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庭大仙笑了一声,道:“三日之后,我再来此地。”
通惠大王道:“三日之后我来为你护法。”
金庭大仙道:“那就多谢大王了。”
金庭大仙知道通惠大王打的什么主意,不论是差遣他下地府寻人还是为他护法,都是想借机以宿命通窥探他。
不过金庭大仙并未拒绝,金庭大仙对神游地府有经验,但对幽冥鬼雾可没有了解。谁知道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凶险,若是在神景宫入定,说不准能把金殿变成禁殿。
出了鸱馆,金庭大仙便呼唤黑龙。
不过片刻,黑龙就来了。他正在山塘之中休憩,但脖子上的镜子传来了金庭大仙的声音,便迅速赶来了。
辞别通惠大王和临川王,金庭大仙乘龙而去。
翳形术遮掩了黑龙的踪迹,以免闹出乱子。
通惠大王心情不错,看向临川王,道:“你倒是老实,竟然还惦记着他。”
临川王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能现世还阳,都是他的谋划,岂能置之不理。”
通惠大王道:“你小心一些,等他回来,你可就有两个老子了。”
临川王皱起眉头,神色纠结。
吴王是他这现世肉身之父,句留部是他鬼胎灵神之父。
而陈夫人的肉身如今是吴王的侧妃,但占据肉身的鬼妃却是句留部的爱妾。
临川王躬身道:“多谢大王提醒。”
通惠大王笑着看向临川王,道:“我是说,你那个鬼王老子最好不要坏事,否则我不介意再将他送回去。”
临川王低着头,道:“我明白。”
在吴王和句留部鬼王之中,通惠大王当然毫不犹豫选择前者。人间有人间的规矩,一切手段,都要绕着人来做。
没有吴王,他们一切谋划都是一场空。而没有句留部,受伤的就只有临川王和陈夫人罢了。
以临川王的野心,也很明白自己应当做什么。孰轻孰重,他心中有数。
金庭大仙在黑龙头上坐着,忽地问道:“你见到白象龙了?”
采雷官吃了一惊,道:“并不曾见面,只是闻到了他的气息。”
怪哉。龙爷也没有与那白蛟见面,镜子也没有照到他,金庭大仙如何便知道了?
金庭大仙自然不会解释这是心火的奥秘。自以香火中的欲念为柴薪之后,心火便有了余温。
靠近心火,即便不被点燃,也会留下余温。这余温会很快散去,金庭大仙在散去之前瞧见了,自然就会知道黑龙见着了谁。
金庭大仙问道:“白象龙在做什么?”
采雷官道:“在与人妻女快活,我瞧不上他,就离开了。”
金庭大仙垂下眼眸,没有在此事上纠缠。
回了神景宫,金庭大仙便唤来采月官,令她帮忙炼器。
乃是一架月相仪,有正反两面,外有一圈圆环,代表着天穹包覆。
正面乃是一面明镜,与月相相合,能接引月光,化为明月。
金庭大仙趁着夜晚开始动手,在镜子的边缘刻画了十二月神相,指挥着采月官牵引月华浇灌,请来月神灵应灌注。
又拜请太阴帝君赐福,五夫人加持。
月光灌注,整个神景宫都仿佛化作了月宫,所有的道人都不敢轻易窥探,以免见了月神,乱了修行。
等到月盘的正面雕琢好之后,金庭大仙缓缓转动月盘,将这明镜的一面转向采月官,令采月官不断牵引月华浇灌。
而金庭大仙则在月盘背面雕琢咒文,以月孛法不断祭炼,牵引着月孛虚星的神力灌注在月相仪月轮的背面。
正面的月相由采月官牵引月华浇筑,背面的月孛相就由金庭大仙亲自祭炼。
正面的月相有多么神性,背面的月孛就有多么魔性。
采月官只对着正面,因此不受影响,若是她转到背面来,便会看见一轮无形的暗月,藏着最为凶险的诅咒和杀机。
一连三日,无分昼夜。
到了夜里自然有月华落下,白日便用采月官白日里采集的月华祭炼。而月孛虚星本就看不见,并不妨碍金庭大仙施展神通。
三日之后,采月官累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分不清乾坤四方,钻进赤蚌当中休息去了。
而金庭大仙非但没有觉得疲惫,反而觉得灵神前所未有的满足。
这月相仪乃是他修行太阴法的成果,没有前人帮助,没有高人指点,自己锻造而成的一件法器,是他修行太阴法以来所有的感悟和道行的显化,与他的神通道法最为契合。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是一件证道的法器。只是他的道还不够深,不够远,这件证道之器自然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但随着他的道行越来越深远,这件法器的神通也会越来越强大。
这件法器也还没有全然炼成,三日功夫,只是做好了一件初胚,能成为他施展道法神通的最佳助力,本身的威力却并不强。
不过没关系,剩下的功夫,就要靠慷慨的临川王来帮他完成了。十万阴兵帮他祭炼此宝,一定能将月相仪祭炼成一件非凡的法器。
第467章 咒语祭器 黄泉大河
天明之后,金庭大仙携带着月相仪到了鸱馆,临川王早已在馆中等候。
临川王道:“大仙,随我来。通惠大王已经在暗河等待。”
金庭大仙跟着临川王穿过神祠、密室、密道,到了暗河,通惠大王果然已经在暗河边上盘坐。
