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四,谁召集廷议,谁对廷议结果负有直接责任,出了问题,板子打到召集者的身上。
其五,廷议之规,着为永例。
好了,你们想一想吧,今日廷议先商议同不同意贫道的建言,如果同意,那就商议太子的问题,如果不同意,那就另说。贫道僭越一步,先替你们把无关人等轰走,廷议结果出来之前,都跟殿外候着,包括贫道。留在殿中廷议者,为贫道刚才所提职司诸卿,就这样吧。”
百官面面相觑,有些脚步快的,已经提前出了奉天殿,就在殿外等着连赵然都说自己要在外边候着,谁好意思在里面耍赖皮。
赵然向顾腾嘉道:“顾监院,就劳您的驾,辛苦辛苦了。”
顾腾嘉道:“你自己不参加,却推来我身上。”
赵然道:“我只是道录司副印啊,咱们不是得凡事讲究规矩么。”
顾腾嘉指着赵然笑道:“你啊,行,你去吧,这里我给你看着。”
临出殿门的时候,赵然回头又向夏言等人道:“忽然想起来了,司礼监掌印一直无人,夏阁老、严阁老、徐阁老,贫道提议暂由内官监陈洪参与廷议,代表内廷。可好?”
三位内阁大学士都拱手示意毫无问题,陈洪听罢,血往上涌,脸色胀得通红,瞬间只觉幸福到要死,之前所有的风险、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报。
赵然出了奉天殿,任他们在里面自行廷议,大致扫了一眼,绝大部分人都从殿中退了出来,也不离开,就在外面等着。殿中留下议事的只有十七人,有九个位置要么空着无人司职或是兼任,要么就干脆来不了比如兵部尚书张聪。
赵然看了看外边这帮官员,不论他视线扫到哪里,人家都会向他点点头,拱拱手,就好似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这里打转一般除了两个人,霍韬和桂萼。
霍韬和桂萼正在慢慢靠近张璁,从两人攥着的拳头就知道,他们靠近张璁想要做什么。
张璁则没有留意到,不时看看赵然,不时低头沉默不语。
赵然没工夫搭理他们,转身又去了太庙,只是吩咐张略守好宫门,看好奉天殿。
老师和师娘依旧在参详着汉白玉莲座,思考着破除这座大阵的方法,赵然也加入进去一起讨论。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晚霞朵朵,已是黄昏时分。
两位阵法高手研究之后达成的共识是,作为阵眼的汉白玉华表莲座不是普通的阵眼,而是阵眼中的阵眼。
也就是说,大阵的阵眼是整个皇城,皇城的阵眼是太庙,而太庙的阵眼是莲座。这是一个阵中之阵,三级大阵环环相扣,紧密关联。
因此,他们关于破阵的所有想法都面临着一个难题,很有可能在大阵被破的同时,会引起很强烈的后果。具体是什么样的后果,赵然现在无法预计,但他估测的范围是波及整个京城。而赵丽娘给出的范围预测,则是波及整个应天府。
至于如何破阵,他们也商量了一个初步的办法,这个办法很简单,就是强行破坏阵眼中的阵眼汉白玉莲花座。至于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将阵眼破坏,江腾鹤也做了个评估:三位炼虚。
第二百六十九章 廷议(下)(为恒立羽大大白银盟补更之五)
奉天殿中的议事进行了一个半时辰,最后一缕阳光在西方落下的时候,三位内阁大学士亲自来到太庙,将他重新请回了奉天殿。
奉天殿中商议的第一个结果是,今后将在赵然定下的这些大原则下进行廷议。赵然看了看殿中的十七人,他们一个一个神情凝重,大多数人的脸上似乎还有几分神圣感。
第二个结果也没有出乎赵然的预料:废太子为景王,将景王府圈为景阳宫,景王终生不得出宫半步。唯一令赵然没有想到的是,废太子的原因极为隐晦,并没有说他参与谋逆,而是用人品和德行方面的说辞来解释废除的理由,比如“桀骜不逊”,比如“戾气乖张”之类。
三位内阁大学士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赵然,赵然不知道他们为何不定景王谋逆,心中猜测,或许他们是故意的,只是想以此来试一试自己会不会如同之前所说,对廷议的结果不予干预。
赵然看了看顾腾嘉,顾腾嘉不动声色的轻轻颔首,再看了看陈洪,陈洪脸上似有不忿之色,好像欲言又止。
