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梦弼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正如金蟾觉得辨别狐狸好坏要看他怎么对待其他人,宫梦弼觉得辨别蟾蜍好坏,不仅要听他怎么说,更重要是看他怎么做。
起码元曜这只金蟾的口是心非是很有一套了。
宫梦弼看着空荡荡的地窟,如今其中的棺材也没了,磅礴的怨气也随着甄道长一同去了,留下这空荡荡的地窟,只有一座石台耸立着。
宫梦弼向上看了一眼,伸手一抓,扯出一道薄如蝉翼的风刃。
风刃席卷,将支撑洞窟的石柱猛地斩断。
轰隆一声!
好似霹雳滚雷,一时间地动山摇。
宫梦弼化风钻出地窟,自静室出来。
静室的墙上不断开裂,那长生二字,也布满了裂痕。
他走出静室,这道观后的大片土地塌陷进去,滚滚烟尘好似黄龙一般冲天而起。
大地震动,地窟的入口就在静室之后。
这静室也跟着倒塌,化作一片废墟。
宫梦弼站在道观中,滚滚烟尘席卷,被他御风缓缓逼开。
庄严宫观,也紧随其后,轰然倒塌,其中天阳尊者和地阴夫人的神相摔成几截,被埋在废墟之中。
宫梦弼从容出来,见道观大门仍旧挺立,想了想,伸手在大门上刻道:“妖道谋色害命,奉泰山娘娘律令斩之。”
而后宫梦弼便遁入后山。
夜叉鬼蹲在树上假寐,瞧见宫梦弼来了,才睁开眼睛。
他看一眼远处滚滚烟尘,道:“藏污纳垢之所,毁得好。”
宫梦弼先谢过他:“多谢向兄相助。”
向谦道:“不妨事,这事凡人管不了,总该有人管,你做得很好。”
宫梦弼笑道:“向兄是个热心肠。”
向谦笑了一声,道:“交给你了,我得先回了。”
向谦翻身而起,踏着风就消失不见了。
看着地上躺着的赤身男女,宫梦弼自袖中取出一个布囊,从中一件件的扯出衣裳,盖在他们身上。
而后闭上眼睛,吐出一口烟气,遁入他们梦中。
这些个男女久经折磨。为了防止有人自尽,发生骚乱,甄道长每日都要给他们喂药,让他们浑浑噩噩,难以清醒。
只有要采补之时,才把人唤醒供他取乐侮辱。
这些噩梦。
宫梦弼若不入梦安神,只怕他们今生都无法逃离这个梦魇。
梦中宫梦弼将妖道授首的事情说出,又交代道:“吾奉泰山娘娘法旨惩奸除恶,你等历经磨难,必能苦尽甘来。醒来之后,若愿意指证妖道和王立德,也可留下指证,若不愿意,也可尽早离开。若想归家,便归家去吧,若不愿归家,县中沈记商号正在招男女工,可以谋生。”
主要是这时代对女儿家的名节十分看重,若是贫家女,本就要抛头露面、辛苦劳作,为了活着,根本顾不上这些,又或是似县中渔大姐,自己掌家,死了男人也可再招婿,那还好些。
但若是对颜面十分看重的人家,恐怕回去了,也未必是好事。
流言蜚语,可以杀人。
将后事嘱咐好,宫梦弼才睁开眼睛。
而后卷起一旁昏迷的小道士和王老爷,往此前结束战斗的密林而去。
剩下的事情,还需要曾繁这个匪首来办。
密林之中。
曾繁和土匪们聚在一处,眼睛不敢闭,心惊胆战,只怕惹来妖魔。
那美丽又野性的狐女嗤笑一声,觉得很没有出息。
曾繁觉得没有面子,道:“你笑什么?”
那狐女伸手揪住曾繁的耳朵,道:“你腿抖得和筛糠一样,胆子小成这样,还不好笑?”
曾繁做了一个怪脸,讨饶道:“痛痛痛,夫人饶命。”
狐女其实心中也怕,被曾繁这样一闹,反而安定下来。
松开手道:“不用怕,岳府神兵在此,两个鬼物而已,闹不起来。”
码字以后也没时间打游戏,也没时烤蛋糕,独居的大龄男青年乐趣越发少了,愁。
第53章 善后
狂风呼啸吹过,吹得枝叶摇摆。
那狐女猛地站起来,曾繁也拔刀戒备。
剩下的土匪就更怕了,勉强举着草叉,腿不停地打摆子。
宫梦弼的声音自风中传来:“不必害怕,是我。”
他落在地上,把小道士和王老爷也扔在地上。
曾繁松了一口气,道:“见过狐仙。”
那狐女也微微垂首:“狐会大人。”
曾繁紧跟着问道:“狐仙,不知那两个恶鬼可擒住了?”
