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有好事之徒掠到最高的树梢之上,取出木鼓铜钹之类原本就预备好的看热闹专用神器,随着号子的节奏敲打起来,反过来又带动着号子声更加整齐有律。
渐渐的,人群中又出现了领喊者“大师兄登门挑战!”
“大师兄登门挑战!”
领喊者“顾南安出门试剑!”
“顾南安出门试剑!”
领喊者“大师兄威武雄壮!”
“大师兄威武雄壮!”
领喊者“顾南安胆小怕死!”
“顾南安胆小怕死!”
呼号声中,赵然从锦囊里取出一套桌椅板凳、红泥火炉、茶壶瓷盘,现场支应了起来,请魏致真坐下歇息。又取出一把特制的大伞,在魏致真头顶上撑起一片天空。
魏致真赞道“致然想得周到!”又冲青衣示意“看看人家致然,学着些。”
青衣道人翻了个白眼,扯过张椅子坐在旁边,取出纸笔继续琢磨她的稿子。
四人落座,就这么大大方方堵住了山庄大门。
顾遂远赶到顾南安房中,见顾南安好整以暇的坐在桌边喝茶,桌上有本翻开的书,他品一口茶,翻一页书,正看得津津有味。
顾遂远不由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老人家还有工夫喝茶看书?这是喝茶看书的时候么?
凑到跟前道“叔父,楼观的人在外头叫门,形势实在是有些紧迫,您听,那些好事之徒唯恐天下不乱,都在跟着起哄呢。侄儿担心,万一有居心叵测之人挑动……”
顾南安抬起头来冷哼一声“怎么?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闯我山庄?我看谁敢!大阵守护,就这帮低阶之辈,我倒真想看看谁有能耐!”
“让他们这么骂下去,总也不是办法……”
顾南安噌的从椅子上起来,手指门外“让他们骂两句,咱们就出去比斗?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是激将法,懂么?”
一边说着,一边在屋中来回转圈,一边转圈,一边手指门外大声道“我要是真受了外头那些人的鼓动,跑出去跟魏致真比试,以后见了江腾鹤怎么办?你告诉我,见了江腾鹤我怎么办?”
顾遂远小心翼翼道“叔父出门把他打发了就是,楼观弟子行事乖张,叔父帮江腾鹤教训弟子,说出去也是长辈的风范……”
顾南安不屑道“你说得轻巧,咱们是这么想的,别人会这么想吗?《君山笔记》你也看过了,你说一句话,人家就会给你截头去尾,写出来的意思驴唇不对马嘴。我告诉你,我真要出去跟魏致真打,甭管咱们说什么,外头传出去肯定变样!”
顾遂远不得不承认,叔父的说法是有一定道理的,只是现如今外头纷纷攘攘,又该如何应对呢?
“那叔父你看,应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他骂他的,咱们过咱们的,该喝茶喝茶,该读书读书,心平气和,不和他们一般见识,骂累了,等得无趣了,自然就散了!”
顾遂远看了看桌上那本《君山笔记》,不动声色将其调了个方向转正,然后道“知道了叔父。”
刚出屋,就听顾南安在后面斥了句“你们这些后辈子弟,但凡有一个出息的,都能替我出去打发了魏致真,现而今倒好,哼……”
挨了一通训斥,顾遂远也有些发狠了,几步来到自家院中,将同辈的师兄弟召集过来“有人欺负到咱们顾家头上来了,叔父碍于身份却不方便出手,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能眼睁睁看着顾氏的名头被打落下去,我意出门迎战,你们怎么说?”
顾氏在浙江乃至周边散修世家中大名鼎鼎,并非浪得虚名,二代这九位弟子中,除了顾遂远外还有一个金丹,其余人则为黄冠、羽士不等,至于三代弟子,则还上不得台面。
加上老一辈中的修士,顾氏拥有两位炼师、一位大法师、两位金丹法师及一批黄冠、羽士和道士,比一些偏远地区的道馆也差得不是很多了。
而在散修界中,拥有炼师级数以上高修的,可谓凤毛麟角,超过一半的散修宗门和世家都没有修士结丹,拥有金丹法师境界的修士坐镇,已经是顶梁柱的散修宗门,如衢州的牛斗宗、西河派,也就是一位金丹法师坐镇。因此,顾氏能拿出这样的阵容,基本上可以碾压浙江一带所有散修宗门和世家。
也正是因为具备如此雄厚的实力,又有着祖上“正统名门”的传承,顾氏才可以和游龙馆成为世交,才能被帝室一系所倚重。
但今日遇上魏致真这种高水平的大法师挑战,顾氏却感到很是窘迫。
执掌门户的顾南安不愿意应战,另一个炼师级数的长辈又不知去向,唯一那位和魏致真同级别的大法师却已垂垂老朽,如今只是在熬日子而已,真要将他老人家请出来,谁都不认为他能胜出。
剩下的,就是顾遂远为首的二代弟子了,这该怎么应战?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五步
“若是大伯在就好了……”有人叹息。
“别说这些没用的,当年大伯怎么离家远游的,都忘了?不是你们几个在下面挑事,大伯和叔父能闹翻?现在倒是想起大伯了?”
“怎么成我们挑事了?谁也没逼迫大伯,是他自己出游的……”
“不要吵了,大伯有大伯的想法,这件事情怪不到谁头上!”
“老祖……”
“老祖已经百岁高龄了,还是让他老人家安安稳稳度过最后这几年吧!”
顾遂远咬了咬牙,道“行了,都别争了!你们都随我出门,我去和魏致真斗!他魏致真能越境挑战叔父,就不允许我遂远越境挑战他么?至少我还没像他那样狂妄到挑战炼师高修。此战无论胜败,咱们顾家也算应战了,没有做缩头乌龟!”
有人迟疑道“若是依旧没胜,魏致真岂不是还要继续堵在门外?”
顾遂远凛然道“那就是不是我等后辈的事了,叔父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不少人都看出来了,顾遂远这是“愤然出战”,想必是受了叔父的斥责吧。事已至此,不需多说,众人簇拥着顾遂远来到山庄大门处,将大门开启,鱼贯而出,背靠大门一字排开。
顾遂远正要叫阵,却不由愣了愣,只见对面楼观四人的身前,正立着一个修士,左手擒着一个葫芦一口一口往嘴里灌酒,右手握着一柄长剑,长剑搭在肩头。
这修士面冲楼观四人,背对山庄大门,顾遂远也看不见相貌,分不清究竟是谁,只是见他道髻歪散,道袍随意披敞着,显得潇洒不羁。
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这个修士,顾家十多位弟子摆出来的阵势,完全被人忽略了。
这是有人来替顾氏出头?
顾遂远左右望了望身边的师兄弟们,这些人却都满是疑惑的看着那修士,见了顾遂远询问的目光,各自摇了摇头。
看着对面的于致远,赵然微微皱眉,轻声道“于师兄,不要闹了。”
于致远又往嘴里灌了一口,拉渣的胡子上沾着酒珠子,瞪着赵然哈哈一笑“我胡闹?赵致然,你居然说我胡闹?好吧,你既然非要说是我在胡闹,那我今天就胡闹一把,赶紧,拔剑!”
赵然无奈道“于师兄,你喝醉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下去后单说,好不好?今日是我大师兄来顾氏山庄试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