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比当年宫梦弼算计婺江水神,却并没有取走婺江水图,这水图便是神道法器,有调理水气的用处。若是他盗走婺江水图,整个水府都要被问责。
就是不知三千岁是如何得来这两杆布雨旗,竟然还显露在外面。
场中其他人还未必能识得这布雨旗的妙处,但石城大王和白象龙是看得出来的,因此目光完全没有看其他宝物,只盯着布雨旗不放。
石城大王问道:“老丞相,这些宝物想换些什么呀?”
三千岁道:“换一些修行养气、益寿延年、疗伤治病的灵丹妙药。”
石城大王转了转念头,便将上方山五猖神送来的灵参取出,道:“这一株灵参妙用无穷,能否换这一对布雨旗?”
三千岁将灵参接过,仔细看了看,道:“虽然是灵参,但在修成人形之前便被采走了,要换这一对布雨旗,只怕不好换,但换一杆还是没有问题。”
石城大王眉头一皱,道:“这可是灵参,只换得了一杆?”
三千岁道:“石城大王,我做生意讲的是诚信,也从不欺瞒,一杆布雨旗换这灵参已经绰绰有余了。”
石城大王便叹了一声,道:“也罢,一杆便一杆吧。”
三千岁便取了一杆布雨旗递给石城大王,道:“此物来头不凡,你小心些,不要轻易示人。”
石城大王道:“老丞相只管放心。”
白象龙盯着那布雨旗不舍得移开目光,道:“老丞相,我那金鼋岛上有一株紫云芝,只是我没有带在身上,可否另约时日,来换你这杆布雨旗?”
三千岁道:“也罢,改日再换也未尝不可,只是一株紫云芝并不值一杆布雨旗,你还要多寻几种灵药才行。”
白象龙叹了一口气,道:“罢了,我再去寻一寻。”
剩下的七八个妖怪既没有看出来这布雨旗的玄妙,也没有足够的身家去买布雨旗,只盯着其他宝物报价。
最后只有一个老猿换走了龙牙剑,其他人都没有掏出来足够有价值的东西,只能约好下次再聚。
白象龙把布雨旗订下来,便问道:“金庭大仙没有看得上的吗?”
宫梦弼摇了摇头,道:“都是些没什么用处的小物件。”
三千岁上下打量了宫梦弼一眼,道:“我倒不是没有重宝,只是怕出不起价。”
宫梦弼道:“只要你不是把太湖神的宝座扒下来,别的我都不放在眼里。又或者你那赤蚌卖不卖?若是愿意割爱,我也可以换来。”
三千岁捏了一把袖口,道:“这赤蚌我着实喜爱,实在舍不得。”
宫梦弼便道:“那便罢了。”
三千岁把这些宝物又收进包袱皮里,轻轻卷起来塞到袖子里,又化作袖囊,向石城大王告辞。
石城大王将他送到山门外,目送着他驾风雨而去。
而后那留下的七八个妖怪便同石城大王道谢,感谢他牵线搭桥。
石城大王只是笑着把他们一同送走。
白象龙也向石城大王告辞,宫梦弼也跟在白象龙身后,向石城大王拱了拱手,道:“来日再会。”
石城大王道:“二位今日来给老僧贺寿,老僧心中高兴,中秋之日,老僧要在秀峰寺办法会,二位若得闲暇,还请来给老僧捧捧场。”
白象龙道:“给我留一个席位。”
宫梦弼也点了点头。
石城大王便笑了起来,送他们出了山门。
秀峰寺的灯火在身后渐渐远去,白象龙问道:“大仙现在就回神景宫吗?”
金庭大仙道:“若是没有别的好去处,我自然是要回去了。”
白象龙道:“我要去姑苏寻美,大仙可要同往?”
金庭大仙看了他一眼,便摇了摇头道:“不了。”
这白蛟受赤蚌灵气相激,色心渐起,欲壑难填,宫梦弼自然是没这个兴趣去看的。
白象龙也不是真心邀请,有这尊大神在,便要处处逢迎,哪里比得上自己一个人自在。白象龙当即便告辞,坐上了他那八人大轿,伴随着风雨朝姑苏去了。
宫梦弼看了一眼黑龙,悠悠道:“采雷官,那老龟出言不逊,你去打他一掌,将赤蚌抢过来。只是小心藏形匿迹,不要被他发现了,不然他找上门来,我可就要罚你了。”
黑龙眼中红光闪烁,看向宫梦弼嘎嘎大笑起来:“好!”
“那老货幸灾乐锅,还以为我耳背不成!我去去就来!”
黑龙冲霄而起,化作黑云,循着三千岁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407章 殴打老弱 以身相许
灵岩山上,秀峰寺的和尚在收拾残羹冷炙。这些做客来的妖怪自然不算是很有礼数,留下满地杯盘狼藉。
秀峰寺的和尚们倒好似见怪不怪,也不避讳荤腥酒酿,打扫着残局。
石城大王也喝得高了,被住持搀扶着,进了寺中休息。
住持念叨道:“师祖还是要少饮一些酒,破戒易,持戒难,今日寿诞便也罢了,平日里还是要克制一些。”
石城大王笑道:“该吃吃,该喝喝,不可执,不可执。”
住持埋怨道:“总是你有理,若是叫香客看见了算什么事。”
石城大王道:“打扫仔细些不就行了,那剩菜剩饭藏仔细了,喂养牲畜也行,只要不叫人看见,谁知道我吃酒了。”
住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别人没看见,但我看见了。”
石城大王道:“行了,莫要念叨我了,来陪我做功课吧。”
住持这才没有说话,到了禅房里同石城大王一起诵经。
木鱼声在夜色里晕开,就渐渐微不可闻了。
太湖之上,阴云密布。
三千岁从灵岩山回来,便驾驭着风雨进了太湖。
老龟没有出行必有风雨相随的灵异,闹出这样大的声势,也无非是讲究一个排场。
倒是白象龙那白蛟,因为是龙种的缘故,反而有些风雨相伴的灵异,只是道行不够,也是摆阔气。
只是到了太湖,天色暗淡,无星无月,只有层层阴云,却比他招来的风云更甚了。
老龟看了看天象,道:“怎么变天了?不是我干的吧?”