宫梦弼道:“放心吧,已经被擒下,如今应当在泰山府受审,很快结果就会出来了。”
曾繁松了一口气。
他并非不曾见过鬼怪,但这样可怕的鬼怪却第一次见到。
普通的鬼物阴魂十分弱小,似他这样的习武之人,只要胆气不泄,怕的只会是那些鬼怪。
这般不惧气血、吞风吐火,任意变形、力大无穷的鬼怪,就不是胆子大气血旺就能处理的了。
狐女也暗自松了一口气,道:“狐会大人,您吩咐要藏起来这十七个人也都好好的在呢。”
狐女让开路,土匪们也连忙退开,露出十七个昏睡的人。
他们不知不觉中逃过一劫,因为被灌了迷药,此刻都还未曾醒转。
宫梦弼指着王老爷和小道士道:“这两个我就交给你们了,天明之后,带着他们一起去报官。”
曾繁眼睛红了:“我真想手刃了这畜生。”
狐女拉了他一下,道:“狐会大人放心,我们知道怎么做。”
宫梦弼并不生气,道:“这次也多亏了你们。我本来设计捉鬼,还想找人假扮土匪,也是凑巧见着你们,帮了我大忙了。”
狐女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宫梦弼道:“但我看你们也不是做土匪的料,不如给你们指一条明路。”
曾繁和狐女对视一眼,道:“请狐仙指点。”
宫梦弼道:“你去吴宁县沈家投效,就说是我指点,他能把你们用起来,至少不用忍饥挨饿。”
曾繁回头看了看这些面黄肌瘦的弟兄们,沉了沉眼,道:“我们会考虑的。”
宫梦弼又对狐女道:“你也算学了些本事,颇有些胆魄,三个月后,吴宁县会有狐子院讲学,你若有兴趣,可以来看看。”
狐女露出一点感兴趣的神色,道:“若得闲暇,必定前往。”
宫梦弼道:“那剩下的事情,就要拜托各位了。”
曾繁道:“恭送狐仙。”
宫梦弼化风而去,消失在密林之中。
天明之后,曾繁带着十七个苏醒过来的男女,绑着王老爷和小道士去了官府。
整个永康县都闹得沸腾起来。
县中王氏,富家大族,勾结妖道、掳掠人口、草菅人命,证据确凿。
县外阴阳观,颇有灵应威望的老道人,买卖人口、谋色害命,证据确凿,触怒神明,被泰山娘娘律令斩之。
道观地窟坍塌、宫观化作废墟,彰显人间果报。
这样玄奇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不知多少曾在阴阳观进香的香客心中后怕不已,不知多少心中有鬼的恶人惶惶不安。
就连永康县的城隍也又惊又怒。
岳府神兵入境拘拿鬼魔,泰山娘娘法旨斩杀妖道,全都不曾与他知会。
什么意思?
城隍脊背发凉,心中发寒,匆匆驾马车往郡城去了。
永康县城隍心中有鬼,如今孽鬼妖道都被擒拿,万一供出什么来,难免让他害怕。
只不过没过多久,这位城隍又驾着车回了永康县。
这时候看起来,就喜笑颜开,并不将这次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但王家就全然不是一回事了。
王家老爷下了大狱,家中护卫、美妾就卷着值钱的东西四散而逃了。
只有正妻王氏依旧敲着木鱼念着阿弥陀佛。
王氏的乳母看得心焦,问道:“夫人,他们都要把家里搬空了,你也不管管吗?”
王氏平静道:“我早就在等这一天了,随他们去吧。”
跟着她的乳母也哭了起来:“夫人怎么这么命苦。”
王氏道:“我早就劝过他,这样作孽,迟早会有报应,他不肯听劝,如今这样下场,也是活该。你帮我打点一下,趁他问斩前多去看看他,也算全了我们夫妻一场。”
乳母抹着泪:“夫人,您不能这样。老爷下了大狱,家里生意被族中拿去了,这个家不能就这么没了呀,您下半生可怎么过呀?”
王氏没有再说话,只是敲着木鱼,念着经,再没了言语。
正是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乳母摸了摸眼泪,打开门一看,是芸娘。
她立刻凶悍起来:“你来做什么?”
芸娘朝房内看了一眼,道:“我来看夫人。”
乳母胸口起伏着:“他们都卷着财货走了,你怎么不走?”
芸娘道:“我有事同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