他一身黑色的衣衫,几乎与暗河融为一体,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水气,令人仿佛坠入深渊。
金庭大仙又发现了通惠大王的另一桩本事。
除了宿命通之外,和他那修行神火的弟弟相比,他是修行水法的。
通济大王的神火能照清幽冥,甚至不惧幽冥鬼雾。那通惠大王的水法又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见到金庭大仙来,通惠大王便笑道:“有劳大仙往地府走一遭了,我便在此处为大仙护法。”
“有劳大王。”
他在暗河边上坐着,金庭大仙却不会学他,而是走入临川王备好的静室之中。
暗河是极为黑暗的,暗河边的静室也没有半点光芒。神火灯静静地在静室之中燃烧着,跳跃着,有一种破开混沌,照破鸿蒙的意境。
金庭大仙进了静室,倒也不急着干活,他将月相仪摆在神火灯旁边,随后将一道咒语传给临川王,道:“殿下,这便是你需要兑现的承诺。”
“你麾下十万阴兵,需每日念诵此咒,念足四十九日,为我祭炼月相仪。”
金庭大仙指了指月相仪,临川王仔细打量着这件法器,底座乃是山形,山形之上,是一轮圆环,仿佛有神光潜藏。
圆环之内,是小了一圈的一面镜子,镜子周围雕琢着种种鬼神咒法,临川王也不能辨识。
这件法器与金庭大仙气息相合,仿佛是一轮明月盛在其中。
通惠大王不知何时站在了静室门口,默默注视着那架月相仪,看起来像是月出东山。
通惠大王并不好在金庭大仙面前就去窥探,不然这样的场合,很容易让人生出不太好的联想。
但他的眼力不凡,能看出这件法器的不一般,便笑道:“什么咒语,不妨说给我听听。”
金庭大仙并不隐瞒,将咒语也传给了通惠大王。
临川王还在犹豫,通惠大王已经毫不在意地念诵了咒语。
此咒一出,通惠大王便发觉自己有一道法力脱离了身体,被月相仪夺取。
这道法力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
他甚至能拦截这个过程,但却没有动手,而是任由月相仪汲取了这一道法力。
这一道法力被月相仪消化,通惠大王只觉得眼前似乎有一轮明月出现又消失,那道法力便失去了感应。
“咦?”通惠大王借着法力探查月相仪的打算落空了,这件法器已然将通惠大王的法力化为己有了。
临川王看向通惠大王。
通惠大王笑道:“无妨,正是祭炼这法器的咒语。”
临川王这才放心,亲自念动着咒语,而后果然发现自己的法力少了一道,并无大碍,当即笑道:“好,我会亲自吩咐下去,令十万阴兵为大仙祭炼此宝。”
金庭大仙点了点头,道:“你还需要给我一件信物,让我能取信句留部鬼王。”
临川王想了想,随后从袖中取出来一块银色的长命锁。这长命锁乃是鬼金所铸,并非人间之物。
临川王将长命锁递给金庭大仙,道:“此物可以取信句留部鬼王。”
金庭大仙将长命锁塞在袖中,又从临川王手中接过号令五位阴将和十万阴兵的令旗,道:“二位出去吧,我这边要施法了。”
通惠大王和临川王走出静室,便见金庭大仙轻轻在月相仪的镜面上吹了一口气,那镜子便放出光来,仿佛一轮明月,托在山上。
金庭大仙挥一挥袖子,静室的门便猛地关上了。
通惠大王和临川王隔着门看了一会,什么也看不见,便都走到暗河边等候。
通惠大王坐在暗河边的石头上,整个人就与漆黑一片的河水融为一体。
金庭大仙闭了门,静室之中被月相仪的月光填满,便仿佛自成一界,清净无尘。
他抬起袖子放在月相仪的山底上,从他袖中蜿蜒而出一条拇指粗的黑龙,盘旋着高山所化的山底上。
金庭大仙吩咐道:“若是有人进来,便将月相仪转动,将背面对着他。”
采雷官微微颔首,盘在山底之上,闭目凝神。
金庭大仙提着神灯,坐在云床之上,闭上眼睛,灵神站了起来,提着神灯,捉住了一缕暗河边飘来的黄泉鬼气,便消失在月光之中。
月光照破黄泉路,一片昏暗之中,便已经从人间到了地府。
宫梦弼是地府常客,阴司贵客,要是他愿意,也可以成为管辖阴司的一位阴神。
因此再临地府,金庭大仙心中没有恐惧,只有亲切。
耳边是轰隆隆的水声,仿佛从天上灌下来,流向无底深渊而去。金庭大仙目视着眼前这一条奔涌的大河,从不知来处的来处出来,到不知去处的去处去。
除了这奔涌的大河,目光所及之处,便是漫无边际的山丘和荒野。这不是在阴司,也不是在鬼城。
手中的神火灯微微放着光芒,金庭大仙从袖中摸出来那黄色的小旗,轻轻一展,念动咒语,道:“五大阴将,速速来见!”
令旗飘动,而后被金庭大仙插在了地上。
五大阴将想要过来并没有那样快。在阳间,阴灵是游走在虚实之中的无形之物,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但到了地府,阴灵与活人便没有两样。想要奉令前来,不管是用飞的还是跑的,都不比在人间迅捷。
金庭大仙也没有久等,鸱馆地下暗河当中的黄泉鬼气便是从此处借出去的,那五大阴将离得也不远。
五道阴风吹来,在令旗前显出真形。
是五个身量魁梧的大将,为首的猛将高比山岳,面黑如炭,向金庭大仙拜道:“见过大仙。”
金庭大仙问道:“临川王已经同你们交代过了?”
那猛将道:“殿下已经吩咐过我等听从大仙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