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宗门里意欲借助此次参加道会的师兄弟肯定很多,他们可能比弟子更需要这一次机会,而且弟子觉得有更更多的方式来证明自己,这个机会给他们更好。”
陈淮生很漂亮地回应却让商九龄很不满意:“淮生,什么叫这个机会给他们更好?为师倒是觉得你更需要这样一个机会,万千瞩目,道会比试若是能胜上几场,还有什么手段方式比这个更好扬名?看看你们一行人在通天泊的猎捕,又有几个人知道?道宫和官家更是毫无觉察,我们深处河北,本身就是劣势,更需要摆脱和突破这个禁锢。”
“还有,你现在也许感受不到,但是越是到后边,你就越是会感受到香火愿力对自身修行的加持,为师现在倒是越来越后悔当初是不是该殊死一战,也许就不该退出朗陵!”
商九龄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弟子面前袒露心声:“在河北,道宫的影响力太弱,而没有官府的神印,祭祀早已经传统固化,要想改变或者借此加持,难以做到,可要等到大赵官家的影响力渗透过来,不知道何年何月了。”
越是往后,香火愿力的作用会越大,对官府的借重会越大,走到紫府层面,商九龄感受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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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丁卷 日暮沧波起 笑谈独在千峰上
对香火愿力,陈淮生了解还不太深,毕竟他之前只是练气阶段的弟子,几乎感受不到。
但他也从吴天恩那里听闻过,越往后,香火愿力的影响力加持,这是信仰之力,虽然细微,但是众志成城,便无可抵挡。
诸天神佛,圣人英雄,孝子文魁,先辈祖宗,尽皆有香火愿力的供奉熏浴,才能维持。
一个神仙也好,圣人也好,一旦丧失了民心的拥戴,信仰便会坍塌,进而变成一堆真正的泥塑木雕,土鸡瓦犬。
香火愿力对自身进入高阶修行之后究竟会有什么样的影响,陈淮生之前却还没感受过,但从踏入筑基之后,就不一样了。
当然最初他也会几乎感受不到,但越往后,那份感受就会越明显。
“师尊,弟子对这个香火愿力还不太明白,既然香火愿力是民众心念所系,就算是没有官府,但河北之地亦有千万之众,移风易俗,我们重华派未尝不能从头开始啊。”陈淮生忍不住问道。
“淮生,没有官府神印之力,这便是民间野祀,其香火愿力效果便大幅度削弱,这是其一,另外移风易俗谈何容易?千百年来河北百姓早就习惯了他们祭拜礼崇,你要去改变,弄不好会弄巧成拙,适得其反。”
商九龄当然想过,不仅仅是他想过,估计很多人都想过,但是考虑到民意的反弹和敌视,那可真的弄不好就得不偿失了。
北戎人统治了河北数百年,都没做到,当然这可能和他们是外族有关系,但是凭借着武力他们还是在这块土地上留下了相当深的印痕,却始终难以真正征服民心。
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戎,北戎人做到了,祀,他们却做不到,而祀就是风俗,而风俗就代表着民心。
在没有一个统一官府的管理下,单凭一个宗门或者世家去移风易俗,那真的是笑话了。
单单是这些本土宗门和世家门阀的反弹就会让你陷入无尽的缠斗中,难以自拔,重华派没这个资格,甚至可以说就算是天云宗或者花溪剑宗这些宗门来,一样不敢做这种事情。
要做这种事情,只有在大赵官府从潜移默化进入到光明正大地实施统治时,其他宗门才有机会跟附骥尾来做成,现在还差得远。
“那大赵官府为何不尽早考虑在这边来筹办道宫?不是说大赵已经拿到一些社稷皇旗,与北戎人有了交易么?”陈淮生又问道。
“社稷皇旗之事没那么简单,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大赵官家和道宫应该是投鼠忌器吧。”商九龄摇摇头。
这些事情牵扯太宽太深,就算是商九龄也只知道一鳞半爪。
而且重华派虽然是第一家进入河北之地的宗门,貌似也立住了脚,但是这其实是建立在凌云宗覆灭为代价之上。
现在的重华派其实是重华与凌云而综合一,甚至还加上一个本土散修大家丁家,才有资格能和天鹤宗、月庐宗以及凤翼宗这些本土宗门抗衡。
“弟子明白师尊的心意,道会比试如果胜出的话,的确能增添名声,尤其是荣登青云榜就更有意义,不过弟子倒是觉得未必要在道会比试这根独木桥上去拼,其实也还有另外一些路径来实现名声的提振,……”
