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天鲤顺著嬉笑声看了过去,就看到两条排水量能有数万吨的巨型货轮,正停泊在邻近的泊位上,一条巨轮的船头,几个高级水手正叼著烟卷,朝著码头上跪拜行礼的东云人比比划划的说笑。
货轮上,果然挂著艾美联邦的旗帜。
十几台使用电力的新式龙门吊,铁链条发出‘咯啦啦’的声响,一群艾美联邦水手,大呼小叫的指挥著龙门吊,将一台台体积惊人的大型机械,缓缓的吊出船舱。
一群身穿深蓝色工作服,头戴山藤编成的安全帽,看上去颇有几分精英精锐气质的东云男子,站在码头上,看著缓缓落地的大型机械,一个个喜笑颜开,甚至有人感动得‘嗷嗷’大哭,不断流淌下眼泪来。
刑天鲤瞪大眼睛,看著那些体积巨大的机械,完全弄不懂这些玩意儿是干什么用的。
神魂之力扫过,这些机械的内部构造,所有细节一览无遗,每一个零部件究竟是如何构成,其材质配比等,都被刑天鲤轻松的扫描了出来。
他依旧不知道这些大家伙有什么用。
“咳,咳,文科生怎么了?道爷我就是一个文科生!”刑天鲤悻悻然的嘟囔著,微微侧头,聆听著那些东云人激动的叫嚷。
嗯,是特种合金熔铸设备?
嗯,是大型板材锻压设备?
唷,有一台十万吨锻造机?
十万吨,是什么概念?用在工业上,很牛皮么?刑天鲤对此是一窍不通的。
听那些东云人的哌噪,这座名为‘飞云’的海港城市,将建造一座大型的造船厂?一口气建造十八条大型船坞,每一条船坞,都能建造六万吨级的巨舰?
刑天鲤目光一阵游离。
这些东云人兴奋无比,他们也没有什么保密意识,或许,他们也不觉得,有人能隔著一里多地,偷听到他们的对话罢?
他们热情的讨论著,这次艾美联邦慷慨的大手笔。
他们给了东云岛联一笔堪称天文数字的无息贷款,援建了他们好几座大型造船厂,好几座大型的炼钢厂,以及好几座新式的军械厂。有了这些厂子,用不了两年,东云人的实力,尤其是海军的实力,当能迎来一个飞跃。
“真希望,我们飞云船厂建造的巨舰,能够炮击津门,让我们东云的儿郎,攻入神州,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天下!”一名看上去地位最高的东云老人,豪气十足的挥动著双臂,发出了极狂妄的宣言。
津门,大玉朝北部最重要的海港城市。
若是能登陆津门,就好似一柄刀,直接架在了大玉朝京师焚天城的脖颈上。那里,距离焚天城,直线距离只有区区五百里,而且沿途尽是平原地带,无险可守。
五十年前,极西百国的联军,就是攻破津门,直逼焚天城,在焚天城外,一战覆灭了大玉朝三大京营禁军,吓得那时候的皇帝拖家携口,仓惶‘北狩’。
刑天鲤静静的看著这些亢奋无比的东云人。
杀了他们?
弹指可为。
但是,有什么意义?
杀了他们,东云国内,这般的狂徒,还不知道有多少。
这些家伙,一直自诩‘神州正朔’,毕竟,当年祖龙始皇的二儿子,那位在历史上留下了‘赫赫大名’的秦二世,正是东云岛联的首任圣皇。
东云岛联的历代圣皇,也都是秦二世的孝子贤孙。
东云国内的历史课本,可是一直在鼓吹,他们才是神州大地最正统的继承者。
这端的是,一笔糊涂帐,没办法算清楚的。
杀了这些东云人,完全没意义。
至于说,摧毁这些机械?
呵呵,艾美联邦能够送来一批机械,就能送来第二批,第三批,第四批。刑天鲤丝毫不怀疑艾美联邦的财力,除非他能彻底覆灭艾美联邦核心高层,扭转他整个国家的意志,否则摧毁这些机械,有什么用?
但是,覆灭艾美联邦的核心高层?
想起手段诡秘的奥格、洛美,刑天鲤就直摇头。哪怕修为飙升,刑天鲤依旧没信心,能够将奥格、洛美怎么样。
金属制成的舷梯,被踩得‘咚咚’作响。
一群身穿白色制服,戴著口罩的东云海关检疫官员,带著一群边检的警察,昂首挺胸的登上来客轮。这些小矮子,故意高高抬脚,重重踏地,似乎是想要以此,在这些牛高马大的‘外国人’面前,炫耀自己的‘勇力’?
