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信无人跟踪后,许易进了一家唤作齐宝阁的商会,入得一间密室,根据宋仲交待的密匙,打开了一个储物柜,取出一枚须弥戒来。
念头侵入,挪移出一个巴掌大的水晶状的立方体。
按照宋仲的交待,此立方体,乃是一个兵库,若是许易要打开,先要用玺印或者信符,和立方体进行关联,因为许易不是七号站站长,一旦关联,会因为身份异样,触发验证,届时,许易只需出示许易的信符和玺印,说明情况,验证官自会通过验证,放开兵库禁制。
如此措施,正是为了防备站长阵亡或者出意外,导致整个七号站的其他人皆用不得兵库。
如今,许易已经炼化了宋仲的信符,并和玺印完成了关联。
而在暗夜军团的队伍中,从来都是只凭玺印或者信符为唯一的身份确认标准,如今的许易,便是名正言顺的七号站站长。
当下,他取出信符,催动法诀,光晕闪动,兵库立方的禁制立时开禁,念头才侵入,许易便由衷地震撼出声,“这是要发动世界大战么?”
论及灵秀,许易所居的藏幽峰,远不如席梦凡的多罗山,这座云海相接处的仙山,便是在整个济州领,也是鼎鼎大名。
济州十四客,九次盛会,有五次便选在了这多罗山,足见这些神胎境的神仙们,对多罗山也是钟爱有加。
多罗山西边山腰处,有一座幻月阁,乃是席梦凡花了重金,请了精通星象秘术的大家,用山川地脉,沟通了星辰之力,所开辟的一座福地。
灵力之盛,冠绝济州。
席梦凡向来引以为傲,除了五次济州十四客聚会,他开放了幻月阁,用以待客。
平素,不管是何等样人造访,幻月阁的大门,也是万万不会开启的。
而今日,席梦凡的幻月阁却罕见地对一位来客开放了。
受邀到访的不是别人,正是济州领的领判佟天歌佟大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佟天歌抬头望了望穹顶上不停旋转的冰冷涡旋,再次忍不住赞叹道,“真乃洞天福地,旁的不说,今天的天珍席,我吃过多次,唯独在此间,体味到了天珍二字的神髓。当真是席兄家的厨子料理得更为精到?只怕还是这头顶上的真空灵泉的妙用啊。”
席梦凡身着一件轻薄的道袍,清癯的脸上风轻云淡,一吐声,温润如玉,“佟兄喜欢就好,便不枉我这一番筹备,本来听说无垠碧海新出了幻彩星髓,乃是少见的佳品,准备去一遭,弄些回来,给今天的席面增添几分光彩。奈何被梅花铁卫的小陈给绊住了,可惜,当真是可惜了。”
说罢,一挥手,一杯几乎透明的水色杯子,凭空挪移到佟天歌手中。
佟天歌抿了一口,眼睛一亮,“离天恨水精。”
席梦凡微微点头,“十三年,席某也不过凑了三滴,领主讨去一滴,大庙士讨去一滴,今日,这最后一滴,便赠予佟兄。”
佟天歌赶忙一杯饮尽,盘膝调息起来,顿时,裸露于外的肌肤溢出淡淡的灰线,伴着浓烈的腥臭。
席梦凡轻轻拍手,顿时四名绝色玉人踩着小碎步入内,盈盈拜倒,同声道,“伺候大人沐浴。”
随即,席梦凡的身影如泡影般消失了。
半柱香后,佟天歌和席梦凡再度会面,地点却更换了,选在多罗山之巅,一个方桌,两把木椅,两人相对而坐,夜风轻拂,满地星斗闪烁,正是夜谈的好时候。
“席兄,小春的事,我也无能为力,若是席兄想让小春走得舒服些,我这个做叔叔的,倒也不是不能帮上一把。”
离天恨水精是难得的宝物,对修行到神胎境的佟天歌而言,这世上能帮他身体除杂的宝物,已经凤毛麟角了,受了席梦凡这珍贵的一滴离天恨水精,他若再继续绕圈子,那就太不合适了。
一百二十七章 岂放江鱼化海龙
佟天歌起了话头,席梦凡自不会矫情,立时便扯到肉戏上了,“佟兄,平心而论,你也认为席阳春是暗夜行者?”
佟天歌摆摆手道,“案子是铁手办的,证据链很完整,老席,你也是隐秘战线上的老人了,该知道这件事,断无挽回的余地。若叫我说心里话是,阳春当然不是暗夜行者,别的且不论,但你老席,我还是信得过的,你这双毒招子下面,是藏不住奸的。”
“你也别在心里埋怨老佟我,坐视不理,看你笑话。有件事,你还不知道。我让陈铁手搞了个突袭,搜检了许易的星空戒。无凭无据搜检星空戒,已经算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事实证明,姓许的没有问题。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要我怎么帮?”