赵然道:“那就请按照廷议结果拟诏吧。”
三位阁老、满殿重臣都松了口气,奉天殿上的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诏书很快拟好,陈洪代表内廷司礼监批红,当即将殿外依旧等候的几位给事中招进来签名。这几位可没有霍韬、桂萼那么硬气,或者说胡搅蛮缠,很爽快的同意了。
这类涉及储君的大诏,同样应有真师堂审议、道门代表盖章方可成效,以前一直是陈善道这个代表落章,如今真师堂联系不上,陈善道又不在,众人的目光都盯着赵然了。
连顾腾嘉都不敢做道门代表,殿中更无他人,甚至京中也无他人可以代表。左看右看,赵然自己思量了片刻,向百官道:“先与诸君知晓,此诏为代诏,待将来重交真师堂议定。”说着将诏书取了过来,在上面落款签名,同时盖上了陈洪递上来的道录司印鉴。
自己是玄坛宫方丈、道录司副印、三清阁君山卫使、宗圣馆嫡系子弟,这样的身份,在如今的应天府里,应该可以代表道门了吧?现在欠缺的是真师堂那一关,但此时大阵隔绝中外,赵然不介意临机处置,将来到了真师堂上,他倒要看看,哪位真师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为谋刺一府方丈的废太子洗白!
没有担当没有作为,还带兵进京做什么?把京城都掀翻了,把皇帝,不,把齐王都弄死了,在一封废除太子的诏书上临机签名又能怎样?
至于如果有哪位真师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意见,他不介意在真师堂上喷对方一脸唾沫:我楼观一门在京师浴血奋战的时候,你们他娘的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
诏书已成,陈洪出到奉天殿外向百官宣诏,百官叩拜凛遵。
赵然继续给大家布置作业:“太子一位空缺,往日也就罢了,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拖延,请诸位继续廷议,先说好,咱们议的是权太子。”
百官对“权太子”这个说法感到有些匪夷所思,但仔细一想又在清理之中,各自相视而笑。
赵然又从奉先殿中出来遛弯,同时抓了几个宦官和宫女,让他们去尚膳监催促一下,弄些点心和果子来,让百官们先垫垫肚子。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次的廷议开得就比较短了,尚膳监刚把吃食端上来,廷议就结束了。结果也很简单,推举裕王殿下暂摄东宫,立为“权太子”。
赵然进殿招呼这帮重臣们吃点心,一帮人也放开了,抓起点心就往嘴里塞。夏言左手拿着一个肉包,右手攥着翰林院掌院学士袁炜刚刚拟好的诏书,一边吃一边看,看完递回去:“可在‘承兆衍庆’前再加一句话”
袁炜接过诏书,将嘴里的一块酥米饼咽下去,问:“夏相有何词句么?”
一旁的严嵩喝了口水道:“那一处我也认为当加一句,我拟了个‘付托至重’,可好?”
夏言琢磨了琢磨,不由点头:“可以。”
袁炜衷心称赞:“严相不愧是章句大家,这下连贯了!”
又是一套流程,内阁票拟、陈洪批红、六科复核、赵然签押。
诏书写好,赵然抄在怀中,笑问:“贫道要去裕王府,诸公有意同往乎?”
冯邦宁站在裕王府的大门外,并没有接待访客,实际上此时也不会再有访客了,有资格登门求见裕王的,现在都进了宫中。没有资格进宫的,当然也就没有资格拜见裕王。
冯邦宁一直在等宫中的消息,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第一条:陛下为逆齐王所弑,已经归天了!
得了这个消息,他慌不迭跑进府门,穿过前院,赶到正堂:“殿下、叔父,陛下被齐王杀了!齐王也死了!”
正堂中,王府宾客、大管事们都分立于两列,正陪着裕王说话,忽然听到这个消息,众人都呆住了。
裕王身子一紧,攥着黄梨木交椅的扶手,怔怔望着冯邦宁,冯保问:“赵方丈呢?”
冯邦宁道:“正召集百官,于奉天殿中商议陛下的身后事。”
冯保挥了挥手:“快去抓紧打探。”
冯邦宁转身跑了出去,裕王转过头来看着冯保:“大伴,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