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风 第13节

  或许是《原始巫经》的影响。

  肯定是《原始巫经》的影响。

  刑天鲤的气息,莫名发生了一些奇异的变化,他用力揉搓著双手,恨不得现在就将那皮肤可以变成鞭子的黑皮大汉,骨骼可以像子弹一般射出的白皮大汉,还有那可以化为恐怖肉球、力量惊人的黑皮大汉,全都给抓回来,一点点将他们给活扒了。

  阴冷,蛮荒,视众生如刍狗。此刻的刑天鲤,就是这般,透著一股子非人的气韵。

  一夜没睡。

  一夜都在参悟《原始血脉注》。

  清早起来,刑天鲤悄然吞掉了一百斤生铁块,心脏中的大鼎又长大了一圈,鼎中金光也长长了小半寸,呼吸间升腾而出的氤氲之气,比之前更浓厚致密了一些。

  通天妙竹轻点地面,‘叮叮’声中,刑天鲤还是到了之前熟悉的巷子口。

  经过了几日食客的吐槽,三家摊子的老板,也对自家的手艺进行了改良。

  油炸鬼略有点焦糊,但是起码能入口了。

  馄饨用的高汤,也用足了材料,咸淡略有点掌握不好,可是足够新鲜的材料制成的鸡肉、虾仁大馄饨,已经有了几分滋味。

  卤蛋倒是让人有了额外的惊喜,只要用足材料,舍得花时间慢火炖煮,这种简单的食物,想要做得美味,哪有什么难度?

  吃饱喝足,刑天鲤直奔码头。

  不出意外,果然出了意外昨夜里从平海城赶来小龙湫镇的英吉士人中,那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子,是平海城万国租界总巡捕房的资深探长,全都是勘探现场、侦缉罪犯的高手。

  虽然昨夜他们遇到了袭击,带队的英吉士官员被刺杀,更有三十几名士兵伤亡,这几个探长,依旧履行了自己的职责,找到了现场一些蛛丝马迹。

  刑天鲤距离传教士们包下的客栈还有数十丈远,就听得远处‘嘭’的一声炮响。

  随后,街道上就从远到近,传来了镇民们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开炮了,开炮了,吓死人了!”

  刑天鲤加快了脚步,身后跟著的巡检司汉子们,已经拔出了配枪。

  就在这条石板街道的尽头,通往小龙湫镇码头的平场上,一个直径数尺的大坑腾腾冒著硝烟,十几块铺地的石板被炸得稀烂,碎石飞出了老远。

  远处湖面上,两条内河炮艇上,一条炮艇的舰艏主炮的炮口,还有一缕青烟在升腾。几个水兵忙碌著,刚刚将一发炮弹塞进了炮膛。

  几个黑衣男子带著英吉士的士兵们,堵在了客栈门口。

  一名八字胡,大鹰钩鼻,神色阴鸷的英吉士探长正在厉声呼喝:“这是最后警告,诸位尊贵的教士,如果你们继续阻挠我们对案件的调查,我们有理由怀疑,你们在包庇罪犯!”

  四周都是围观的镇民。

  刑天鲤在人群中,找到了双手抱胸,面带戏谑笑容的李魁胜。

  他凑了上去,低声问道:“李叔儿,这是怎么搞的?怎么就开炮了呢?”

  英吉士的炮艇,悍然朝著小龙湫镇开炮,虽然炮弹是落在了码头的空地上,但是距离最近的民宅,也只有二十几丈的距离。这么近的距离,稍有不慎,一炮打偏,死伤的都是镇子上的乡亲!

  刑天鲤心中在疯狂吐槽。

  “这几个英吉士的探长,还是有点本事的。”李魁胜压低了声音:“他们昨夜连夜勘测了现场,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的琢磨……啧,也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反正一大早的就找上了这群神棍!”

  刑天鲤愕然:“英吉士,也是信奉圣母教的罢?报纸上说,极西百国,但凡还保留了国王、皇帝的国家,继位之时,都要重金礼聘圣母教的教皇亲自加冕!”

  刑天鲤刻意加重了‘重金礼聘’四个字:“就这几个小小探长,敢找圣母教的麻烦?”

  李魁胜摊开双手:“你问我,我问谁?洋鬼子的事情,谁晓得呢?随他们去吧,狗咬狗,嘿!”

  马县丞在一旁,张开双手,想要拦住几个探长,却又不敢真拦的模样。他苦著一张脸,好似被公婆欺凌的童养媳一样,细声细气的劝说道:“诸位洋大人,诸位洋大人咧,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啊!”

  没人搭理马县丞。

  甚至没人正眼看他一眼。

  刑天鲤直翻白眼:“以和为贵?死人了啊。还怎么以和为贵?大玉朝的官,就这水平?”

  李魁胜讥诮冷笑:“不然呢?小鱼儿,大玉朝的官,就是这般模样了。指望他们做事?”

  轻轻摇头,李魁胜轻叹道:“没指望的。”

  “所以啊,当年!”

  喟叹了一声,李魁胜沉声道:“管他们怎么样呢?只要他们不打起来,不伤了镇子上的乡亲,管他们这群洋鬼子的死活呢?”

