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有个小儿子叫四郎的,他见哥哥成婚,一时喜不自禁,竟冒冒失失地跑到高家的双胎姐妹面前,大言不惭说自己长大以后要娶她们两个为妻。
这可把两个小姑娘给吓坏了,高家姐妹立时拔腿就跑。
刘四郎涎着脸慌忙追赶,眼看阻隔的人群太多,就要追不上,刘四郎匆忙间竟与他本家一个老太爷撞了个正着。
那老爷子八十多岁了,哪里经得起这样一撞?
当下他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看便要不行了。
就在这喜事将要变丧事的紧要时刻,高二哥连忙站出来,以一手精湛的针灸之术,将濒死的老太爷救了回来!
这一下化险为夷,当时便为这场喜宴又添了一桩佳话。
喜宴结束后,整个槐溪村都还在议论着高二郎这神乎其神的医术。
高夫子亦因此而享受到了同村小伙伴们的无限景仰。
一切都似乎是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喜事初成,村民友善,高家众人被频频劝酒,压抑许久的高大哥都在这一刻端起了酒碗,敞开了心怀,痛饮起来。
酒过三巡,喜宴散去。
高家众人回家,已经出嫁的高大姑娘则留在了刘家。
此后二日,高家众人却顾不得惆怅于大姑娘的出嫁,只因村民们太热情了。
高家众人日日忙于接待村民
络绎不绝的村民几乎将高家的门槛都踏破了,一时间大家几乎将高大姑娘遗忘。
第211章 满腔壮志,皆作荒唐
宋辞晚抬头看天,只见那天空中云团变幻,高家一片繁盛景象。
有人带着野味,带着山货前来求高二郎看诊,高二郎欣然接诊,悉心开方;
有人拎着点心,捧着浊酒前来求高大郎教书,高大郎也欣然接受,而后承诺会在村中开设学堂,为村童启蒙;
也有人带着女儿来找高二姑娘,高二姑娘有一手顶好的绣技,村里的姑娘随便学到一星半点都受用不尽。
而高二姑娘也从不推拒,只要是有心求学的,她都会认真教导。
如此一晃,就到了高大姑娘三朝回门那日。
这天一大早,高家仍然是热闹不断,村民们早早便在高家聚集,还有那好事者老早就等在高大姑娘回门的路上,嚷嚷着:“今日便叫我等俗人再开一回眼界,看看高大姑娘这般神仙人物回门,她婆家会给带些什么好东西?”
人们哄笑说:“再是好东西,那也不是给你的,你看了又有什么用?”
那人道:“我看了,我今儿晚上能做梦,那梦都香……”
顿时惹来更多哄笑,云中尽是欢畅一片。
很快,时辰到了。
刘家那头却居然没有动静。
人们的笑声便渐渐有些稀疏,大家开始奇怪:“这高大姑娘怎么还不过来呢?”
“,叫什么高大姑娘,如今该叫刘二媳妇了。”
“哦,是,刘二媳妇怎么还不来呢?”
“刘二郎也没来……”
人们悉悉索索,渐生议论。
又过了一会,日上三竿了,刘家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别说是应该回门的新婚夫妻了,就是刘家其他人,也没一个出来的。
刘家的院门紧闭着,院子里也安安静静,便连那打鸣的公鸡,都好似是在熟睡中不曾醒来。
有种不安,便隐约传递。
高家众人也开始急了,大家都没有心思再招待村民,高大郎更是带着弟弟妹妹们走出来,也来到了从刘家到高家必经的那条路上。
“人呢?”
“怎么还不来?不会是不来了吧?”
村民们细声议论:“这不对啊,不会是高大姑娘出什么事了吧?”
高夫子闻此,立时怒道:“你说什么呢?”
话音还没落,只见路的那边忽然现出一队身影。
打头的是刘家大哥刘大郎,紧紧挨着他的便是刘大郎的母亲沙氏。她也是刘二郎的母亲,自然也是高大姑娘的婆婆。
后头还跟着几个刘家人,这些人一前一后抬着两个蒙了麻布的担架,匆匆忙忙往高家这边走。
一边走着,沙氏老远就尖着嗓子喊:“高二郎,快来救救我家二郎!”
原来那两个担架上,居然有一个是刘二郎!
高家众人一惊,连忙越过村民们的阻隔,匆匆跑向对面。
高二郎正说:“亲家大娘,我姐夫是在这里吗?他怎么了?”
说着,高二郎伸手去掀前面一个担架上的盖布。
却不料刘大郎伸手,竟拦了拦他。
高二郎不解道:“刘大哥,你这是怎么?”
他就是医术再厉害,隔着块布他也没法给人看病啊。
刘大郎的阻拦有些古怪,高二郎一时没来得及多想,这边沙氏倒是说:“大郎你让开,让你高二弟治病。”
高二郎于是得以顺利掀开了这块担架上的麻布。
麻布掀开,现场却是立时传出一阵阵倒吸凉气的惊悚声。
只见这麻布下方首先露出了一张破破烂烂的人脸。
那人脸上不但布满了各种咬痕抓痕,他甚至连两边耳朵都没有了!
原先耳朵的位置血糊糊的,有些参差不齐的伤口。
看起来这竟像是被人咬的!
高二郎脱口道:“是谁,竟将我姐夫咬成这般模样?”
说着,他伸手探到了刘二郎的鼻子下方,一时又惊道:“没了呼吸!亲家大娘,你们怎么不早些送人过来?这……这都没了呼吸,我要怎么救人?”
