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虽然小妹可能没机会上场,但是还是很希望能去汴京一观盛景。”丁熹蓁一脸期待:“到时候小妹希望能和师兄结伴而行。”
在对方酒窝娇靥洋溢着的笑容下,陈淮生实在不忍心拒绝,只能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若是要去的话,宗门必定会有飞槎相送,肯定是同行了。”
“那师兄我们可就说定了。”丁熹蓁脸上的笑容简直就能融入人心里去,看得陈淮生心中也连呼厉害。
这丫头似乎练过心灵法印?修炼此道的,惯以心神强大为基础,也就意味着在在咒法符上有所擅长。
陈淮生离开之后,丁熹蓁那笑容依然在自己心间回眸,这让他也有些惊讶。
自己可是筑基了,自问不是谁都能在自己心间留下深刻印象了,但这丫头却能做到,端的是不凡。
其修行的心灵法印不是师尊所授,要么是家传,要么就是另有门径。
修行宗门中这种情况很多,并不忌讳另学。
只要能有助于提升自己灵境和法术,不属于那等有违天道有伤天和的功法,都是欢迎的。
当然这种情况本身也不多,便是自家宗门的功法都够你修习了,更何况贪多嚼不烂,那种胡乱习练的,基本上都是资质一般走不远的。
到吴天恩的道院时,吴天恩的心情就真的太复杂了。
自己前年冲击筑基二重成功,他还破以为傲。
但是看到凌云宗归并过来之后,宗门里一下子就增添了许多筑基,而且不少都是筑基中段和高段,自己这个筑基二重一下子就显得有些黯淡了。
他还琢磨着也许翻了年自己该再闭关两年来修行,力争早一些冲击筑基三重,甚至还和苟一苇都约好,一并闭关。
他原本也想过可能像王、徐天峰他们会很快追上来,也有这份心理准备,但是他却真没想到陈淮生这么快就筑基了。
他知道陈淮生会筑基,甚至也不会慢,但他琢磨再怎么也得要一两年时间吧。
不,一两年都有些夸张了,毕竟这家伙才直入巅峰几个月,三年从炼气九重到筑基,就应该是非常惊艳的表现了,可现在……
瞄了一眼吴天恩的神色,陈淮生内心也是复杂。
知道这种情形对于对方心境触动有多大,但他也无奈。
这种情形遮也遮不住,反倒容易让人不悦,尤其是吴天恩,更是对他恩重如山也不为过,所以还不如坦坦荡荡地来。
“哎,淮生,你说你就筑基了,就这么轻轻巧巧,随随便便,我都不知道该是如何说了,心里边……”
吴天恩很快就调适了过来,只是再怎么调试,内心的这份苦涩也挥之不去。
他也知道自己该为陈淮生感到高兴,自己也该高兴,毕竟陈淮生是自己一手接进来的,如果当初没有自己的一力接收,陈淮生也许就再无此造化了,重华派也得不到这样一个绝对称得上是旷世奇才的弟子。
但对比自己,他又真的觉得自己不该高兴。
自己都快九十了,才筑基二重,也许三五年,甚至两三年后,这个家伙就会追赶上自己?
自己带回来的是一个何等妖孽啊。
“师伯,如果没有您的一手扶持,弟子是断无可能走到今日这个地步的。”陈淮生诚挚地道:“师伯的恩情,弟子铭记在心。”
吴天恩长吁了一口气,终究释然:“这还是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不过,淮生,只怕你现在都会成为咱们宗门里很多人眼里的目标了,不服气的,羡慕嫉妒的,怀疑质疑的,当然,更有觉得你这样是表现是出风头故意压制他们的,……”
“出风头故意压制他们的?”陈淮生笑了,“谁这么无聊?有本事,他们也出风头压制我不就行了?”
