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知,即便自己将那武令交付给了柳向道,对方为保全秘密,多半也会下手。
何况,他极是记恨那死鬼柳师古,以他睚眦必报的脾性,如何会将武令安然交给柳向道。
双方火拼一场,势所难免。
许易行事向来谨慎,自要先弄清这一血杀到底是怎样构成,才好策划战术方案。
方掌事道,“此毒我听过,甚是阴毒,只知道也是蛊毒的一种,其余所知不详,不过,关于此毒的典籍,笔记倒是不难寻,一个时辰后,应该能送到前辈房间。”
说话儿,便推开了密室大门。
许易怔了怔,笑道,“却是忘了一事,三张风符,留一张迅身符与你,帮我发卖了,如果可能,再兑换些风系符纸和风系灵石。”
方掌事只觉胸口有柄大锤重重撞了一下,膝盖发软,他做了这许多,熬了这许久,等的可不就是许易这句话。
许易用人不疑,当下将一张迅身符拍入他掌中,径自出门去了。
方掌事迅速追上,“前辈请放心,方某拼尽全力,也要为前辈搜罗风符,风系灵石。”
许易用天下会,乃至方掌事,不用其大,唯用其小。
正因小,才会将他的符看到最重,将他的要求放在最上,恐怕比他去寻一些大商会,更来得安全,便捷。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意坚
许易回暖阁不多久,方掌事便送来了几页纸,似是从几本书上分扯下来的。
许易问缘由,果然,方掌事说,为怕他翻阅麻烦,特意这般汇总。
小意到了如此地步,许易苦笑摇头之余,也觉贴心,“对了,我还有一些物资需要采购,也劳你一道备齐,只是某目下囊中羞涩”
话至此处,方掌事截断道,“前辈说得哪里话,能为前辈服务,是方某的荣幸。”说着,掌中多了一本书册,朝许易递来,“此本书目,分门别类,俱是本会目下有的,前辈尽管翻阅。”
迅身符已然入手,方掌事干劲大增,用天下会会首的话,那位前辈就是天下会的头号贵客,天下会将来能走多高,说不定还得着落在那位前辈身上。
如此高的评价,许易目下要用什么,都好说好商量,更何况许易的这张迅身符是压在了天下会,没开口索要押金,已足见豪气。
许易大喜,接过书目翻阅起来,片刻即览尽,心下略略有些失望,好东西不少,用得着的不多。
他想要类似灵石翅膀那种快速移动的宝物,却是只有类似机关鸟之类的飞行法器,虽有一件迅疾披风,却要中品风系灵石才能催动,宛若废物。
他想要元爆珠,却只有天雷珠,在大越,天雷珠虽是宝物一流,到得许易后来的战斗,根本派不了多大用场,对感魂之境修士杀伤实在有限。
窥见许易神色,方掌事心中赧然,生怕许易以为天下会不诚,分说道,“前辈参加过拍卖会,当见许多至宝,此书册上一样也无,非是鄙会宝物暗藏,实在是那拍卖会的宝贝,要么是多日搜集,要么是走门路,拖关系,付出不小代价,才从别的商会匀过来,才凑齐一场拍会。当然,前辈如有可意的,本会一定会全力为前辈求取,就像那转生丹一般。”
许易摆摆手,“人力有时穷,某能理解,虽无珍品,却也济用了”
许易点出数样,方掌事记了,便即退下,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催促会中,加快搜集风系符纸,和风系灵石了,再这般下去,他真怕这位前辈一怒之下,转投别处。
有制符手段在手,在哪里不是大爷,何必瞩意天下会,也就占了个先入为主的便宜,可这便宜又能持续多久呢?
