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那么冷?”
“天上在往房间里吐寒气!”
“姑且相信你……”
“狐狸不骗人!”
“?”
“不骗道士!”
“?”
“不骗林觉!”
“……”
林觉继续专心雕刻。
不知不觉,院中已是一片杂乱脚印。
罗僧收刀归鞘,依然往旁边一扔,刀鞘上的挂绳就稳稳挂在了海棠树的枝丫上,随即朝林觉大步走来。
火中取栗,也不怕烫,两指轻轻一捏,就将栗子剥开,扔进了嘴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林觉依然没有抬头。
忽然,狐狸扭头往外看去。
“人来了!”
“嗯?我去看看!”
罗僧仰头喝完这一杯茶,戴上斗笠就往外走。
出去不久,就又有脚步声进来。
罗僧领着吴令史和两个小吏走了进来。
“林真人!”吴令史又情不自禁的把称呼改了回来,“多谢真人,下官替京城百姓多谢真人!”
“怎么?”
“那两尊石马时不时闯进京城,在街上横冲直撞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一直没有人愿意又能够降伏它们,没想到林真人小小一出手,就将那两尊石马降伏得服服帖帖。”吴令史说道,恭恭敬敬走上前,身后一名小吏端上一盘银子,“这是两年前为那石马定下的赏银,给真人做茶水费。”
是了——
两年前的聚仙府也曾想过要降伏那两尊石马,只是一直没能成功,不过赏银还是有的。
正是缺钱的时候。
又送枕头来了。
林觉刚巧雕完这一段落,便放下木雕和刻刀,起身查看。
乃是一个木盘,盖着红布。
揭开红布,纹银百两。
林觉心道了一声,京城就是不一样。
“我收下了。”林觉对他说道,“天寒地冻,吴令史若是得闲,可来烤火,若是有事要忙,也不必与道人客套。”
“不敢,也不忙。”
吴令史躬着身,客客气气。
今天早上他可是详细听说了昨晚京城街上的事情,这位几乎什么也没做,只是吹了一口气,就让那两尊石马倒在了地上,此后更是服服帖帖,连离去时都没敢再像此前那么放肆奔驰。
这简直是神仙手笔。
无论传到哪里,都能当神仙故事来听。
吴令史既觉得惊讶,又觉得能除掉妖王的神仙高人就正该如此。
无论怎样,他的态度都更恭敬了许多。
“本来没有别的事了,只是观星宫的道长们听说了此事,想请真人帮个小忙,将那两尊石马带回来,放回观星宫的门口。”吴令史悄悄看他,“观星宫的道长们说,若是真人答应,他们必有重谢。”
却见道人神情十分淡然:
“有请人帮忙,不亲自来的道理吗?更何况那两尊石马乃是自愿从观星宫离去的,若要它回来,自然也该让它自愿回来。”
看似没有直接拒绝,可吴令史已听出来了,这位真人并不愿意。
于是他也不敢多说,只好离去。
林觉又坐了下来。
只是这时身边已多百两纹银,就随意的搁在旁边地板上。
林觉心中松了口气。
在这京城,没有钱,确实不行啊。
抬头看了看天上,又有一行白鹭飞过。
而且也有钱给师兄们带信了。
第272章 白鹭与石马
连绵不尽的古城瓦檐,一场冬雪,几片炊烟,雪后放晴,碧蓝如洗的天空上唯有一行白鹭悠然飞过。
此刻不知几人得闲,仰头共赏这片天,又不知几人幻想着乘风而去,与白鹤自在同飞,却有且只有一人在下方开口相邀:
“道友,相见有缘,何不下来一叙?”
晴空万里无云,这行白鹭之中,最前面那一只却忽然掉队,本以为它会排在队伍的后面去,却不料它扑扇了几下翅膀,竟直转而下。
城中有人看见这一幕,都觉得稀奇。
可看它落下的方向,似乎正是聚仙府官署旁边,是大名鼎鼎的樊天师的住处。
白鹭张着翅膀一动不动,直接飞到了小湖边上,站在柳树顶端。
树梢一阵摇晃。
下方的中年道人怔怔看着。
这才是仙术啊。
同时柳树之下还站着一名年轻道人,笑着对鹭行礼,手中递出一粒丹丸:
“连着忙了几天,今日正好得闲。这几天里总见到有白鹭飞过天空,姿态优雅,自由自在,我辈修道之人,心中实在羡慕,又实在仰慕。不知往日见到的是不是足下,反正今日又见到了,便大胆请君下来一叙。
“昨日炼了一炉小元丹,剩下不少药渣,丢了也可惜,于是制成了丸子,当做见面礼,希望足下不要嫌弃。”
白鹭轻鸣一声,似在作答。
随即轻扇两下翅膀,飘然而下,从他手中衔过丹丸,又飘然绕了一圈,飞回树梢。
白鹭仰头张嘴,脖颈弯曲,姿态依然优雅,就如古画中一般,吞下丹丸。
下方的道人又说道:“实不相瞒,这次请君下来,除了想与君结交,也是想请君帮我一个忙。”
白鹭转动着眼珠子,把他盯着。
“唉……”
林觉叹了口气:
“有时我总是想,为何我就不会飞行的法术,好如足下一样自由自在翱翔于天空云上呢?”