席阳春浓眉微蹙,突击检查的事,他还真不知道,凭他的职业敏感度,认定席阳春是遭了暗算,姓许的身份必定有问题。
可佟天歌这么一说,他心中的坚持也动摇了。
佟天歌笑道,“放心,小陈那边我打过招呼。这小子知道得罪不起你,想把火点大一点,以为这样就能把老席你也点着了。哈哈,小儿辈不知深浅,老席你也别见怪,我自会让他吃些苦头,免得看不清真神。”
席阳春摆摆手,“追踪拿人,探秘寻幽,陈铁手算一号人物。但也就仅限于此了,勉强在梅花铁卫混碗饭吃,想再多吃一碗都难,此种人,我也懒得理会,他愿意扑腾,便扑腾就是。”
还是那句话,不同的层次,见不一样的风景。
陈铁手想把火引到席阳春身上,完全是正常反应,毕竟席阳春都定成了暗夜行者,席家肯定是得罪死了,若不借此机会将火烧到席梦凡身上,总不能等着席梦凡回过气来,收拾了自己。
若不然,也犯不着许易一提点,他便上路了。
事实上,便连许易也以为凭一个暗夜行者的子侄,能将席长老拉下马来。
“那我便不明白,席兄今日找我来,是为何事。”
佟天歌含笑道,“席兄千万别说没事,那离天恨水精,我已经服了,可还不了你。”
在佟天歌看来,席梦凡找自己,要么是为席阳春,要么是为陈铁手。
如今看来,席梦凡除了略略关心席阳春,并不将陈铁手放在眼里。
这下,佟天歌想不明白席梦凡这是为什么。
席梦凡并不卖关子,立时揭开了谜底,“佟兄玩笑了,不知许兄如何看许易?”
佟天歌怔了怔,道,“你说那个幕僚长?”
席梦凡点点头,佟天歌道,“虽是三级官,但已沦入泥淖,若是真正的英才,岂会让自己沦落入那般境地。席兄,多虑了。”
席梦凡道,“许易,年龄不详,戊戌年六月加入繁阳府府兵,初为小卒,九战不死,为什长,数日后,逢战,大显身手,升曲军侯,又十余日,遇战,突入脱凡一境,又大显威风。及至钟山府遇贼难,求援繁阳府,毫无根脚的许易,竟获得机缘,突击提升为军司马,赴任东山属为令。”
“东山属一年的任上,此子退黄开,灭黑莲教,丰美三城。尔后,和我做了笔交易,放弃了东山属令一职,胜任了三级官,任一幕僚长。仔细回看此子履历,由一乡野之辈,而至如今的三级高官,只用了区区三年。更可怕的是,此子由一境,而入现在的三境修为,只用了不到一年有余。如此快速的精进,便是当世俊彦,也罕有能匹敌者。”
“佟兄,这样的人,你还以为他入幕僚院,是沦入泥淖,称不得英才么?这样的人,已然成了我席家的对头,不管什么原因,终是对头了,佟兄以为席某要养虎为患么?”
席梦凡的精细,完全匹配了他的身份,若是席阳春有席梦凡三成的老辣,当时的那口恶气,他说不得就忍了。
佟天歌沉吟许久,方叹声道,“十步以内,必有方才,千里之内,必蕴奇才。听了席兄的介绍,便连我也忍不住想见那个许易一见了。只是席兄,不管怎么说,许易都是祖廷的命卿,有些事做不得的。”
席梦凡道,“席某自然省得,乱法违纪的事,我自不会做,只是似这等英才,总不能闲置,和我一并出出公差,也算是为我济州领的长治久安,出一份心力。”
佟天歌摆摆手道,“席兄领内卫事,位高权重,如今哪有事要劳动席兄亲自出马,何况,还要去幕僚院借调人马,如此劳师动众,岂非太现行迹?”
席梦凡面不改色道,“我倒宁愿旁人说我席梦凡假公济私,借刀杀人,也要灭掉这巨大隐患。况且,我辈行事,何惧谤言。”
说着,席梦凡掌中多了枚淡色的玉盒,玉盒本无色,却放着淡蒙蒙的黄光,灼灼灵力,透过玉盒向外放射。
宝盒开启,一枚老头脸模样的淡黄色果子,显现出来。
下一瞬,佟天歌惊得站起身来,“多宝寿果,此物,此物”
多宝寿果,乃是延长修士性命的圣果,极珍极贵,非莫大机缘不能得。
“佟兄可知我心。”
席梦凡轻声道,说着,将玉盒合上,轻轻挥手,送至佟天歌身前。
“为了区区一个许易,值么?”
佟天歌盯着席梦凡道。
席梦凡道,“若他只是区区三级官,我自不会如此,但此子潜力无限,席某生平见过太多的飞鱼化蛟龙,似这等天才人物,要么别招惹,招惹了就用尽全力碾碎。”
佟天歌点点头,“也罢,三两日左右,有场行动,席兄便和老邴一并行动吧,此事重大非常,佟某担了血海干系,届时,老火带队,你和他关系向来不错,天时地利,全部齐备,希望席兄马到成功。”
言罢,佟天歌飘然而去,那只装着多宝寿果的玉盒依旧飘在空中。
“佟兄!”