他散去法术,天色还是阴沉的,才自嘲道:“果然不是我干的。”
一阵湖风吹来,密密麻麻的雨点子便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太湖之上生出一阵水雾。
老龟吹了一口气,便将雨水挡在身外,蒙蒙水雾环绕在他的身边,让他看不太清楚外面的东西,更看不清天上的阴云不断压下,仿佛一只擎天巨手探了下来。
等到那手探到盯上,周遭一片漆黑,那老眼昏花的三千岁才吓得肝胆俱裂:“是哪位高人”
话音尚未落下,那阴云所化的大手已然将他一掌压下,狠狠砸向太湖。
三千岁平日里渡水弄波轻而易举,但此刻太湖之水却仿佛凝固的石头一般难以搬动,他只来得及将手脚脖颈一缩,身上显出青色的光幕,乃是龟甲一般由九宫组成,便被那巨手打入太湖之中。
仿佛开山裂地,太湖之水崩裂开来,迸发出无穷水花,发出闷雷一般的炸响。
三千岁那光幕如同水泡一样破碎开来,三千岁砸入太湖之中,被层层巨浪席卷而来,眼前便黑了下去。
那阴云所化的大手聚拢起来,化作采雷官的模样。
他吐气收法,太湖之暴烈复化为柔顺,波涌之中,浮起一个缩进壳中的老乌龟。
采雷官发泄了心中戾气,此刻顿觉快意,嗤笑一声,把手伸进龟壳里一阵掏摸,避开了袖囊,便摸到了一块硬物,取出来一看,果然便是那枚赤蚌。
“啐,老东西,如今谁才是那可怜虫。”
黑龙摸着赤蚌,从鼻窍中喷出气来,便洋洋得意,化作黑云融入了太湖的天象之中,须臾便不见了。
等那黑龙消失不见,那老乌龟便又化作三千岁的人形,满脸泪痕道:“该死啊,该死啊,这杀千刀的黑厮,欺负我年老体弱,强夺了我的宝贝。”
“我的宝贝啊!”
三千岁捶胸顿足,“殴打老弱、抢夺宝物,还有没有王法,还有没有天理啊!”
老龟抹着眼泪钻入太湖之中,很快便逃之夭夭了。
宫梦弼在神景宫金殿之中炼法。
如今虽化作白狐,将一身奔月法的修行拟作丹气向明月,日日修行,也没有片刻停歇。
那丹气当空漂浮,与明月相辉映,又有万龙相随,赤色、白色的云气沉浮不定,当中点缀着神景宫的灯花焰火。
采雷官的黑云落在金殿之前,又化作黑衣白面的青年人。
他仰头看着那明月一般的丹气,眼中又渐渐露出痴迷的神色。
手中虽然拿着赤蚌,已然有了一个绝世宝珠,但在金庭大仙的丹气面前,却又黯然失色了。
龙是痴迷宝珠的,不仅仅是水里的宝珠,陆上的、天上的,都是龙所追逐的。
采雷官欣赏了一下天上的宝珠,已经在思考自己逃离的时候,怎么才能把金庭大仙的内丹一同夺走。
不过现在是不可能的,他只能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敲响了金殿的大门。
宫梦弼打开了门,白发披散,并非见客的仪态。
他看起来是很在乎排场和仪态的,但不在乎仪态的时候,却不知怎么也合情合理。
采雷官将赤蚌献上,此刻竟也没有多少不舍和心疼。
他在图谋更大的宝珠,眼前的这颗,就没有那样吸引人了。
宫梦弼没有接,只是道:“随我来。”
他带着采雷官到了西洞庭山的清泉边,道:“投进去。”
采雷官便将赤蚌投入泉水之中,只是片刻,那闭合的蚌壳便再次张开,不断吞咽着泉水,甚至有一口气将泉水喝干的趋势。
但也只是趋势,泉水的水位下降了一截,随后又重新涨了上来,喝饱了水的赤蚌终于完全张开,露出了其中耀眼的赤色明珠。
水中生出火焰的波纹来,赤色的光照亮了半边的林子。
那明珠飞舞着,化作一个面带愁容的少女,怯生生地看着宫梦弼,拜伏道:“见过大王。”
宫梦弼道:“起来说话。”
少女便站起身来,低着头,乌云一样的头发柔软的垂落下来,挠得黑龙心痒难耐。
少女身着缁衣,与她雪白的肌肤相映衬着,好似她人也在发光。
宫梦弼眯了眯眼睛,伸手虚抓,少女身上的缁衣便好似黏稠的糖汁,拉出数十条或粗或细的丝线。
最终那糖汁尽数汇聚在了宫梦弼的手中,再看那少女,已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身上的缁衣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赤色的衣裙,将她衬得越发明艳。
“多谢大王搭救。”
少女眼中几乎落泪,道:“奴家自离了母亲,便被人以这擒妖网锁住性灵,又绝了水食断了气力,几经辗转、流落数人之手,如今终蒙大王搭救,方得了自由。”
“大王恩德,奴家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还请大王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