研,略作了解就行了。”
“是!”
二丘和三丘贴身收好花符,麻利的推着抹布擦拭着宫梦弼房里凝结的水气和浮灰。
这两个小子有一点闲余的时间就会在狐子院里帮工,今天还是第一次被指派到来给宫梦弼的房子洒扫。
这梅雨天气,即便门窗紧闭屋子里都要返潮,每日都要清理,否则不出梅就要发霉了。
“五鬼何在?”
五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影子从角落里钻了出来,二丘和三丘吓了一跳,而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宫梦弼的家臣,狐子院素日都以五先生相称。
宫梦弼吩咐道:“准备一下道场,三日后在受月楼召集狐子。”
二丘和三丘只觉得心脏加速,直觉要发生大事。
宫梦弼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也去。”
三日时光,不过倏忽而已。
尤其在这阴沉沉的雨季之中,不见天光,昼夜阴沉、夜也阴沉,恍惚之间便已经把时间虚耗了。
一大早狐子院就空了,上到夫子,下到狐囚都没了影踪。
甘柔和宁黛整装待发,挟着雨具静悄悄向狐子院外走出去。
只是还未出得门来,就被同辈叫住:“你们是去无还峰吗?”
甘柔转头一看,随着这一声叫问,狐舍里一扇扇窗户都打开了,露出来一个个狐狸脑袋看着她们。
甘柔瘪了瘪嘴,道:“是啊。”
“等我们一起!”
狐舍瞬间躁动起来,肚兜、裤衩乱飞,不过片刻,一个个穿戴齐整的狐子或是攀窗或是走门,汇聚到了两姐妹身边。
甘柔垂头丧气道:“谁想跟你们一起走啊,你们不能自己行动吗?”
两个美丽的狐女一左一右搭在甘柔的肩膀上,道:“谁叫最近甘柔师妹是夫子身边的红人。”
宁黛伸手推搡着,把甘柔右肩上的狐女扒拉开,道:“师姐你是前辈,应该你来带队才是,快把甘柔放开。”
那狐女便把宁黛一起搂在怀里,道:“不要这么见外嘛。”
“不知道夫子叫我们去无还峰做什么,那里是他的洞府吧?”
甘柔生出兴趣,道:“夫子的洞府就在龙盘山无还峰吗?”
狐女道:“没错。康师他们以前经常去,我们也只是有所耳闻。”
几个狐女在前头引路,才出狐子院,又落下细密的雨丝。
“恼人的天气。”狐女撑开伞,道:“小心一些,不要摔跤了。”
一排排狐狸或擎着伞,或披着蓑,在雾蒙蒙的雨幕里,化作细长的灰色影子,向着龙盘山而去。
远处依稀能听到一声声狐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