这句话出来以后,一直面色古怪的沙氏顿时再也忍不住了,她尖叫一声:“什么?你说没救了?”
高二郎道:“人都死了,还怎么救?”
说话时,他心中尚且为刘二郎和姐姐悲哀,又忍不住责怪了一句:“你们怎么不早些送人过来?这么晚……”
“啊!庸医!”沙氏的尖叫声打断了高二郎的话,她整个人就好似是化成了一只疯兽般,猛地直扑过来。
她举着双手,张牙舞爪,一边直直对着高二郎挠过来,一边尖声怒骂:“杀千刀啊,怎么就与你们这一家丧门星结了亲,庸医,恶贼,还我二郎命来!”
高二郎都被骂懵了,一时间忘记闪躲,被沙氏尖利的指甲挠了个正着。
顿时,一切就都乱了。
高二郎捂脸逃开,沙氏追逐厮打,村民们旁观议论,也有人劝架:“这是怎么了?这怎么就打起来了呢?”
另一边,高家的其他兄弟姐妹挤上前来,高夫子仗着个头矮,身形小,忽地窜到了后边一个担架旁,他一边喊:“这里躺着的是谁?怎么不叫我二哥来救?”
说着,他的双手快如闪电般,刷一下就将后方那担架上盖着的麻布掀开了。
这一掀开,现场便又是一静。
只见那担架下方露出了一张比之高二郎更显可怕的脸。
这脸上纵横有无数道血痕,同样,这张脸上也没有了双耳。
甚至不但是双耳,她喉咙正中间还破了一个被人撕咬出的大洞,她的眼睛则空洞洞地睁开着,一双已经失去了光泽的黑瞳对着天空,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未尽的话语。
这……这分明是高大姑娘的脸!
即便她已经毁容,高夫子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寂静半晌,高夫子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张开口,嘶声喊了一句:“大姐姐!”
这一声像是按动了什么开关,高夫子浑身热血上涌,他就像一支恐怖的利箭般,倏然调转了箭头,猛地就对着前面担架上的刘二郎冲去。
“是你!是不是你害了我大姐姐?”
“你还我大姐姐命来!”
高夫子嘶吼着,眼看他便要冲到刘二郎的担架边,那头,正在追着高二郎撕打的沙氏忽然张口一呸,道:“你们怎么有脸?你们养出这等不贞不洁的女儿,还敢要我儿赔命?”
“我看,要叫你们全家赔命才是!”
沙氏的话便仿佛晴空一道霹雳,将现场所有人的意识都几乎劈裂。
高夫子还有些懵懂,他回了句:“什么?”
第212章 小城级诡异幽精,气逾五斤!
不贞不洁,这样的屎盆子被扣在了高大姑娘头上!
高夫子年纪还小,对于名节这东西尚且理解得不够深刻,他似懂非懂,只觉得非常疑惑:大姐姐明明冰清玉洁,她是正正经经地嫁人,这妇人为何一张口就说她不贞不洁?
可围观者们却在瞬间轰动起来。
自古以来,与贞洁有关的话题往往最能挑动人心,生活贫瘠的村民们乍然听闻如此劲爆之事,一个个便仿佛是闻到了腥味的鬣狗般,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露出了牙齿……
他们闹哄哄地往高大姑娘的尸身旁边挤,有人扯着嗓子问:“不贞洁?怎么个不贞洁?他婶儿啊,你快说说,你这儿媳妇做什么了?她怎么就不贞洁了?”
也有人眼冒绿光,又是兴奋又是鄙夷:“这小娘皮,整日端着张脸,我还真当她是什么天上的神仙人物呢,原来还抵不上咱们村里的姑娘……”
斜刺里有手伸过来要拉扯高大姑娘身上的盖布,这行为似乎暗含了侮辱之意,高夫子下意识便伸手挡住了。
但他人小力微,从前在家中时习武也不够勤勉,一时间挡得了一只手却挡不住第二只手,更挡不住第三只手,甚至是更多的手。
那一只只手伸过来,高夫子便仿佛是陷入了泥淖中一般,尽管奋力挣扎,却偏又是那般无能为力。
天上红云剧烈动荡,宋辞晚看到那些变幻的云彩深深涂染,像是生成了一个又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高家大哥变了脸色,他返身从家里取出了这些日子自制的一杆长枪,当时便将身一纵,挺枪刺向了其中一只伸向高大姑娘的手。
嗤!
鲜血四溅,那人顿时捂着手掌惨叫起来。
高家大哥将枪横扫,又看向沙氏,怒喝道:“卑鄙!无耻!我家妹妹自来谨慎守礼,再是贞静不过,绝无可能做出不贞不洁之事!如今才嫁入你们刘家不到三日,竟落了个身死魂消回来!你这老虔婆还要凭空往她头上破脏水,今日你刘家必须给出交代,否则”
否则要怎样,高大哥却没来得及将话说完。
只见那沙氏忽然将手探入袖中,抽出了一块染着些微黄斑的白布出来。
沙氏打断了高大哥的话,尖声道:“洞房花烛夜,这小娘皮竟没有落红!你还敢说她贞洁?不要脸!一群不要脸的腌货!”
白布在风中忽忽摇动,它明明是那么小,却偏又像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巨大幕布,将愤怒的高家众人牢牢盖住了。
高大哥张着口,握着枪,一时间完全接不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