“老席,今日这顿饭吃得不错,旁的就不说了,看将来吧。”
声音飘来,佟天歌已飘然去远。
。九天神皇
一百二十八章 梅花七
多宝寿果当然珍贵,他更看重席梦凡的实力,以往双方虽有交情,但不过是泛泛而交,他对席梦凡了解并不深。
今日见席梦凡在对待许易之事的表现上,堪称深谋远虑,如此人物,前程远大,可期将来。
多罗山上,一张阴谋的大网正在编织,而行将入网的许大官人,却全然不知,点验完兵库立方中的宝物后,他便开始布置开了,一口气游走了数十家经营储物柜的商会,尔后,披着一肩星辉,赶回了藏幽峰。
尚不及好生歇上一歇,信符中有了动静,却是代号鬼七的人发来了信息,让他安排三日后子时,安排五人于黄蜂山谷警戒、护卫,保证槐木传送阵顺利开启,传信内容中,还标注了法阵详细位置。
许易回了个肯定的答复,那边便没消息回来。
结束了交流后,许易取出了信符,导入心念,仔细感应,只觉此物果然神妙,竟然能在星空戒内,直接用念头催动,不需要取出了,便可完成与同样持有信符的暗夜行者的沟通。
当然,前提是知晓对方的信符地址。
他仔细盘算鬼七的交待,心里轻松了不少。
鬼七话语轻松,证明了此次任务,并没什么危险。
那他先前弄出的动静儿,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计划已然定了,他不打算再更改,当下,便将他的计划发给了七号站的三十余位暗夜行者。
不多时,便收到了众暗夜行者的一致回复:收到,谨遵梅花七之命。
梅花七,正是他在暗夜军团的代号。
结束了安排后,许易又出了藏幽峰,竟直接出了钟祥仙城,直扑东南,黄蜂山谷正在那个方向。
这一去,便到了次日东方发白才归。
这一夜奔驰,往返近两万里,便是以他的修为,也有些吃不消,用罢潘美仁精心准备的饭食,便自入洞府休息去了,并叮嘱潘美仁,若无大事,不可扰他。
不管任务会不会像鬼七的口气那般轻松,但事关宣冷艳四人,他不能不谨慎。
任务在即,他自要养好身体,力争恢复到最佳状态。
休息一日夜,许易感觉精气神尽复,便自出洞府,却见秦寿生已然立在门边,见他出来,行礼道,“瘦山的刘大人相请,约大人下棋。”
许易本待拒绝,但想着刘君实见闻广博,又做过神胎境强者的幕僚长,正好打听打听神胎强者的事儿。
当下,他炼化了十余枚愿珠,便腾身直奔瘦山去了。
他到时,刘君实的棋盘已经摆好了,见了他,拉着便在棋盘边坐了,二话不说,便占了先手,持白先行了。
许易对数术之道,颇为痴迷,但对下棋兴趣不大。
虽说,这纵横十九道之间,千变万化,但到底不过方寸间事,和他研究的七星斗数中的,茫茫星河中的亿万繁星的排列、运行之妙相比,则就太过不值一提。
许易三分心思,用在下棋上,七分心思却用在咨询神胎强者的情况上,便是这样,依旧和刘君实杀得难分难解。
连下十局,许易胜七败三,输的三局中,有两局是刘君实出了妙手,还有一局则是最后一局,他看刘君实的状态已经极为糟糕了,特意让了一局。
胜了第十局,刘君实缓过一口气,竟还想乘胜追击。
岂料门子来报,幕僚院的朱理事长登门拜访,刘君实只好停了棋,指了指许易道,“信是不信?此君必是为你而来。”
二人迎了朱理事长入内,朱理事长也不废话,直言幕僚院中有事,急需调十五名幕僚官,许易便在征调的名单中。
许易道,“既是院中有事,某自无推辞的道理,还请大人先去,某稍后便来。”
朱理事长微微一笑,道,“还是一起去吧,此事重大,某接到的令旨,便是要随许兄一并回返。”
许易眉头一皱,便听刘君实的声音传入耳来,“某虽不理外事,但也知目下幕僚院中无事,必定是外事借调幕僚院中的力量。你才掀起大案不过旬日,此时便来了借调,许兄,你可得多长个心眼。”
许易传音道,“多谢刘兄提醒,某自会当心,只是恐怕近期便不能和刘兄下棋了。”
他本是个谨慎的性子,早就想着那位席长老,便是刘君实不提醒,他也会往席长老那处寻思。
他原本以为,那边即使要动,也得过些日子,毕竟,席阳春之事才发,姓席的现在便出动作,未免影响太大,有骇物议。
如今看来,人家根本就不顾忌什么物议,让许易着实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