陈淮生说了自己的想法,但商九龄依然不认可:“你说的是指道宫对大赵境内的一些事情处置吧?那风险更大,不要以为你筑基了,就能履险如夷了,很多事情看似简单,其实背后复杂,危险很大,……”
见说不通商九龄,陈淮生其实也明白商九龄的意思。
这一次道会派出的比试人员,老重华派弟子中必须要有几个像样的代表,不能完全让凌云宗和丁家弟子占据,这关乎整个宗门内部架构平衡。
拗不过商九龄,陈淮生也只能应承下来。
但商九龄也同意陈淮生不需要去搞什么挑战,除非陈淮生自己有意,这样也就是陈淮生完成基本的被动应战即可。
陈淮生答应了出战之后,商九龄心情这才好了起来。
不得不说陈淮生此时的筑基还是狠狠地给商九龄争了一口气。
王驰筑基成功,曾国麟和鞠传真跃跃欲试,如果让这二人中哪一个抢先筑基了,那他商九龄就真的没面子了。
他原本一直寄希望于赵嗣天,但赵嗣天在进入炼气巅峰时候太晚了,显然很难在短时间内突破,这让他很沮丧。
没想到陈淮生却给了他一个惊喜,而且好歹还是自己的亲传弟子,哪怕自己并未教授给他多少东西。
“淮生,既然筑基了,那么眼界就不能太过局限了,也要从整个宗门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你若是能代表宗门出战道会,取得漂亮耀眼的成绩,也能替宗门争光,让宗门新进弟子看到宗门的希望,……”
商九龄的鸡汤让陈淮生也只能捏着鼻子喝下,而且从商九龄的角度来说,也说得没错。
宗门表现耀眼,自然就能吸引更多的弟子来投,这里边更多的优秀人才也会几率更大。
同时宗门弟子也更能感觉到自己前途光明,毕竟有这样一个榜样在那里,入门五年就达到如此高度,换了自己呢?
就算是自己真的不如这位师兄,五年不行,那十年行不行?
十年不行,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行不行?
自己就连这位师兄的一成天赋都不如么?
能入道而进宗门,哪一个不是自诩天骄,自己连人家一成天赋都不如的这种情形,恐怕绝对没人会承认。
哪怕是三十年四十年之后能够筑基,也不过就是四五十岁,这一辈子也能此生无憾了。
没见到各大宗门里,七八十岁甚至百岁还在炼气高段徘徊的比比皆是?
“师尊教导得是。”陈淮生只能应着。
“嗯,我有一个想法,……”
听到商九龄这话,陈淮生就知道没好事儿,但却无力拒绝。
“这三年里,我们不但在燕州六道招了许多新的弟子,而且在朗陵,在义阳,亦有不少弟子进入,为师觉得你的经历应该可以作为这些新进弟子的一个最佳榜样,作为鼓舞士气鼓励人心的典范,……”
陈淮生无奈地挠了挠头:“师尊,其实王师兄、徐师兄,还有王驰师兄,他们也都表现很好,……”
“不一样,王和天峰年龄不小,而且筑基有些时日了,王驰虽然才筑基,但他年龄呢?你熹蓁师妹都多大了?噢,这好像有点儿乱了,你喊王驰叫师兄,熹蓁却是你师妹,……”
商九龄皱起眉头,有点儿乱。
丁熹蓁是王驰和丁润瑶的女儿,这辈分可就彻底乱了,但若是让陈淮生叫王驰为师叔,那就更乱了。
“师尊,咱们还是各论各吧,王驰师兄我叫师兄,熹蓁师妹叫我也叫师兄,……”陈淮生也无奈。
这就是几家合宗带来的麻烦影响,都打乱了,而师尊却又收了丁熹蓁为徒,这就彻底乱了。
“也罢,不提此事,但你要好好给新进弟子们上一课,打打气,凝聚心气,提振斗志,这事儿很重要,……”商九龄越想越觉得可行。
以陈淮生这种草莽崛起的范例,对河北这些出身贫寒的弟子来说就是最好的示范,陈淮生这种二十入门的弟子都能有此造化,难道他们就不行?
有陈淮生这样一个金牌典范,河北弟子的向心力会进一步增强,同时也对老重华这一支的印象会更深,这一点极为关键。
商九龄不能容忍重华荣光被淡化,所以他会穷尽一切手段来强化这一点。
师徒间正说着,一道人影在殿外出现。
陈淮生目光投射过去,只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丁熹蓁。
丁熹蓁的长相很独特,给人印象很深,有点儿像前世记忆中一名女演员杨采钰年轻的时候。
要说他和丁熹蓁早就认识,当初与尸妖一战时,丁润瑶便带着丁熹蓁一道,只不过后来,几无接触,一直到丁家归入重华派,也没有怎么见过。
再后来陈淮生搬到了云中山,来山门这边都很少了,就更谈不上接触了,但丁熹蓁的模样仍然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弟子拜见师尊。”
“熹蓁来了?”商九龄收敛了一下情绪,温声道:“来见过你陈师兄。”
丁熹蓁目光中充满了不敢置信,这是陈淮生陈师兄?