“既然你才从掌门师兄那里过来,就该明白我说的是谁。”吴天恩叹了一口气,“宗门现在的确实力大增,但是也带来了一些隐患,大家似乎就没有那么团结一心了,这内里七拱八翘,话语里各种阴阳怪气的也多了,连掌门师兄都是在揣摩这些,力求平衡,这样下去,过多心思放在这些上边,只怕会影响到大家的修行的。”
陈淮生何尝不知道这里边的问题。
这是宗门迅速扩张,尤其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扩张壮大不可避免带来的副作用。
要解决这些问题,就只能通过继续发展壮大,通过内生的发展壮大,而不再是依靠对外兼并吸纳。
商九龄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想要把自己推出来,用自己的例证来向这几年从河北,从义阳和朗陵新进来的弟子证明和影响他们,促进整个宗门的凝聚力。
从这一点来说,商九龄这个掌门还是合格的。
“师伯,掌门师尊也发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想要利用这一场汴京上元道会来磨炼融合咱们宗门内部,形成同仇敌忾齐心协力的共识,连弟子都硬生生被他拉进去,必须要参加这场道会了。”陈淮生无奈地苦笑道:“弟子本来是不想参加的。”
第401章 丁卷 日暮沧波起 烈火烹油九莲乱
在吴天恩那里小坐之后,陈淮生本来是想去苟一苇那里坐一坐的,但没想到苟一苇已经出山游历去了。
老当益壮的苟一苇让陈淮生还真有些佩服。
筑基失败跌倒落入炼气九重,沉寂十几年之后,居然重回巅峰冲击筑基成功,这个事例陈淮生觉得简直比自己的故事还要励志。
让那些在炼气高段徘徊多年,觉得冲击筑基无望就不思进取只图安乐的老家伙们看一看,人家八十多筑基失败,九十几卷土重来筑基成功,他们年龄尚不及人家大,又有什么脸面在宗门里混吃等死?
当然,陈淮生也知道向苟一苇这种九十几才冲击筑基成功还是极少数,但人家愈挫愈勇的这份精神却委实让人敬佩。
现在苟一苇似乎是被彻底激起了斗志,筑基一重了,就不甘心自在筑基初段里边一辈子了,也就要向着更长远的目标奋进了。
出去云游历练一番,回来再静心苦修,未必就不能更上一层楼。
苟一苇不在,去哪儿?
一时间陈淮生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多少合适去处。
不是说没去处,而是没有多少合适去处。
无论是王、徐天峰还是赵嗣天那里,亦或是滕定远、杨虎生那里,都不合适。
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炫耀,陈淮生不愿意去背负这份名声,虽然他也知道也许今明二日,自己筑基成功的消息就要在宗门里彻底传开。
可就这么回云中山去,陈淮生又觉得似乎显得自己有些畏手畏脚了,怎么筑基了还要藏着掖着,怕别人知晓一般。
这种纠结的心态让陈淮生自己都觉得无趣,比前世自己为官时候还瞻前顾后了呢?
都筑基了,不该是意气飞扬,昂然独立,无所畏惧,一往无前么?
呃,理论上是该如此,但身处这个宗门里,陈淮生才明白哪怕是修仙宗门,这人情世故丝毫不比那前世在官场上里的皮里阳秋来得浅。
就算已经是紫府仙卿,位居掌门,商九龄不也一样烦恼无限,还得要成日里琢磨如何宗门壮大的同时害的要平衡好各方关系。
当初做出决定要接纳丁家和凌云宗时,他们也就该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才对。
甩了甩头,陈淮生索性就不想那么多了,去王那里。
徐天峰才筑基,赵嗣天还未筑基,自己去不妥,但王是是自己大师兄,关系素来亲善,而且也应该准备冲击筑基二重了,自己去他那里,就没那么招人眼目了。
王也已经另设洞府了。
作为筑基,又是掌门亲传大弟子,他当然有这个资格,不过他颇受商九龄倚重,所以洞府没选太远,就在龙鳞塬边上。
陈淮生御风落在他的洞府门前时,立即就有两个道种迎了上来。
背后还有一个总角男童,眉清目秀,稚气满满,但却抢在两名道种之前,迎上前来,主动询问:“来客可是来拜会我家师尊的?”
咦,王也收徒了?
他不是说忙于庶务,又还要修行冲击筑基二重,说没有精力么?难道也见猎心喜了?