  老教士摊开双手,挡在了客栈大门前,他深邃的目光凝视著几个英吉士探长,沉声道:“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啊,原谅这些迷途的羔羊,他们并不是有意冒犯您的尊严!”

  八字胡探长叼著烟斗,正要说点什么。

  斜刺里一道白光呼啸而来,‘嘭’的一声,这个探长的脑袋就爆成了一团血浆。不等那些英吉士人惊呼出声,白芒闪烁,几个站在客栈门口的探长,头颅齐齐爆开。

  四下里,小龙湫镇的镇民们哭喊奔逃,整个街道乱成了一片。

  人群汹涌,刑天鲤等人也被挤得只能退到路边店铺的屋檐下。

  刑天鲤看向了白芒射来之处,他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他也只能看到一道人影,在数十丈外的屋顶上微微一晃,就骤然消失。

  是那个白皮男子。

  刑天鲤身体微动,想要追上去。

  但是衡量了一下昨夜那三人联手的威胁,刑天鲤硬生生打消了追击的冲动。他阴沉著脸,轻轻地一跺脚。

  “丧心病狂,他们想要做什么?”李魁胜气得面皮发黑。

  挤在客栈门前的英吉士士兵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著几个探长还在抽搐的尸体。他们甚至没能看清白芒射来的方向,根本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老教士带著一丝莫测的微笑,轻轻的摇晃著手上银铃,轻声吟唱道:“迷途的羔羊们,请回到至高而仁慈的圣母怀抱。跪下,接受圣母的恩悯,尔等方能得到救赎!”

  “有罪者,已经接受了神罚;你们,还要继续迷失么?”

  和那几个敢于和老教士正面抗争的探长不同,这些英吉士士兵被那老教士嘟囔了几句,居然有过半士兵放下了枪械,‘咕咚’跪倒在老教士的面前。

  在一旁的马县丞,这时候方才反应过来。

  他扯著嗓子,声嘶力竭的尖叫了一嗓子‘杀人啦’,然后翻著白眼昏厥了过去。

  老教士看到了站在街对面屋檐下的刑天鲤,他轻轻摇晃著银铃,慢悠悠走到了刑天鲤和李魁胜面前,带著高深莫测的笑容,用神棍特有的歌咏调嗓门吟唱道:“至高而仁慈的圣母,高座云端,俯瞰众生。”

  “孩子,我感受到了圣母洒落在你身上的至高荣光。”老教士向刑天鲤伸出了手,眸子里带著一抹热切:“已经安排好了你的一切。你只要遵循的意志,世间当有的名,圣堂当有你的位。”

  刑天鲤笑得很灿烂,他轻点通天妙竹,沉声道:“用我们大玉朝的俗话来说,只要道爷皈依你们的圣母,就有荣华富贵送上门来?”

  老教士用力点头,他笑道:“孩子,你是有智慧的,你完全理解了圣母的意志!”

  刑天鲤压低了声音:“所以,昨晚上刺杀那个英吉士官员的,的确是你们的人?”

  老教士沉默,目光森森,直勾勾的盯著刑天鲤。他收起了那让人难受的神棍音,沉声道:“那么,敞开了说吧,你能对抗蒙受了神恩的战士,你比我们最初想像的,一个乡下的富贵少爷,拥有更大的、无可估量的潜在价值。”

  “皈依我主,我们能让你的价值最大化。”

  “违逆我主,你表现得越强大,你即将受到的神罚,就越可怕!”

  刑天鲤点头:“不做你们的走狗,你们就要弄死我,是这说法吧?”

  老教士很认真的点头,默认了刑天鲤的说法。

  李魁胜站在一旁,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双手按在腰间配枪上,一双大眼环瞪,眸子里煞气升腾,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凸起来老高。

  客栈中,几个身形魁梧的黑衣教士慢悠悠走了出来。

  他们一字儿排开,面无表情的站在老教士身后,目光如刀,死死盯著刑天鲤。他们身上,逐渐弥漫出昨夜树林中,那三个汉子一般无二的气息。

  “荣耀,或者死亡。”老教士微笑看著刑天鲤:“孩子,圣母拥有无尽的恩泽,但是,无穷的恩泽分散在无数羔羊身上,恩泽也就变得有限了。,往往只给人一次选择的机会。”

  沉沉的脚步声从码头方向传来。

  那两位身穿员外服的白莲香主,带著大队人马,气势汹汹的直奔这边。

  李魁胜看到两个白莲香主身后,那几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突然低声骂了一句极难听的脏话。

第14章 小镇战场(上)

  两个白莲香主,身后跟著的七长八短汉子中,为首的赫然是相柳白蚨。

  在相柳白蚨身边,还站著五个气息和他相似,身形也瘦瘦高高,行走时犹如冷血爬行动物一般,手脚如风中拂柳一样‘晃荡’的壮汉。

  除开他们六个,人群中,还混著三个发色略带青黑,瞳孔略显水色,体格粗壮,周身弥漫着淡淡水汽的男子。

  这所谓的淡淡水汽,也唯有刑天鲤这等神魂强大的修道之人才能勉强感应到。换成正经凡人,也只是在这三个男子凑近的时候,感到身边有一点阴凉罢了。

  除开这九个和寻常人气息格格不入的汉子,他们身后还带来了百多号体格健壮,身穿团练号衣,气息极其凌厉蛮横的青壮。

  “老叔儿,咱们,退避三舍!”刑天鲤轻声道:“洋大人的事情,让洋大人们自行解决吧。”

