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也不过如此,怎么就撞上他了呢。”
阴伯捏着手中的如意珠,心中默道。
一旁的庞青云也呆住了,适才白梦辉传来消息时,他正在旁边,白梦辉的一字字一句句,宛若天外射来的毒箭,将他万箭穿心。
太意外了,以至于他完全无法接受。
此番入试大比,包括他在内的天才妖孽们,无不拼死战斗,获得了奖励和殊荣。
但再夸张的奖励和殊荣,在许易这令人难以置信的跨越面前,也什么也不是。
再是妖孽,再是天才,入门后,依旧是试弟子,即便宗门中会格外关注,将来进步神速,可短时间内,连试弟子的帽子都脱不去,遑论三代内弟子。
自己不过是找他打个架,他怎么就能一下子折腾成这样呢。
“此人创造机会,导引局势,把握机会的能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阴伯悠悠道,“我等处心积虑设局,他能化危为机,精准把握时机,那战后的声声怒叱,现在想来,也让人毛骨悚然,轻易引动大势,将自己从棋盘上的棋子化作下棋之人,公子,这样的人,不可匹敌,非战之罪,而是时运不在我。”
庞青云平静地道,“已然如此了,可还有退路?”
梁子已经结下了,的确不是说解就解的,毕竟,你想解,人家未必如此想。
阴伯道,“我研究过许易的资料,他和宫家的梁子,也是论及生死,后来也消解了。公子,多个敌人多堵墙,至于朋友,咱们和许易肯定是论不上了,但也不能多一堵卡在要冲几乎不可能砸碎的重墙。”
庞青云道,“阴伯,你的心意我明白,若是昨天,你这样说,我必然就答应了,走不通的路,退一步便是,修行路上,犯不着和谁斗气。”
阴伯微微点头,他很高兴,庞青云有这个认识。
在他看来,庞青云天资绝对过人,只是一直处在庞道君的羽翼下,论机变,论把握机会的能力,论洞彻人心的能力,自然不能和许易这等从草丛中冲杀出的草莽相比。
但这些都是后天造就的,只要庞青云有清醒的认识,假以时日,这些短板都能补齐。
接下来,庞青云的话让阴伯又变了脸色,“但是,许易这堵南墙我一定要撞倒。”
二百五十四章 合灵
庞青云直视着阴伯,“先前你提到宫家,那便以宫家来说,先前,宫家能以力逼迫许易求和,现在的宫家在许易面前,又算什么?”
阴伯不解地直视庞青云,实在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个什么逻辑。
庞青云道,“我承认,和解了,宫家能得以存在,但他们注定永远要以蝼蚁的姿态仰视许易。阴伯,你说我和许易和解,到底要用多久的时间会成为一只仰望他的蝼蚁?”
阴伯很想说,有些人注定是超卓人物,一骑绝尘,你又何必执着于和他相比,但话到嘴边他发现自己根本说不下去。
庞青云道,“诚然,我们付出一些代价,是能和许易达成和解的。诚然,以后不管许易飞的多高,都和我们无关,我们走自己的路,修自己的道。这是一条生路,但注定也是一条平庸之路,旁人可以走,我庞青云绝不走,我宁肯死在许易的手中,就此化为尘埃,也绝不愿终生仰视于他,庸庸碌碌而活。”
阴伯终于听明白了,庞青云是要争一口气,但不是闲气。
修行路上,千人有千人的选择,庞青云选择的路很难,阴伯却心生赞赏。
还是那句话,选中庸之道而行,的确能行稳致远,但永远也难攀登到绝巅,不信翻翻修行史,凡是登临绝顶之辈,绝无中庸之徒。
庞青云能不能走到绝顶,阴伯不看好,但若是连踏出去的勇气都没有,此生的成就,的确能一眼望到头了。
“公子决定了?”
