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进门后,背对着顾老头向书办伸出两根手指头,书办吃了一惊,进门就二两银子,这得多有钱?他刚才大略听过衙役的禀告,说这老头在非秦淮河指定地区图谋有伤风化,于是心下了然——这大户想必是怕被人捅出去有碍名声,这才不惜重金打点。
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当下点了点头,喝道:“带人犯!”
顾老头进去后,书办冲他笑了笑:“坐。”
衙役在旁边踢了张凳子过来:“好运道,张头儿赐你坐了。”
顾老头坐下后,张书办拿着杆笔在纸上写了一会儿,抬头问:“姓名。”
“老夫辜可学。”
“顾可学?”
“古辛辜。”
“家住哪里啊?”
于是,顾老头开始逐一回答。等回答完了,张书办晃着笔杆冲他微笑:“原来是丝商,好得很。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
顾老头上前两步,掏出锭十两的大银子塞了过去,又退了回来。
张书办收了,看了看眼观五路、耳听七方的衙役,心道果然如你所言,大方得很!于是笑容更加灿烂了:“老人家无妨,不要担心,是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要紧的,左右不过是点小事情嘛。”
顾老头见对方收了银子,又是这么一番温言安抚,心道那就不跟你纠缠了,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于是道:“听说是不该犯了禁令,挡了上元县文明城市的评比。”
书办循循善诱道:“是犯了什么禁令啊?”
顾老头虽说打算就此招认,也好赶紧离开,但这种事情毕竟有些说不出口,支支吾吾了一阵:“那个......嗯......”
张书办哈哈一笑:“不要紧张,这种小事,正常得很,说了就没事了。是不是想找个暗门子,尝尝鲜啊?”
顾老头没好气的点了点头:“嗯。”
张书办走笔如飞,将情况做了简要记录,然后让顾老头摁手印。顾老头接过来略略看了看,也不犹豫,拇指蘸了红泥,摁了上去。
张书办将供状收好,身子向后一靠,笑呵呵道:“那就说说吧,看怎么解决。”
“张书办就给个痛快话吧,老夫怎么做才能出去?”
“简单,交五两银子,让家人认领,完事带走,你看如何?”
顾老头怔了怔,道:“我家里都在浙江,京城中哪有家人?”
张书办继续微笑:“无妨,京中总有朋友吧?随便来一个也行。”
顾老头摇头:“没有。”
张书办心道果如张某所料!想了想,又试探着问:“老人家即是从浙江而来,可否取出路引一观?”
这下顾老头有些抓瞎了,他有两张路引,都是上三宫给他办下来的,一张是本命顾可学的路引,另外一张是假名古克薛的路引,顾可学的早已不用,古克薛的却一直在用,但还未来得及找上三宫更换。
他之前没进过衙门,从无受审经验,随意就说了自己这半年来使用的假名,谁知道还会查验路引?这下子对不上,却如何是好?
正迟疑间,张书办道:“老人家,你这样子让人很为难啊,又没有亲朋保你,又没有路引验明身份,这叫人如何是好?我是想帮你都帮不了啊。”
顾老头察言观色,立马上前,又递了一锭银子上去,这是他口袋里的最后一块现银了,也算是下了血本。其余都是银票,每张百两,足有二十多张,都在储物法器中装着。让他往外掏一百两银子给眼前这个书办,他还真没考虑过。
谁知这书办却把银子从桌上推了回来,皮笑肉不笑的道:“这可就不好办了,张某在职司范围之内照顾你,这是看你年岁大了,尊老爱幼嘛,但眼下只怕是不行了,不是张某能够做主的。这样吧,你先委屈一下,下去等消息,好不好?”
顾老头不明所以,又被旁边那个衙役给带了出来,依旧回到杂院中蹲着。
那衙役一路上微笑着回应他,告诉他没什么大不了的,等一等消息就好了。
等衙役转回去见了张书办,张书办冷哼一声道:“明明是个大户,却想拿区区几两银子把咱们兄弟打发了,这不是没长眼吗?”
那衙役嘻嘻一笑:“还是张书办最体贴弟兄们。大伙儿辛苦了好几夜了,就等着找补呢。”
张书办懒洋洋道:“放心吧,张某心里有数。”
衙役问:“这辜老头怎么处置?”
张书办道:“按照最新的规矩,妨碍文明城市评比的,亲朋认领、五两银子处罚,否则拘押十五日,以儆效尤!且看他有没有眼色了,识相的话还好说,不然就照规矩办理,拘了他。”
第一百二十九章 禁制符
顾老头重新回院里蹲着,他的四个弟子也一个个相继进了里院受审,除了老四以外,人人都爽快的掏了银子。
师兄弟几人埋怨老四:“你傻呀,这点银子不舍得掏?到时候我们先出去了,把你一个人扔这儿怎么办?”
“就是就是,师兄我刚才听了一嘴,似乎新规定是拘押十五日,若是安排拘押在县衙还好说,趁个机会就可以出来,但要是万一拘在玄坛宫怎么办?这里可藏龙卧虎啊,你出得来么?或者让老师带我们把你劫出来?”
老四申辩道:“师弟我的身份就一个沿街乞讨的乞儿,哪里能拿银子出来?随手拿了银子出来,还是乞儿么?”
老三叹息道:“谁说乞儿没有钱?富得流油的多了去了!”
老四道:“那是乞儿头......”
师徒五个在这边墙角旮旯蹲着,小声的商议着,就见几个衙役不时晃荡过来,朝他们各种笑。微笑的,他们以同样的微笑回之;热情招呼的,他们也热烈回应;冷笑的,他们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觑;嗤笑的,他们则反瞪回去......
杂院中的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不时有人进来蹲着,不时有人蹲完了带走的,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还是没把他们放走。
顾老头不停的安慰师兄弟几个要沉住气,银子都送了几十两出去,不应该没个好结果。再说墙那头的修士气息依然粗壮,一如指路明灯,此时切不可乱动,应当以不变应万变。
大家唯一担心的,就是没交银子的老四。
果然,到了天亮的时候,便有衙役打着哈欠过来了,一脚踹在老四屁股上:“跟爷走!”
老四起身,跟着衙役出去,转眼消失在门外。
老大见到了刚才收他银子的衙役,小声问:“这位兄弟,你们打算怎么处罚他?”
“处罚谁?”
“要饭的,刚才蹲我们身边要饭的。”
“哦,你说他啊,带走了,去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