筑基了?自己没看错?
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控制自己的情绪,丁熹蓁行完礼之后,才又规规矩矩地在一旁与陈淮生见礼。
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丁熹蓁悄声问道:“师兄,您是筑基了?”
“嗯,侥幸。”陈淮生含笑应道:“听闻王驰师兄也已经筑基,理当祝贺。”
丁熹蓁五味陈杂,父亲筑基何其难,在炼气八重和炼气九重乃至巅峰徘徊多年,但是自己这位师兄呢?
恍惚间迎战妖尸时多久,两年前吧?那时候他才练气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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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0章 丁卷 日暮沧波起 萧墙之隙意如何
对这位师妹心中复杂难言的滋味陈淮生大略能感受到,不过这位丁师妹拜入师尊门下,进境也一样迅猛,现在已经是炼气五重了。
能入商九龄的眼,绝不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丁宗寿的曾孙女,其资质禀赋绝对是过得了关的,否则商九龄不会接受。
其母才炼气七重,但她就已经炼气五重,在商九龄门下,五到八年内破炼气七重,应该不是难事。
商九龄也感受到了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弟子心中的触动,连自己都震惊,更别提她了。
其父才筑基,但其父都五十多了,在宗门里一样算是年轻俊杰,但和陈淮生相比,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这份悬殊对比,也难怪她有些失神。
“陈师兄的进境简直让人不敢置信,小妹记得前年师兄与小妹初见时,和家母一样,才练气七重吧?这才两年光景,师兄竟然就筑基了。”
丁熹蓁忍不住自己的感慨,话语里也充满了憧憬和回味,还有几分雀跃。
她没有自己父母乃至祖父曾祖父那么多考量,毕竟也才是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丁家也没有给她灌输太多其他心思。
而她还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弟弟才十二岁,刚觉醒了灵根,父母的心思应该在弟弟的身上。
当然作为丁家女子,在宗门中选择合适的道侣也是应有之意,这个合适自然也就是要有利于丁家日后在重华派中的地位巩固。
面对这个小师妹的感喟,陈淮生也不好不答:“愚兄这两年有一些机缘,比如和月庐宗那边交手,另外在修行过程中也有些感悟,所以进境略快一些,不过以小师妹的资质,又有师尊的教诲,愚兄相信要不了几年小师妹就能赶上来了。”
对这种话,都知道不过是听听就好,但丁熹蓁还是很高兴,说明这位师兄还是很认可自己的资质禀赋的。
“谢谢师兄的鼓励了,小妹拜在师尊门下,除了日常接受师尊教诲外,更希望能多和师兄们交流切磋,也希望师兄们不吝教益。”
丁熹蓁很会说话,毕竟是散修大家出来的,既然能拜入商九龄门下,肯定其祖父、父母都专门做过交待。
“呃,可能要让小师妹失望了,愚兄平素都在云中山那边,少有来山门这边,……”陈淮生笑了笑。
但丁熹蓁哪里肯罢休,嫣然一笑:“那小妹如果来云中山那边呢?早就听说师兄的白鹿洞府亚赛人间仙境,小妹未得师兄邀请,还从未去过,……”
陈淮生下意识瞟了一眼坐在一边笑盈盈不说话的商九龄,无奈之下也只能道:“那当然欢迎,小师妹能来,愚兄自然扫榻以待。”
这话语有点儿语病,对于师兄妹之间,似乎更有别意,但二人乃至商九龄都没在意。
商九龄甚至在琢磨,如果陈淮生真的与丁熹蓁结为道侣的话,似乎也算是一个双赢,对于宗门的稳定大有裨益。
至于说陈淮生洞府中方宝旒一直住在那里,商九龄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是方宝旒性格疏淡,不思进取,在修行上似乎难有太大的造化,炼气七重都是陈淮生硬逼着才晋阶。
相比之下,熹臻就要上进许多,四十岁之前也不是没有可能,前途要光明得多。
再说了,重华派本身就不禁双修,多一两个道侣也很正常,像原来的凌云宗过来的弟子中,就有不少是两三个道侣双修。
陈淮生离开的时候,商九龄还在低声叮嘱,而丁熹蓁则很知趣地远远站在一边,一直等到陈淮生和商九龄说完话,才翩然过来。
“师兄,那可就说定了,这几日小妹就要来白鹿洞府造访,……”丁熹蓁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师兄此番去汴京道会……”
陈淮生没想到这丫头心思倒是周密,也不在意:“是啊,就是这几日可能就要启程,师妹也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