看了一眼这个满脸粉嫩,目光好奇的少年,嗯,称少年都有点儿大了,大概就是八九岁左右,说幼童又略大了一点儿,但居然已经明了道骨,果然是难得。
“你是王师兄新收的弟子?叫什么名字?”陈淮生落下风云,站定脚步,笑着打量小童。
旁边两个道种也看出了陈淮生不凡气度,知道多半是自家洞主的朋友,而且尊称师兄,那也就是本门中人可能性最大,都拱手站在一旁。
“我叫廉仲文,是师尊新收弟子,入门已经三月了。”小童声音细脆,眉目中灵气十足,难怪王心动,这才八九岁就明道骨了。
“哦,既然你是王师兄弟子,那你叫我陈师叔就好,就说陈师叔来访。”
陈淮生话音未落,王已经出来了,一眼就看到了陈淮生身上蕴藏的云合气机,紧走两步,讶然道:“淮生,筑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接下来的寒暄和一问一答逐渐变成唏嘘感慨,“看来我是真要闭关了,否则再等一下,就得要被你给赶超了。”
“短时间内小弟怕是无此能耐再进一层了,至于师兄现在不是新收了徒弟么?”陈淮生笑着问道。
“哎,的确是如此,当初就没有想过收弟子,但是遇到仲文,破合眼缘,一下子就动了收徒之心,……”王苦笑着道:“他也是土性灵根,家境虽然一般,但是灵性十足,和我小时候也有些相似,我琢磨着也能培养出一个能够超越我的弟子来,不求多,一人足矣,……”
听得性子素来朴实的王都这么说了,陈淮生也知道这就是一个缘分。
修士往往遇见一个眼缘合,感觉到位,条件又好的弟子,实在是难以拒绝。
想一想自己似乎都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形。
哪怕是云蕾被云鹤夫妇送到自己身边,也只是觉得这小丫头不错,但绝对没有像王对那小童的感觉了。
“你这弟子已经悟道了?”陈淮生点点头。
“嗯,半月即悟道了,不过要修成炼气一重可能还要假以时日,他年龄太小了一点,才刚满九岁。”王话语里满是夸赞,“别看他性子活泛灵动,但却是土灵根,而都知道性不合者,如非庸人,便是大材。”
金性刚锐,木性柔韧,水性灵变,火性炽烈,土性厚重,此乃五行本源之性。
灵根对应修士脾性也多少会受到影响,但若是其灵根与其性格相异过甚,那么也就说此人要么前景不佳,要么就是天赋绝佳。
当然前者居多,后者甚少,而这廉仲文应该就是王心目中的绝佳之材。
“嗯,我看此子也是不凡。”陈淮生顺口赞了一句。
只是天资绝佳者何其多,能真正成材者有何其少,天赋很重要,但修行不是光靠天赋就能行的。
看得出王也是心情不错,但是却又有些烦恼,这也算是痛并快乐着吧。
话头一扯开,王也问及了汴京上元道会之事。
当得知商九龄已经明确陈淮生必须参会时,他也是忍不住微笑:“此番我终于可以解脱了,有天峰和你,还有王驰,另外凌云一支也有不少,可选择余地就大了许多,嗣天看样子也跑不掉,但愿他能在经历道会这一场之后飞升筑基。”
这一轮上元道会,重华派参加的弟子要比三年前多不少。
一来是与凌云宗合并了,二来现在算是大赵修行界伸入河北的一只手,很多人都看着,便是官家和道宫也想要看一看经历了偌大波折的重华派究竟如何。
河北四州,现在大赵还只是把手伸进了燕州,可幽、晋、云三州,却都无人问津。
那关乎山河社稷的气运皇旗虽然已然与北戎人有了交易,但是终归要将这片土地纳入到大赵官府手里,却不是一件容易事。
官府冒然进入,若是栽了筋斗,失了体面,那气运皇旗没准儿就会得而复失了。
这也是为什么大赵官家迟迟不肯轻入的缘故。
而大赵官家的态度如此模糊,其他宗门世家若非万不得已谁又愿意去冒险,届时自折羽翼不说,甚至断根灭宗亦有可能。
这凌云宗不就已经是一个例证了,而重华派究竟如何,现在大家也都要好生看一看。
“师兄,听说此番道会规模和声势尤甚于上一次,甚至连南楚、吴越和西唐的宗门亦可派代表参加?”陈淮生问道。
“听说是如此,但是也不是所有西唐和南楚、吴越宗门都要参加,大概是有一些宗门会派出弟子来切磋交流吧。”王摇摇头:“但毫无疑问,这一次规模和影响力更大了,各榜的排名意义更重要,而一些宗门可能会遭遇巨大的麻烦。”
陈淮生一听就知道了,“九莲宗?”
“嗯,除了九莲宗,也还有一两家宗门,但是都不及九莲宗影响力大,而九莲宗的局面恐怕已经到了烈火烹油的境地了。”王叹息了一声,“他们的内讧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若干非如此,也不会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了,自作孽不可活啊。”
陈淮生其实也听唐经天提起过,但唐经天表现得有些无所谓。
鬼蓬宗历来就是九莲宗中边缘化的另类,几乎不参与九莲宗内部的纷争,所以它对九莲宗内部内乱更多的是冷眼旁观的态度。
而妖莲、净芙、元荷三宗各有拥趸,随便哪一宗都能有原来兼并凌云宗和丁家之前的实力,相持不下,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一旦被道榜出名,九莲宗恐怕就会分崩离析吧?”陈淮生也忍不住心生寒意。
三五十年前的九莲宗极盛时期曾经是坐二望一,仅次于天云宗,就连太华道和花溪剑宗都要略逊风骚,自然也结仇不少。
现在骤然崩裂下来,只怕就会有无数人要扑上来分食了。
第402章 丁卷 日暮沧波起 利益扰动道与术
王也知道陈淮生与九莲宗的一些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