  李魁胜恼怒,想要说点啥。

  刑天鲤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五指微微发力,硬拖著他顺著石板街向后退却。他亲自领教过相柳白蚨的力量,他昨夜更是亲眼见过那三个汉子邪诡的力量。这些人若是冲突起来,李魁胜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他哪里敢,让李魁胜和这些巡检司的人,卷进这样的漩涡?

  在这一瞬间,刑天鲤甚至做好了决定让李魁胜辞官吧。

  老教士轻轻摇晃银铃,转身站在了街道正中,带著微妙的笑容,看著气势汹汹杀到面前的大群白莲教众:“至高而仁慈的圣母啊,请垂怜这些迷途的羔羊,请指引他们走上正道。”

  两个做土财主打扮的白莲香主趾高气扬的冲了上来,正准备说点什么,相柳白蚨已经左右一划拉,将他们拨到了一旁去。低头俯瞰著老教士,相柳白蚨轻声道:“划条道罢?”

  老教士瞪大眼睛,略显迷茫的看著相柳白蚨这种大玉朝江湖道上的黑话,他不懂。

  相柳白蚨皱起了眉头,沉声道:“是你们杀了咱们的合作之人罢?是你们烧了我们在码头上存放的煤?是你们让我们没办法输送和我们签署了契约的雇工?”

  这话,老教士听懂了,他轻轻晃著银铃,高声道:“孩子,你们行走在错误的道上。请感受圣母的指引,远离邪魔的诱惑。只要回归正道,仁慈的圣母定然宽恕你们的罪!”

  那边,马县丞又醒了过来。

  他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正一脸惊喜的看著这边。

  相柳白蚨看向了马县丞,他厉声喝道:“这位大人,听说,小雁荡湖周边,有湖匪山贼相互勾结,劫掠客商百姓,时常造下杀戮。嗯,就在今天,有百多个传教士被湖匪山贼宰了!”

  “你,可要一五一十的,将这不幸的消息,汇报给上面!”

  马县丞瞪大了眼睛,脸上笑容骤然崩溃,干瘪的身躯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相柳白蚨冲着李魁胜这边招了招手:“李魁胜,你也不想这个镇子被弄得乌烟瘴气的罢?身为巡检司,你当配合我们,驱逐这些为非作歹的传教士。”

  李魁胜皱了皱眉头:“驱逐?”

  相柳白蚨点了点头:“不用们动手,管住你镇子上这些老百姓的嘴就行!”

  不等刑天鲤和李魁胜应诺,相柳白蚨举起右手,五指带起一道恶风,直劈老教士面门。

  老教士身后,一名身披黑袍的魁梧汉子猛地上前,右臂诡异的蠕动著,手臂瞬间膨胀到了寻常两倍粗细,带起一道雷鸣炸响,一拳轰在了相柳白蚨掌心。

  一声闷响,相柳白蚨的面色骤变,赫然被那黑袍汉子一拳轰得立足不稳,连连倒退。

  他高高瘦瘦的身躯犹如流水一般震荡,一波波可怕的巨力被他用奇异的卸力法门化解,顺著他身体狠狠轰在了街道上。一块块厚重的石板爆碎开来,相柳白蚨后退时,每一步都在地上轰出了一个尺许见方的大坑。

  如此连退六步,相柳白蚨身后,两个和他体型相似的汉子伸出手,朝著他后背一托,这才帮他稳住了身形。

  那三个周身水汽隐隐的汉子齐齐咧嘴大笑,其中一人厉声喝道:“相柳家的,行不行啊?连一群蛮夷奴婢都拾掇不下来,你家祖宗的脸还要不要了?”

  相柳白蚨面皮难看,‘桀桀’怪笑了几声。

  出手和相柳白蚨硬碰的黑袍汉子突然怪叫了一声,他卷起袖子,露出了筋肉虬结,比寻常人脑袋还要大一圈的拳头他白皙的皮肤上,点点墨绿如此刺眼,而且墨绿色的痕迹正在快速扩散。

  “卑鄙的家伙,毒!”黑袍汉子操著结结巴巴,带著浓烈异域口音的大玉朝官话高声怒骂。

  相柳白蚨和身后五个高挑汉子齐齐怪笑,他们高挑身体一扭,同时朝著老教士扑了上去。

  几个身形魁梧的黑袍汉子齐齐咆哮,带起一道恶风,毫不畏惧的冲着相柳白蚨等人迎了上来。双方还没交手,就已经有点点血水飞溅刑天鲤看得真切,那手掌中毒的魁梧汉子右手只是一抖,他的手掌就皮肉绽开,中毒的皮肉自行脱落,带著点点毒血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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