心急如焚的方掌事泱泱退了。
送走方掌事后,许易潜心翻阅那几页关于一血杀的纸张,半盏茶的功夫,便对一血杀了然于心,又觉晦气无比了。
此一血杀,说穿了,也是蛊毒的一种,所谓一血,是指非一脉相承之血,不得解毒。
通常在修士身死之际,为后人留遗泽,才下此毒,用者不多,毕竟修士对亲情看重的极少,自己都要消亡了,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许易也猜到自己中招,恐怕是那柳师古早有遭厄的觉悟,才备下此蛊毒。
解毒不难,取嫡亲血脉之人,中指三滴血,饮尽,血脉之力催动,蛊虫自灭,蛊毒自解。
“倒不复杂。”
许易略略放心,将几张纸投进散发着橘色火光的暖炉里,抓过一大弥漫着果味香气的色泽红艳的美酒,踱步到得窗前。
天上一轮弦月,斜挂中天,仓暮色的云层,翻出一片片的柳絮。
“当还是那轮月。”
许易悄声自语,心中却想着秋娃,雪紫寒,晏姿,还有那不知是生是死或许已然恢复的夏子陌,此刻是否也在眺望着这轮弦月。
大千世界,此间真正的是大千世界,亿万万生灵,要找一人,实在是太难了。
不对,真的很难么,对凡夫俗子,自是千难万难,但对北境圣庭顶尖人物而言,这还是难事么。
是自己心意颓唐了么?初入修行界,还幻想有朝一日,挟飞仙以遨游,如今,怎么连寻个人,就起了畏难之意?
许易暗暗自警,胸中幽思,排遣一空,却是为将来做起打算来。
按道理说,他既得了转生丹,当务之急,当是服用丹药,恢复身体,可当丹药入手之际,一物随着丹药滑落掌中,正是服丹之法。
丹法有言,水火相济,阴阳再生。
简略几句话,却让他摸不着头脑,本想再问,斗笠人却自去了。
他便想着,此事待一血杀了结之后,再行寻觅服丹之法,丹药已在手,用法又何难,至不济,再让方掌事查找。
左右他内腹之中,有暴兕赠与的一滴心血供应着源源不绝的生命源力,即便他的身体是个破缸,那滴心血也堪比拟大湖了,一湖的水即便要送这破缸中漏完,也总有的是时间。
按他的计划,解决完一血杀蛊毒,便行闭关,先恢复身体,随即便是冲击感魂境。
早在大越时,他便从老苍头处了解了感魂前期,中期如何突破,后来又镇压了皇玄机,得到的经验之谈就更多了。
虽是水磨功夫,可他得天独厚,便是水磨,也注定了他一日之功,能抵旁人半月之力,若无意外,赶在武禁在封,武令生效之日,他当能突入感魂之境。
届时,自成了门派,才算正式地纳入了此界的体系,才能更好的掌握资源,加速修行。
想着想着,心思飘荡出几万里,一张张玉颜在眼前显现,他叹息一声,催动止水诀,破碎了幻影。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他才起身洗漱罢,方掌事便来了,送出个须弥戒,直说东西都备下了,另有三十枚灵石,是会中资助,以壮前辈行色。
方掌事知晓许易囊中羞涩,这三十枚灵石,实则是他掏腰包。
许易却是火眼金睛,知道若是天下会出手,岂会只有三十枚,看了方掌事一眼,点点头,也不道谢,径自去了。
出得天下会,他在集市旷荡数圈,感知力放开,确信无有尾随,才再度没入了人潮中,再出来时,又变化了面目,成了个低眉搭眼的粗犷汉子。
他变得漫无目的,在集中穿行起来,转拣那有美食的地方挤,煎炸烹煮,各色小吃流水价地在他唇齿间消失。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章 丽人
许易浑似初到贵境的游客,甚至还挤入茶馆,听了一回三目神将捉拿妖猴的书。
初听名字,他唬了一跳,原以为和那个时空某个著名故事接轨,细听下去,却是大相径庭风牛马不相及。
看似漫无目的的逛荡,却是许易真真切切开始为融入此界做准备。
他在观察,在打听,在汲取。
他不仅摸清了各大门派是如何分管诸城池的,更知晓了缘何寻常百姓,不得随意杀伤的意义。
尤其是此界灵气充裕,造成的直接后果,便是修士泛滥,或者说武者泛滥,许易甚至接触过不止一位有气海境修为的跑堂小二,掌勺大厨。
或许真的如书本上所言,唯有踏入了感魂之境,才能明白武者和修士,到底横亘着何等的鸿沟。
就这般逛荡了一日,夜间也不休息,无聊时,便寻了间书场,明着是在饮茶听书,脑海中依旧在勾勒阵纹。
疾风符的顺利绘制,并未让他掉以轻心。
他猜到多半是灵魂韧度太强,而绘制的风符既低端,蕴含的灵力也弱。
就好比一个有百斤力气的人,双手举起十斤的重物,自然简单。
可若是用小指勾起十斤的重物,怕又力所不逮了。
同样的道理,届时绘制复杂的风符,抑或是蕴含灵力高的风符,他还能这般轻易么?