“啊~”
“足下不急,不是今日,不是此时,而是今后。”林觉对它说道,“我有一位师妹,住在城外百里的枫山上,平日多数时候我在京城,而她在山上的道观中修行。我们要想往来通信,虽然也不难,可请路人带信终究不便。这百里的距离,若是我们人,翻山越岭得整整一日,可若是足下或者足下的亲朋好友,展翅之间,也不过一小会儿罢了。所以想请足下帮忙,替我家师妹与我、乃至与更远些的二师兄带信,定有报酬。”
林觉是深思熟虑过的——
樊天师说了,在如今的京城,能买到的飞鸟只有两种:一种是用来吃的,如肉鸽大雁,这种虽然也能替自己送信,不过容易被人打下来;一种则是用来玩耍的,如信鸽,八哥,鹰隼,或者别的观赏性鸟类,因为京城玩物丧志者众多,玩鸟玩狗风气盛行,所以价格极为昂贵。
林觉便想,还不如就地找一位。
以忽悠代替购买。
自己虽然刚得了百两白银,但也不好乱花,能省一点是一点。
药渣虽然能拿出去卖钱,不过林觉却从来没有这样做过,加上就算花钱买了飞鸟回来,他炼丹剩下来的药渣大概还是要用来喂鸟的,因此这个成本支出可以忽略不计。
“足下若是愿意,一会儿便随我一同去找我家师妹吧,认一认路。”
“啊~”
白鹭扭头梳理着羽毛。
“多谢了。”
林觉这才转过头,又看向身边的樊天师:“樊道友可知来京城的徽商大多都聚集在哪里?”
“京城分东西两边,各有东西市,东西市都有徽商。贫道去东市去得多一点,知晓那里的徽商大多聚集在东市北边的文宝坊,那里的商人大多都是售卖文房四宝的,十有八九都是徽州来的,从徽州来的笔墨纸砚在京城都很受欢迎。”
“徽州产的笔墨纸砚确实一绝。”林觉笑道,“我就知道,这种事情,问樊道友准没错。”
“贫道知道是知道,不过……”
“怎么?”
“贫道屋中的宣纸也快用完了,倒是很想与道友一同去逛逛,不过道友寻找徽商,也是想让行商们帮忙带信吧?”
樊天师说着,指了指天:
“然而徽州距离京城并不近,走路不耽搁也得一个月,今日已经是腊月二十了,若是要回徽州过年的,早就回去了,若是还留在京城的,今年过年大概也不会回去了,所以道友此时去找,也得等年后才会有人愿意帮你带信。”
“嗯?有理……”
这位樊天师果真是有些东西的。
然而又听樊天师说:
“不过……”
“嗯?”
“若是道友只是想要请人带信的话,贫道倒认识一只精怪,他没有别的长处,只是擅长赶路,可以日行千里。道友若是愿意给些祭品,他也可以为道友将信送到徽州。”
“道友还认识这类精怪?”林觉有些惊讶,随即说道,“樊天师果真交友广泛!”
“偶然,偶然结识。”
“不过这类精怪,专门跑一趟,又送信极快,要的祭品不会少吧?”
“那也不见得,在这人间,有些妖怪的日子并不好过。”
樊天师摇头说道:
“若是寻常人请它相助,需用三牲祭祀。根据距离长短,急切与否以及是否需要回信与等待,有时只需用小三牲,有时需用大三牲。小三牲里也可做些通融,有时只需鸡鸭鱼三样即可。”
“鸡鸭鱼,这倒不多。”
“是啊,若论花钱的多少,请一位行商顺路将信带到几百上千里外,所给的钱财,也不见得能比买一只鸡、一只鸭和一条鱼更少吧?更别说人家将信送到之后,还要招待慰劳人家两顿,说不得也要杀一只老母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