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夫身后,数十名审判圣骑中的高手已经追了上来,成弧形站在雷诺夫身边,手持重剑,周身煞气升腾,朝著刑天鲤和几个青年虎视眈眈。
“你猜?”刑天鲤笑呵呵的看著雷诺夫。
他可不能说,通天妙竹,是自己用本命精血和五金精华,在这末法时代硬生生种植出来的,这实在是,耸人听闻,颠覆了‘末法’这个词的本意,会引出大麻烦的。
“嘿!”雷诺夫看向了几个青年,沉声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为首的青年呼出了一口气,沉吟片刻,从牛皮带暗格中,掏出了那枚小小的铜牌:“赵宋,背嵬军,前军斥候岳小青。我等过路,在芦苇荡中休息,却被你的人恶意围攻,惹事的人,是你们。”
刑天鲤呼出一口气,赵宋,背嵬军,这就没错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著岳小青,眸子里里尽带著狂热。
嘿,你姓岳啊?
是家族本姓,还是将主赐姓啊?
如果是家族本姓的话,你家祖上,是不是那位写下‘弦断有谁听’的慷慨之士?
如果是的话,你们家的祠堂里,有没有供奉几卷他老人家的亲笔书法字画之类的,看看,今天道爷我救了你们,救命之恩,拿七八百卷那位老人家的书法字画来酬谢一二,也是天经地义的吧?
七八百卷书法字画而已,救命之恩,你回报得太轻了,是不是有点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啊?
雷诺夫也是轻轻的吸了一口气,很是忌惮的看了看岳小青。
“嘿,赵宋!”雷诺夫嘟囔道:“古怪,你们岳家,还为他们家卖命啊?换成我,谁敢那般对我,早就砍掉他的脑袋,自己坐上皇位了!”
咬咬牙,牙齿咬得‘嘎嘣’作响,雷诺夫看了看岳小青,又狠狠的朝著刑天鲤指了指:“我们在这里交战,你们无关之人,离得远些,若是被误伤了,可不要怨我们!”
雷诺夫看著刑天鲤,冷声道:“小子,堂堂后土血裔,东国调查室少校情报官?嘿,你可真给你祖宗长脸!现在,是战争,你们这些做情报的,被抓住了是什么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雷诺夫右手在脖颈上轻轻一拉,摆出了一副绞刑架上死囚犯的模样,‘嘎’的吐出舌头,脑袋猛地一歪,然后‘嘎嘎嘎’的大笑了起来。
手中长剑火焰迅速黯淡,雷诺夫厉声喝道:“找到那个该死的法璐仕人,捏爆他的蛋黄,还有,戴高?戴高!让戴高给我们一个解释,那个什么暗语森林,到底是怎么回事?那群该死的女人,究竟站在哪一边?”
雷诺夫带著大队人马转身离开,刑天鲤呼出一口气,朝著岳小青几个招了招手,一行人身边狂风鼓荡,在芦苇丛中卷起了漫天芦花,一溜烟的远去。
直奔出了二十几里地,到了一个树木葱郁的小土包下,岳小青六人猛地停下了脚步。
“就在这里吧。”岳小青朝著刑天鲤拱了拱手:“敢问阁下高姓大名?堂堂神州男儿,为何却为那蛮夷奴婢辈做事?”
刑天鲤上上下下,很认真,很狂热的打量著岳小青。
“岳家,背嵬军?是我想的那个岳么?”刑天鲤笑得极灿烂。
“当是阁下想的那个岳了。”岳小青和其他几个青年,全都挺起了胸膛,极坦荡,极轩朗,眸光清正,气概非凡。
报出自家的出身来历,他们没有任何好遮遮掩掩的。
因为他们是背嵬军。
因为他们全都姓岳。
刑天鲤赞叹了一声,掏出了赵青苘给自己的那份身份凭证:“在下李鲤,不知道几位可听说过?你们,是赵青苘殿下的援兵么?从小龙湫镇过来的?”