只是,任凭他们如何做作,看到平均身高不过四尺二三寸(一百四十二三厘米)的东云人,看到他们绷紧的面庞,故作威严的小模样,这些日子,身高已经长到五尺六寸(一百八十五厘米)上下的刑天鲤,不由得‘嘿’的一声冷笑。
客轮的船长、大副,带著几个高级船员,来到了甲板上。
身为艾美联邦公民的他们,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应付著东云海关的官员。不一会儿,一名高级船员来到了刑天鲤面前,叮嘱他说,客轮要在飞云港停靠一天一夜,补充煤炭、清水和瓜果蔬菜等。
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内,船上的客人,办理临时的证件后,可以离开客轮,上岸观光、消遣一二。这高级船员朝著刑天鲤挤了挤眼睛,低声笑道:“飞云港有很多不错的东云姑娘,您这般慷慨的绅士,最能受到她们的欢迎。”
刑天鲤微微一笑,询问了一番办理临时证件的程序,两名海关警察,就已经昂首挺胸,气汹汹的朝著刑天鲤奔了过来。
刑天鲤比他们高出了一尺半,两个东云警察越是走近,越是能察觉到这种可悲的、让人绝望的身高差。他们越发的面容狰狞,死死的咬著牙,腮帮子都鼓了出来。
“你,东国人?为什么来东云?”一名东云警察抬起头来,极其恼怒的仰望著刑天鲤,极凶狠的喝骂著。
刑天鲤俯瞰著这两个穷凶极恶的小矮子。
甲板上,如他这般欣赏码头风景的客人,还有很多。但是那些客人,全都是发色、眸色五颜六色的洋老爷,这两个海关警察,却偏偏找上了刑天鲤。
轻咳了一声,刑天鲤操著熟稔的英吉士语,一脸诧异的问两个东云矮子:“你们,是在找我的麻烦么?”
他举起左手,打了个响指。
汤姆和杰瑞这一对老搭档,就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冲着两个目瞪口呆的东云警察,就是一通大声呵斥。
第78章 黑婆罗洲(下)
披挂上一层‘洋老爷’的皮,刑天鲤轻易摆脱了东云海关的刁难。
但是客轮上,另外那些大玉朝的旅客,则是被这些东云海关折腾得狼狈不堪。
位于船舱最深层的三等舱内,有一群三十多名青年男女,他们颇为狼狈的被东云人驱赶了上来,在甲板上,当著众多旅客的面,无论男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当做小偷一般对待。
他们的衣衫被粗暴的扯了下来,几个青年女子,勉强留下了贴身的小衣,而那些男青年,则是几乎被扒光了在甲板上展示。
他们的行礼,并不多的行礼,大抵就是一些藤条或者木质的箱子,被粗暴的踹开,里面一些简单的衣物,一些用英吉士文字印刷的书籍等,被丢得满地都是。
刑天鲤静静的在一旁观望。
这些青年,大抵是去艾美联邦留学的穷学生,自三十年前,大玉朝掀起过那一波‘新政’风潮后,有追求的年轻人,尤其是东部沿海发达行省的年轻人,踏出国门,师法洋人,已经成为潮流。
他们大抵是普通家庭出身,手头资金有限,是以搭乘了条件最差的三等舱。
面对东云海关的故意刁难,那些男青年气得面皮赤红,双眼充血,而几个几乎被扒光的女青年,则是蜷缩在一起,无声的抽噎。
客轮上,还有两家住在一等舱,看上去小有身家的东国百姓,他们同样被东云警察圈了起来,声色俱厉的呵斥著。他们的行礼也被打开,里面一些金银细软等物,就当众被这些东云警察当做‘嫌疑物’,用牛皮公文袋‘封存’、‘保管’。
一名东云海关官员很是严厉的告诫这两家百姓,如果他们对于东云海关的处置有任何意见,他们可以在三天内,向飞云港的官方申诉!
明眼人看得出来,东国百姓如果在飞云港,向东云官方申诉,无论他们占理不占理,后果非常堪忧。
两家的男主人,唯唯诺诺的应承著,显然,他们吃下了这个闷亏。
看他们的样子,只求平安脱身,事后根本不可能再找东云人麻烦。
何铎、何西叔侄两凑到了刑天鲤身边,朝著那些憋气、哭泣的东国青年挑了挑下巴。
刑天鲤眸光闪烁,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抬头,看向了港口西北角,朝著海面突出的一个礁石岬角。上面矗立著一座高有二十多丈的灯塔。在灯塔的顶部,三名身穿黑色狩衣,头戴高高的黑色纱冠,手持血色流云纹黑底团扇的男子,正静静的看著这边。
隔著好几里地,刑天鲤依旧能感受到,这三个男子身上,那浓烈的邪气。
远比在平海城,东云人强占的聚居地军营中,他见过的那些东云术士身上,更强烈百倍的邪气。犹如实质的邪气,阴冷,肃杀,带著让人窒息的腐朽死气和无穷尽的怨气,在刑天鲤的神魂‘视界’中,三个男子全身,都被厚达数丈的黑色雾气笼罩。
在那黑色雾气中,有邪物隐藏。
如尸,如鬼,如妖,如魔,是极邪门的手段,这些邪物,正在缓慢的抽取这三个黑衣男子的精血,甚至在抽取他们的寿命。