阴伯搔了搔灰白的头发。
“不用这么沉重,咱们也未必没有赢面。”
庞青云语态轻松地道。
“愿闻其详。”阴伯笑道。
庞青云道,“兵家论战,必言天时地利人和,许易已成两忘峰三代内门弟子,已得天时,地利眼下未可言,至于人和,却尽在我手。重阳金顶许易装腔作势一声怒骂,得罪的人不知凡几,至少两忘峰的郭、邢二位长老,他是得罪死了,刘长青也必恨之入骨。”
“最紧要的是,他一番悲情申斥后,依旧死皮赖脸待在两忘峰。事到如今,只要是稍有脑子之人,都看出此人伪善,人心一失,岂不举目皆敌。兵家又言,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我得人和,论胜算还多过他一些。说的不对的,还请阴伯指教。”
他知道阴伯这是在考教在自己,若是换作昨天以前,他必定会炸毛。
然而,经此一劫,他再不以身份高下分人,阴伯的智慧,他已钦服。
阴伯摆摆手道,“你分析得好,明辨敌我的优势劣势,才能以长克短。除此外,人和操作好了,自能转化为天时,地利,这点尤其要记住。我们还有一大优势,和一张牌。优势便是敌明我暗”
庞青云打断道,“当此之时,无论如何谈不上敌明我暗吧。许易不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敌意,也不可能会掉以轻心。”
阴伯道,“局势是可以创造的,好牌是要看时机再打出去的。”
许易晋升为三代内弟子的流程走得极为顺利,一众外门弟子和试弟子的福寿衣,以最快的速度制造完毕,晋升典礼便于次日举行。
典礼结束,内务堂的钱丰钱长老亲自将他引入新的洞府。
新的洞府设在一座山峰的峰顶,似他这样的三代内弟子都有权独自占有一座山峰,而能被两忘峰看入眼,划作内弟子洞府之用的,当然都属洞天福地。
许易的新洞府,便设在拢翠峰,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遥对玉龙瀑布,背抵白云苍狗,若是天气晴好的夜晚,星斗闪耀,似乎抬抬手便能摘取下来。
四野无人,幽静空旷,仰对日月,天地一人。
总之,许易对的新的洞府极为满意,入住当日,便精心布置起阵法来,至于洞府中的原有杂役,一律被他清退,他宁肯降低生活上的安逸程度,也不愿有被安插耳目的风险。
至于晏姿,他始终没有接回,依旧放在童放处,在庞家这个祸根没有被瓦解前,他当然不肯给庞家人提供晏姿这个攻击目标。
当然了,他也不是旁庞家真的有胆量杀上两忘峰,而是他在两忘峰内,同样存有隐患,解决完这些隐患之前,的确不宜暴露晏姿。
布置完洞府,许易便开始闭关。
此番,他要着重突破的是法宝,也就是比修剑。
重阳金顶之战,他虽完败庞青云,但最后关头,白梦辉的金笔给他带来的杀伤,令他印象深刻。
一件重宝的威力,竟至于斯,怎能不引起他的重视。
当下,许易取出四色印,催开禁制,光门浮现,他跃入了紫域空间。先取出比修剑,剑身处和金笔碰撞产生的裂纹,已经自动弥合,这正是法宝的一大特性,有自我修复能力。
许易移开笼罩在比修剑上的小云鹤清气,比修剑顿时分裂,许易当先将八十一根天灵抽取出来。
随即又挪移出三件法宝,分别是战东风的焱焱剑,庞青云的金刚印和披魔剑。
三件法宝才出现在紫域空间,便即分裂,许易从焱焱剑中抽取出五十天灵,金刚印中抽出六十五道天灵,披魔剑抽出五十五道天灵,结合比修剑中的八十一道天灵,他总计掌握了八十一道天灵。
当下,许易用小云鹤清气,包裹着二百五十一道天灵,观察他们的聚合情况,当第二百三十四道天灵聚合在一处时,天灵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青色天灵的诞生。
许易再将其余十七道天灵,朝青色天灵靠近,果然如陈道子所言,自动被青天灵吸纳了,而青天灵却似没什么变化。
当下,许易撤开小云鹤清气,那根并无明显粗壮的青天灵开始分解。
许易重新聚合一根青天灵,剩余的十七根天灵,便被他收入星空戒了。
他很清楚,那十七根青无色天灵,进入青天灵中,当然应该能增强那根青天灵,但他总不能把全部的资产都投入到这根青天灵中。
是的,以他目前所处的层级,能称之为核心资产的,也只有这天灵了。
留下部分应急,当是必要且必须的。
二百五十五章 求和
不多时,紫域空间开始摇晃,崩溃,许易跌出紫域空间,稍事休息,便开始沐浴更衣,完成准备工作后,便开始重新锻造比修剑。
好容易得到一根青天灵,他没道理不提升比修剑的品质。
最重要的是,祭炼之法他已经掌握了,单一的青天灵,用最基础的一字法槽容纳即可,虽说稳定性差,几乎是垫底的青灵法宝。
但只要沾一个“青”字,威力便远不是低端法宝可以媲美的。
许易怀着激动的心情,很快进入了炼制法宝的状态,转眼,一个月过去了,许易结束了祭炼,再出关时,他整个人轻减了不少,面色苍白,眼睛布满了血色,整个状态十分糟糕。
显然,许易的祭炼失败了。