平海城向西二十里,有溆浦镇。
溆浦镇再向西二十里,有南泾口。这是一个位于大江南岸的小村,能有三五百户人家,两三千人口。村子正北面,就是直达小雁荡湖、小龙湫镇的泾水入江口。
因为浩浩荡荡泾水自北而来,汇入大江,泾水水流长年累月向南冲击,多少影响了大江水流,南泾口这里,就汇成了一个向南弯曲的大江湾,又有七八条小河支流从南向北,于斯汇入大江。水域宽阔,就成了一个极佳的船只停泊处。
一排十二条白木制成的大船,静静的停泊在江湾中。
岸边树林里,有极上品的锦缎,扎了帷幕,四周有数百个行军帐篷,帷幕中则是圈起了三个硕大的牛皮军帐,四周都有身披重甲,浑身只露出两个眼洞的玄武禁卫驻守。
之前在小龙湫镇,刑天鲤只见到了十几位玄武禁卫。
可是今天跟著岳小青等人到了这里,单单帷幕外看到的玄武禁卫,数量就已经过百。
刑天鲤也不由得惊叹,这就是赵宋家的底蕴了吧?这些玄武禁卫,实力一个个的,可都比得上那些审判圣骑当中的高手,甚至犹有过之。
树林中,大量身披鳞甲,神色精悍的士卒,正十二人一组,围坐在行军帐篷附近,没人乱走,没人说话,静悄悄的只是用油布擦拭手上晶亮的兵器,又或者整理一支支做工精良,通体寒光森森,造型极其威猛,看上去就极有杀伤力的强弩。
刑天鲤正待放出神魂之力,察看一番这些士卒的实力,突然一阵心悸感涌上心头,他急忙收敛了一切气息。
一名身穿紫色蟒龙袍,身形魁梧,赤红色一张面庞看上去正气盎然,周身气派威武,俨然一条堂皇汉子的长须男子大步走出帷幕。这汉子通体上下,端的是一个威武正气,但是一双三角眼微微耷拉,眸光闪烁不定,透出了十成十的奸臣气相。
男子身后,跟著十几名身穿锦袍的面白青年,他们分明都是去势的太监,但是修炼的功法肯定有问题,居然一个个都蓄了三寸美须,而且胡须打理得极其精致、整齐。
岳小青等人骤然停下脚步。
那紫袍男子下巴微微一抬,背著手,饶有兴致的笑道:“唷,岳家子,回来了?可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么?话说,让你们背嵬之士,去打探消息,有点大材小用了!”
紫袍男子指了指四周静静盘坐的士卒,笑道:“这些静塞儿郎,个个都是好样的,难得出世一次,总要给他们一些立功的机会。”
啧,这厮一开口,就是挑拨离间。
刑天鲤看著这紫袍男子,直觉心脏一阵阵的抽搐好么,又是一位天仙境的老怪物,不过呢,比起穆里玛和杨天骥,这紫袍男子身上,似乎有异宝镇压,使得他在这末法之世,还能动用一丝丝天仙之力。
就是这一丝丝天仙之力,这厮的危险程度,可就比穆里玛和杨天骥,高出了百倍不止。
刑天鲤正打量这厮的时候,一缕缕极阴寒,但是内部又蕴藏了一丝丝邪异十足的赤阳之气的怪异力量,已经悄然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不过,刑天鲤的根本法极其神异,九口小鼎更有镇压一切的至高伟力。
当九口小鼎齐齐凝聚真形,在刑天鲤体内各安其位后,刑天鲤的身体,就俨然一个小小的天地,只要他收敛气息,就算是境界比他高出十倍、百倍的存在,也难以察知端倪。
更不要说,这厮虽然是天仙,刑天鲤的神魂境界,却也不弱于他!
这股邪异的力量绕著刑天鲤转了好几圈,没能看透刑天鲤的底细,就悻悻然的退了回去。
紫袍男子又笑道:“毕竟,我赵宋强军无数,‘归德军’、‘静塞军’,哈哈,功劳不能尽归了你们背嵬军,都得让他们表现表现不是?”
随著这厮的几句话,四周的静塞军士卒们,看向岳小青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劲了。
岳小青显然是个老实憨厚的孩子,面对紫袍男子有意无意,却又不怎么明显的挑拨,他张了张嘴,知道这厮的话不对,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才是。
一声低沉的咳嗽宛如雷鸣响起,方圆数十亩地的树林子,大大小小的枝桠都因为这一声咳嗽无风而动。一名身高近乎七尺,熊腰虎背,双臂如猿,一张面孔颇为方正,双眼如寒星一般皎洁光辉,通体有缕缕气血如狼烟一般升腾,看上去能有三十岁开外的男子,大踏步走了出来。
刑天鲤心头一寒。
好,好家伙!
这个男子,好生恐怖!
他身上,有著正统道家‘金肌玉骨’体修神通的痕迹,而且,他的修行境界,已经达到了极其高妙的层次,起码也是天仙的层次。
但是,他放弃了自身境界,将天仙级的修为,强行转化成了极低劣的炼体之法。
他转化后的炼体法门,气息就和奥古斯,还有那些金发金眼男子的气机差不多。
也就是说,这个方正男子,他自斩道途,断绝了未来攀升更高境界的一切可能,他将自己原本玄妙精微的道家天仙境界,转化成了层次虽然低劣,但是更适合末法时代的炼体方式。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修为流失了很多,很多。
但是正因为他如今的炼体方式,契合了当今的末法时代,他丧失了原本的天仙境界,却能在末法时代中,一如奥古斯等人,拥有可怕的肉体力量。
就好像,一头在洪荒时代,可以纵横天地的鲲鹏,硬生生将自己的生命形态,转化成了世俗界的巨象。
在这末法时代,鲲鹏根本无法生存,而巨象却足以世间纵横。
而且,以鲲鹏的生命本源,将自身转化为世俗巨象,这头巨象拥有的力量,显然冠绝一切品种的巨象之上,强得一塌糊涂,强得匪夷所思。
还能这么玩?
