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那头雪猕吱吱乱叫,时而钻窜入入林中草甸,时而钻入瀑布深潭,最后只能躲在卷帘瀑后愤怒地嘶吼。
一身紫金马面裙的少女翩跹落地,金鸡独立,踩在潭中一块只可容一足沾地的石柱上,翘首四顾。
“好了,六耳,可以出来了,不就是习练一下么?……”
红头雪猕将信将疑地将头从水瀑旁探出头来,观察了一下外界情况,还有些不放心,又是一阵吱吱乱叫。
“好吧,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再说,……,什么,明日也不行,那就三日后,……,十日不行,我辈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连那个笨头笨脑的家伙都修成炼气一重了,我若是再不努力,岂不是连他都不如?”
“谁?你问那么多干什么?是男是女?呵呵,和你有关系么?”少女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五年的雪猕,那鬼头鬼脑的样子煞是可爱,脸上却露出一抹回忆。
没想到他居然才入道几个月就炼气一重了,还真的是出人意料呢。
红头雪猕恼怒的张牙舞爪了一阵,以示抗议,但少女怔怔出神,不予理会。
一直到雪猕跑到她面前,狐疑地看着她,她才醒悟过来。
“好了,最多三日后,还得要来练一练,最多我再距离你远几丈,提前和说一声我会从哪个方向御剑而来,……”
愤愤不平地以掌拍地,红头雪猕吱吱又叫了一阵,见少女扭过头不看自己,一时间有些沮丧,只得灰溜溜地又悄悄蹩了过来。
看到雪猕过来,少女这才展颜一笑,“这才乖嘛,放心,你不是一直惦记着顾师从洛邑带回来的白马甜榴么?赶明儿,我去顾师那里求一颗来,给你尝尝鲜怎么样?”
雪猕似乎听懂了少女所言,也知道少女在顾仙师那里颇为得宠,满脸兴奋地四处乱蹦。
“那你可要记得吃下了甜榴,籽儿可要留着,顾师是要移植到咱们这里的。”少女叮嘱道:“白马甜榴,一实直牛,这可是顾师去洛邑一战才得到的酬劳,连我都最多能讨到两三颗呢。”
听得少女这么说,雪猕欢喜得只顾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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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台前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了。
外院夏日小比在即,也算是传功院里难得热闹的时候。
内院的师长们自然对他们眼中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比试不感兴趣,不会来凑趣。
不过对于中院的师兄师姐们来说,若是闲来无事,瞧一瞧也无伤大雅。
但对外院的弟子们来说,这就是一场难得饱眼福的时候了。
丙舍和乙舍弟子都是没有资格参与小比的。
非炼气成功,难以习练法术和器修,自然也谈不上比试,只需要看看谁先入道,谁先炼气成功,就足以谁更优秀了。
但炼气成功之后则不一样了。
炼气一重和炼气二重之间有差别,炼气一重和炼气一重之间,炼气二重和炼气二重之间,都一样有差距。
先炼气成功未必就比后炼气成功的强多少,除了修行境界外,对法术和器修的习练和运用,一样关乎实战胜负。
而越是到后边,法术和器修体现出来的实力在历练中,在破境乃至跃阶的时候会越发重要。
越到后边,单纯依靠修炼已经很难突破境界,而必须要靠历练去“触境”。
尤其是在从炼气巅峰到筑基,从筑基巅峰到紫府,都必须要进入秘境去触境甚至应劫,才能跃阶升入一个更高的领域。
像那种级数虽然更高,但是却灵根固化,法术与器修孱弱的修士,真正在与级数略低的修士对决时,未必就能占到多少上风。
外院弟子在今年新晋入门弟子进来之后,增加到了接近八十人,其中丙舍已经增加到了四十多人。
这两三个月里,又有四名弟子从丙舍悟道成功进入乙舍,但乙舍中却没有一人炼气成功晋入甲舍。
秦泽巨来得最早。
他神色阴郁,站在台前,有些飘忽的目光四处张望。
这几个月里,甲舍的局面有些变化,但又变化不大。
袁文博、佟童以及赵无忧和另外三人抱团的态势越来越明显,他们一起修行,一起探讨,一起切磋,自己这个老人却被他们排斥在外。
这也难怪,自己资质的确比不过他们几个,而且他们都是在前三四年里陆续进入甲舍的,从入门进入丙舍到晋位乙舍都一直在一起,自己入甲舍都十二年了,在他们心目中自己都成了不折不扣的老人了。
陈淮生和寇箐独成一党。
和自己这些“老人”保持着相对融洽的联系往来,和袁文博他们一党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这种诡异的情形让整个甲舍的气氛都显得有些沉闷压抑。
所以从内心深处来说,秦泽巨是希望陈淮生和寇箐能打破袁文博他们的强势地位的,但又担心一旦陈淮生真的取胜了,岂不是更显得自己这些老人的平庸无能?
这会在知院和仙师们乃至执事们心目中留下一个什么样的印象?
不过这都不以陈淮生和寇箐他们的意志为转移了,他们要做的就是坦然面对。
人越来越多,簇拥在锦云台前,不过大多数都是外院的,以丙舍和乙舍的最为积极。
这样的每季小比,最是扣人心弦。
上一季的比试陈淮生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晋入甲舍,就是袁文博他们几个人来了一番”表演赛“。
即便是如此,依然让丙舍和乙舍的弟子看得如痴如醉。
道法相搏,剑气纵横,有道师控场,也无须担心局面失控,可以尽情发挥。
陈淮生还是很低调地出现,只不过仍然避不过众人的目光,尤其是原来乙舍的这些“老弟兄”们。
“陈师兄!”
“见过陈师兄,……”
“淮生师兄!”