一个月的时间,他进入了紫域空间九次,都是为了从炼废的比修剑中,将青天灵提炼出来。
九次祭炼,许易都失败了。
按道理说,祭炼这种级别的法宝,失败个十几次,也是正常。
但频频的失败,让许易认识到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他之所以失败,不是偶然,而是必然,换句话说,即便继续祭炼下去,五十次,一百次,最后的结果,依旧会是失败五十次,一百次。
原来,许易失败的原因,不是他分入比修剑中的尸火,不足以承受青天灵。
而是他祭炼青天灵的尸火,不够精纯,论持久论浑厚,他的尸体强大,足以维持长时间煅烧,但是苦于境界的限制,他尸火的精纯度,远不及中尸强者。
便是这一点限制,将他隔在了门外。
沮丧过一阵后,许易也想通了,若叫他一个下尸修士,炼出了入品的法宝,这也太逆天了。
许易才出关,取出腰囊,便发现几枚如意珠腾腾乱响,回应了其中几枚,童放传来的消息引起了他的兴趣。
半柱香后,许易放开了拢翠峰的禁制,童放引着白梦辉走了进来。
童放冲许易行了一礼,便即告退,只留下许易和白梦辉单独相对。
“不错,好地方,山清水秀,灵气氤氲,比我那个地底洞窟强了千百倍,修行和受苦之间,应当是没有必然联系的,看来,我也当换个新洞府了。”
白梦辉一边做着打望,一边进行着开场白。
他神态轻松,目光温润,嘴唇上精修的小胡子,昭示着他实在不像是个受苦之人。
许易道,“修行路漫漫,谁也不知道前路到底如何,但保持良好心态,当是相当重要,与其终日闷坐炉房,不如居高望远,对天邀月,即便仙途断绝,也无遗憾。”
白梦辉不提旧事,他也不提,反正提了也白提,二人间的梁子,不是上嘴皮子一碰下嘴皮子就能解决的。
白梦辉轻轻击掌,指着许易道,“难怪你有如此造化,心态就和我辈凡俗大为不同,前番冒犯之处,还请许兄千万不要介怀。”
说着,他轻轻挥掌,一枚金色愿珠,朝许易飘来。
许易眼睛都瞪圆了,忍不住伸手接住金色愿珠,触手间,有汩汩热力朝掌间渗透,这是他在紫色愿珠中绝未感受到的。
金色愿珠,多少年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白梦辉很满意许易的反应,含笑道,“这枚金愿珠便算白某的一点心意,顺便也贺许兄一飞冲天,晋升三代内弟子。”
“如此多谢白兄了。”
到手的宝贝,许易从来不会拒绝,至于白梦辉此来,到底有何目的和算计,许易当然不会看在这一枚金愿珠的份上,失去警惕之心。
事实上,这枚金愿珠虽然珍贵,以他目下的身家,也不会有多激动。
在这个碧游学宫大世界,一枚天灵和一枚金愿珠之间,几乎是等价的。
他有二百五十一枚天灵,自然不会太将一枚金愿珠当一回事了。
当然了,话说回来,此二者虽然近乎等价,但没有交易平台,双方交换之际,还是看彼此的需求程度,在换算上有一定的侧重。
“好说好说,我和白长老也是不打不相识,话说回来,和我有仇的是庞青云,和长老无关。再说这一切都过去了,长老不必介怀。”
收了金愿珠的许易,似乎被磨去了全部的锋芒。
白梦辉点头道,“你既如此说,我就放心了,以许兄的天才,用不了多久,便是白某垫着脚也无法仰望的存在,这个时候,任何人和许兄这样的天才为敌,恐怕都忍不住要心惊胆战的。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是嫌朋友少,怕敌人多,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不知许兄以为然否?”
许易盯着白梦辉道,“这么说,白长老还是为庞家人来的。”
白梦辉点头道,“我昔年受庞道君大恩,不可不报,所以也不可不来。庞家和许兄的梁子,结的有些冤枉,当然了,庞青云年少轻狂,撞上许兄这样的天才,也是他的造化,正好磨磨他的棱角。但话又说回来,庞家树大根深,庞道君更是斩得上尸的存在,距离传说中的地仙只有一步之遥,为了区区意气之争,许兄以为结仇庞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是利是弊。”
白梦辉话落,许易陷入了沉默。
良久,许易道,“白兄固然言之有理,但许某也不是吓大的,昔时,许某连试弟子都不是,已不惧他庞青云,如今已贵为三代内门弟子,有两忘峰道场为靠山,自然更不会没出息到未战先怯。庞家势力再大,我自隐在两忘峰内,他能奈我何?”
白梦辉道,“许兄误会了,白某极言庞家势大,绝无有逼迫之势,其实白某此来,已经代表了庞家的态度,若庞家以为许兄可欺,又岂会遣白某前来说和。这世上从来没有强者主动求和的道理,如今的许兄已是当世天才,凛凛之威,何人敢犯。”
一边说,白梦辉一边打量许易的神色,见他面色渐缓,心中暗自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