刑天鲤只感觉牙齿一阵阵酥痒。
他毫不怀疑,奥古斯、帝斯这些家伙,如果敢出现在这方正男子面前,或许连他一拳都接不下来。
方正男子牺牲巨大,但是这也让他在这末法之世,拥有了堪称镇压一切的力量。
真正是不知道,要何等觉悟,为了何等目标,才让这男子付出这么巨大的牺牲。
最少,最少,天仙可长生逍遥,哪怕如这紫袍男子这般,自封修为,苟全世界,不出意外的话,寿命绵长是可以做到的。
而这方正男子自斩道途,强行转修之后,他的寿命,怕是不到千年!
堂堂天仙哪!
岳小青和几个同伴齐齐笑了,向这男子深深拱手行礼:“杨老祖。”
方正男子微微一笑,朝著刑天鲤看了看,一巴掌拍在了紫袍男子的肩膀上,紫袍男子身体猛地一哆嗦,刑天鲤莫名觉得,他竟然有一种拔腿就跑的心虚感。
“喏,童贯王爷,您老都一大把年纪了,欺负小娃娃算什么?”方正男子笑道:“无聊的话,我们比划比划呗。”
刑天鲤瞳孔骤然一缩。
童贯?
这身穿大紫色龙袍的红脸男子,竟然是童贯?
吓,难怪一嘴巴的阴阳怪气,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恨不得就想要劈他三五百刀的样子。
这厮,真的是那个童贯?
童贯‘哈哈’一笑,轻轻一摆手,轻描淡写的说道:“罢了,罢了,若是你祖父杨再兴嘛,本王倒是有兴致,和他过过招。念祖啊,你这娃娃,自废修为,天人转化,将那长生道果,转化为这等低劣的血气军武,哎!”
童贯摇摇头,轻声道:“本王越想越不是滋味,过得些年,若是你祖父掉头,你却已经和他天人永隔,本王如何向他交待呀!”
这话说得恶毒了。
刑天鲤却是一颗心跳得厉害。
这个方正男子杨念祖,他是杨再兴的孙儿?是那个杨再兴么?
嗯,‘掉头’?
杨再兴不在么?他又去了哪里?或者说,他们去了哪里?
帷幕中,正中的牛皮大帐内,赵青苘带著几个内侍行了出来,猛不丁的见到刑天鲤,赵青苘‘呵呵’一笑,朝著刑天鲤指了指:“哎,小李,臭小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还盘算著,让樊楼打探你的消息呢。”
“你可知道,这平海城究竟发生了什么?”赵青苘急促问道。
牛皮大帐中,一副极大的,用秘法绘制在一张硕大的兽皮上,山川地理,一切细节精致到极致的地图铺在了一张大方桌上。
这幅地图,绘制的工艺是绝佳的,平海城周边三五百里地,每一座小山,甚至是山间的一些小路,全都在地图上一览无遗。
只是,在这地图上,缺少了万国租界的细节。
在地图上,万国租界曾经占据的位置,只有稀稀拉拉数十个小村子的痕迹。
很显然,这幅地图,很有点年数了。
大帐中,除了童贯、杨念祖、岳小青,又多了四个相貌和岳小青有几分相似,同样挺拔俊朗的青年。岳小青称呼他们为‘大兄’,其名号,乃是‘风、雨、雷、电’。
岳风、岳雨、岳雷、岳电,这典型就是一家兄弟最省事的起名。
四个人的气息,比起岳小青可是要强大了许多,他们使用的兵器,更是让刑天鲤瞠目结舌四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对手柄雕龙,锤头足足有南瓜大小的金锤。
四对金锤,都是一般造型,上面有大片的风云纹路,做工极其精美。
这四对金锤,一如雷诺夫手上那柄重剑一样,显然常年温养在某些灵眼、灵穴中,在这末法时代,金锤内,依旧有阵法残留,保留了一丝丝微弱的灵性。
刑天鲤收起了脑壳里一些古怪的念头,指点著地图,将这些天,万国租界发生的事情,包括他亲眼所见的,暗语森林啊,奥古斯啊,帝斯等人的一些行为举止,也都一一的说了出来。
乃至玛利亚那一伙人身上的古怪,刑天鲤也著重的点了出来。
那些家伙,可是招惹不得的,就算你能打得过他们,动辄自爆的混蛋啊,而且都是威力绝大的核弹头自爆,这是能轻易碰触的么?
如果单单童贯一人,刑天鲤是绝对不会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说出来的。
但是呢,除开童贯,还有杨念祖,还有这一票岳家的兄弟。
刑天鲤极其严肃的说道:“这玛利亚一行人,还有暗语森林的那群女人,甚至包括奥古斯和帝斯他们,都在刻意的挑起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