而这三个黑衣男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法子,他们的精血虽然虚浮,总量却充沛得没有道理。他们的寿命,更好似被泼了大桶汽油的篝火一样,火势滔天,炽烈无比。
任凭黑气中的邪物吞噬,他们自身却浑然无事。
“东云,有高人啊!”刑天鲤幽幽道:“这一天一夜的功夫,让兄弟们,老实蹲在船上,不要下去招惹麻烦了。”
“他们么。”
刑天鲤看了看那些被海关警察肆意折辱的青年,轻轻的摇了摇头:“自强,说起来轻松,想要做到,可不容易。”
左手缩在袖子里,刑天鲤掐了巫印,无声的默诵巫咒。
数十道噬心巫咒悄然发动,无声无息间,就附著在了所有登船的东云人身上。从这一刻开始,三天后,他们就会络绎暴毙,而且死因全都会是心力衰竭。
大概一个月内,这数十名东云人,会全部死绝。
刑天鲤微笑,看著那些气得浑身都在哆嗦的青年,轻声道:“好好记住今天的这一课。国弱,哪里有讲道理的地方?弱国无外交,弱族无人权,你们可一定要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的记得这一天。”
心情不好,刑天鲤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头等舱房。
心情极差,他顺著楼梯攀爬的时候,随手一抖通天妙竹,隔壁巨轮上,正在吊运的大型机械中,有几台看上去体积极大,构造极复杂的机械,其核心部件,就被无形剑气震出了暗伤。
刑天鲤是个文科生。
他破坏了这些机械,至于说,未来会造成什么后果,比如说特种炼钢炉倾覆,会烧死多少东云技师之类的事情,他一个文科生,可不懂。
一天后,客轮鸣笛,启航出港。
刑天鲤隔壁,原本空置的头等舱房间,在启航前,有一少一老,临时购票上了船。
这一老一少,看模样,是一对儿主仆。让刑天鲤诧异的是,他们身穿东云人的传统服饰,即有点改版的‘吴织’袍服。但是他们的身高嘛,分明不是东云人能有的。
那看上去是少主的男子,身形高挑,单薄,好似一根略微压扁的细竹竿,能有几近六尺高,比刑天鲤还要高出了半个头去。
这厮待人的态度,也极其冷傲,见谁都是微微挑起下巴,无声无息的先从鼻孔里喷一团冷气,一副‘老子天下第一,尔等尽是傻皮’的做派。
而那看似老管家的老人,身量比那少主还要高出了一拳。只是,如此身量,堪称‘豪杰’,这老人却时时刻刻,见谁都微微佝偻著腰身,点头哈腰的,还没开口,先满脸堆笑,一副谦卑、谦逊到了极点的模样。
这两人,乍一看去,并无太多古怪。一个被宠坏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公子,以及一个久经世事锻炼,通晓人情世故的老管家,仅此而已。
但是刑天鲤却总有种莫名的危机感,这两个家伙,好似两头可怕的洪荒巨兽,收起了爪牙,缩小了体型,强行扮作了无害的小白兔,悄摸摸的蜷缩在自己身旁。
刑天鲤天仙神魂,也没有那种‘心血来潮’的警兆。
但是他灵台紫府上,高悬的那一口青铜古剑,还有体内九口青铜小鼎,无不在微微震荡,向他发出了预警。
刑天鲤源自刑天氏的血脉,也在不断的沸腾、骚动,向他发出了最急促的警告。
在太古蛮荒大地,战天斗地,绵延繁衍而生的巫民,其血脉对于危机的感应能力,远远的超过了天仙神魂!
刑天鲤悄悄叮嘱船上的汤姆、杰瑞,还有何铎、何西等人。
于是,所有人一路上都安分守己,航程也就顺风顺水,一路平安无事,没有任何波折发生。
那一对儿主仆,也就和普通旅客一样,每日里定时用了三餐,定时去甲板上散步看风景,甚至也和刑天鲤一般,租了大海竿,兴致勃勃的往海面上抛钩。
不过,和刑天鲤一般,这一对儿主仆也是一对标准的空军,他们忙碌了好几天,鬼都没钓上来一个。
那老管家一次次的拉起空钩,依旧满脸笑吟吟的。
而那少主则是气急败坏,短短几天功夫,他已经折断了三根海竿,将五根海竿丢进了海里。为了这件事情,船上的水手长还和他们冲突了几句,最终少主气呼呼昂首挺胸回舱房,而老管家点头哈腰的掏钱赔偿。
一路无话。
刑天鲤刻意避免了和这一对儿主仆接触,而那少主显然对刑天鲤根本没放在心上,偶尔几次在餐厅遇到,他都是昂首而过,正眼都懒得多看刑天鲤一眼。
终于,这一日,前方蔚蓝色的大洋上,点点如翠的岛屿出现。
船长站在舰桥上,敲响了银质的小钟,兴奋的朝著甲板上嚷嚷:“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原始、蛮荒,却无比富饶,拥有无穷机遇的黑婆罗洲!”
“啊哈,这可是一块处女地!每个人在这里,都有一夜暴富的机会!”船长大声的嚷嚷著:“我们将在这里停泊两天,大家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上岸转转。当然,要在黑婆罗洲下船的旅客,可以准备行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