更不提还有更高一阶的奇符,想想都让他心生向往。
且他发现在灵台深处,按照道衍自行摸索的奇术,操控阴魂小人绘制符纹,不仅能加深他对符纹道理的理解,他隐隐发觉,艰难的符纹绘制,能反过来增强阴魂,只是这种感觉,并不能确信,但总归是有好处。
故而,此刻难得得闲,如何肯空耗大好光阴。
次日天明,书场最后一波客人也散尽了,他便随着人潮涌了出来,谁也没注意到他的面目发生了变化,粗犷汉子已化作了硬挺青年。
却是隐体丹的药力化尽了。
出得出场,他信步西行,柳叶坊正在那处,他已去踩过点。
柳叶坊,坐落在北市十字街口,能在繁华闹市街心,立起门脸的,自不是寻常小店。
这间柳叶坊主营典当,门外竖着极大的牌子,号称无物不典,迎来送往,极是热闹,进得丈高的阔厅,却是冰火两重天。
左侧竖着一溜柜台,十七八个精悍伙计一通排开,各人身前皆挤着人头,或讨价还价,或大声吹捧自家宝物,沸腾如海。
隔着近二十丈的右侧,立着一溜如天下会那般的自助器械,有三五人影影绰绰,隔着老远,在操作着器械。
许易没急着近前,也不找人询问,观察片刻,便找到了刻录石和录着器械使用的介绍笺纸。
扫描一阵,他才明白了,柳师古塞给他的那块牌子,根本就是个类似当票的物什。
只要将这牌子插入器械,便会有须弥戒传送出来,里间便是所当之物,当然,投入赎回的灵石,却是必不可少的。
许易近前,按笺纸介绍的方法操作,才插入牌子,屏幕亮了,显示须投十枚灵石,甚至还列明了详细的价目表。
原抵价六枚灵石,赎回八枚灵石,须弥戒两枚灵石。
许易暗暗咂舌,此界的须弥戒却是烂了大街,被作了添头。
此念才生,他又觉不对,一枚武令岂能只典当六枚灵石?
是了,定是柳师古将武令藏在某物中来典当,既遮掩了武令的存在,又拉低了典价,方便了赎回。
一想到各大掌门掏出数枚灵石的不舍,他真有些弄不清此界灵石真正的购买力了。
许易投入灵石,叮咚一声,须弥戒弹出,一缕分魂放出,却未遇到禁制,滴入血液,念头瞬间通达,果是不设禁的。
可怜这一尺见方的狭小空间,甚至超越了许易在大越所见的最低等储物空间,内里存着一块如方砖一般的血色冷玉。
此物许易知晓,有震心理气的奇效,堪比清神丹,不过也非是长久之宝,玉色一旦浑浊,此物的神效便耗尽。
因是冷玉,能防止阴魂探入,被柳师古选作隐匿武令,真是再合用不过。
念头回首,背脊毛孔一收,许易循目看去,却是一个身着柳叶坊工装的吊梢眉汉子,含笑走了过来,“这位尊客,可有不适?”
“无妨。”
许易摆了摆手,掉头离开,感知却死死锁定在吊梢眉汉子脸上。
有了柳师古的教训,他岂敢再亲信于人,这吊梢眉汉子看着出现得正常,实则颇有疑点,须知此地是典当行,只有客人找店家的,可没有店家寻了客人推销的。
当然,也可能是许易小心过头,可在这波诡云谲的修炼界,小心一万次也不嫌多。
果然,他才转身行出数丈,吊梢眉的汉子的微笑放大了,两撇眉毛张开在眉心处,快要搭成个拱桥。
许易心下猛地吊了起来。
许易才踏进柳叶坊大门之际,距离柳叶坊不过百丈之地,有一最高的塔楼,唤作邀月楼。
二十丈高的塔楼中,一青一白两位丽人,正隔着华丽的玉案,相对而坐。
玉案上,龙凤飞盘的玉杯一溜排开十二只,每一只玉杯的手把处,惟妙惟肖的金龙口中,皆喊着一枚青色的玉石。
细细瞧去,玉杯上刻录着浅浅的阵纹。
“柳郎,怎么又不开颜,还为伯父之事神伤?往事已矣,我辈还须向前。”
白衣丽人生得星眸画目,声如莺啼琴律,极是愉耳,若是远观,必当作绝世玉人,迫而察之,却是喉结分明,身如板玉,竟是男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