彭友舒、胡德禄、赵良奎几人都纷纷过来打招呼,满脸热忱和期盼。
陈淮生一一招呼到,只是看他们的目光闪烁,也不知道是希冀看到一场龙争虎斗,还是其他?
换了一身寻常不太爱穿的道服,陈淮生将角铗掖在腰际,这种切磋,不允许使用灵符,而法器则要根据情况而定,一般有要讲求对等。
“寇师妹还没到?”
“还没有呢,赵师兄来走了一圈又不见了,袁师兄和佟师姐还没见人影。”胡德禄赶紧道。
自打陈淮生提点了胡德禄一番,另外又将清洗皮囊剩下的灵泉水交给胡德禄服用之后,胡德禄就成了陈淮生最忠实的拥趸了。
那皮囊中的洞青石乳早就服用完了,但一直搁在那里。
陈淮生偶然间打开皮囊塞子闻到皮囊里的香气,陈淮生寻了灵泉盛入,沉淀了三日之后,再交给胡德禄饮用。
拿胡德禄自己的话来说,这灵泉之水大不一般,似乎大有裨益。
陈淮生也不知道这是心理感应还是的确浸润了洞青石乳的灵泉还真有些作用,他也没有和胡德禄说这是什么,但胡德禄却是格外看重。
但胡德禄在道经阁内又寻了一门道骨凝练之法来修习,结合着灵泉之水滋养,陈淮生观察了胡德禄的情形,似乎还真的有些进境。
第101章 甲卷 蓼花繁 须臾,见血
随着控场道师一挥手,寇箐和佟童二女也翩然入场就位。
一进入战斗状态,寇箐就如同变了一个人。
右手短剑微微举起,左手虚握,提气行功。
马面裙猎猎飞舞,露出裙袂下靛蓝劲装包裹下优美的长腿。
吉莫上的特制的隐藏符文,让整个靴子精巧中透出几分杀气。
剑修对决切磋,都是全力以赴,往往就是两三招之内就能分出胜负,尤其是这种级差明显的,更是如此。
但此番原本应该是居于劣势的寇箐却主动摆出了进攻姿态,也让场下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陈淮生却知道,或许袁文博和佟童他们还存着有点儿漫不经心,不愿意在众多师门长辈和外客面前掉份儿的意思。
但对于寇箐来说,这就是期待已久,最让她感到兴奋燃烧的一战了。
这丫头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之前让陈淮生都吃了一个暗亏。
现在佟童虽然是炼气二重,但在限制了她使用法术情况下,恐怕就未必能轻易对付了。
所有人都是耸然一惊,包括赵嗣天和那位宓二公子。
一个炼气一重随便摆出一个架势,竟然有一种炼气中段的炽热杀意!
单单是这份气势就能证明这个女子的根骨不凡。
有些时候其实不必要特别地去了解一个人的境界水准,他(她)往那里一站,举手投足间,风范自现。
胡德禄紧张得有些发抖,忍不住挨着陈淮生小声道:“淮生师兄,寇师妹怎么变化这么大?她这一亮剑,我就觉得剑意直渗入我心间了。”
陈淮生哑然失笑,“没对着你呢,佟师姐都没怕,你在那里筛糠一般抖个什么?”
台上佟童的脸色已经冷峻下来了。
她能感觉到对方展露出来的逼人气势。
没想到对方竟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修成剑修。
虽然层级可能还很低,但是剑修就是剑修,和一般的法术还是不一样的,一旦全力施为,威力不可小觑。
但她不惧。
炼气一重而已,无论怎么折腾,也就是一重。
纤手轻扬,一柄缩在广袖间缠绕在手臂上的龙首环剑露出一个龙头柄来,佟童曼声道:“寇师妹,放马过来吧,师姐先提醒一句,我这龙首环剑可是软剑,小心些。”
寇箐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足尖一点,身体飘行而起,五丈距离转瞬飞至,最后足尖再是用力一蹬,整个身体猛然拔空,剑气汹涌而起。
【轻罗小扇扑流萤】!
肉眼可见的剑影幻化成四面巨大的扇形光弧,铺天盖地的朝着依然微微侧步待发的佟童滚荡而去。
台下惊呼声四起。
呼吸之间,寇箐就能将剑修之术完全展示,磅礴的剑气纵横四方,将整个锦云台上四周的旗帜和特质绳索都卷荡摇晃起来了。
这是炼气一重?!
陈淮生看到那名宓二公子惊讶地瞥了一眼一样有些吃惊的赵嗣天,这才收回目光继续望向台上。
仅仅是几天,寇箐又有进境。
不是说她在炼气上有所进境,而是在剑修上。
炼气为本,需要日积月累加触境悟道才能破境,而剑修之术,只要勤加修习,而悟性够强,一二日内有所突破也并非不可能。
前两日寇箐对阵自己时,这一招【轻罗小扇扑流萤】还只能使出三面扇形幻剑,但今日却已经达到四面,也不知道这【剑吼西风】成长性究竟有多大,后两式又如何?
只是一瞬间,佟童就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机,四重扇面剑影弥漫在空中,排空而来的剑气将自己帷帽卷飞,露出披散在肩头的无数小发辫。
小发辫捎上的七色蝴蝶花饰随着纷扬翻飞,在晨间初阳下竟然呈现出一种迷离的幻彩。
佟童出剑了。
手腕奇异地一抖,一支不到两根手指宽的细长剑叶从广袖中滑出,宛如一条择人而噬的灵蛇,在清晨的空气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幽绿波纹。
她知道因为跨级切磋,自己不能用法术,而对方则不受限制,但是她不在乎。
她会让对方知道,一重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无法逾越。
即便是只用器修之术,她一样可以轻而易举地“斩杀”对方。
幽绿色的剑影带着凛冽肃杀之气,强势撞入那幻动的剑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