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法则 第296节

赵然无所事事,又溜达到白都讲的住所。白都讲和同为西真武宫三都之一的廖都厨住在一个屋子里,赵然到的时候,廖都厨正巧不在,白都讲说他去访友去了。

在赵然的认知世界里,廖都厨的存在感并不强,他原本打算的是,如果廖都厨在,就打个招呼便离开。此刻既然只有白都讲一人,他便踏踏实实进来,给白都讲的茶盏中添满茶水后,又大大咧咧给自己倒了一杯。

白都讲很满意赵然的“自来熟”,感觉很亲切,便笑问:“你的策论写得如何了?”

赵然道:“关于红原地区的布道事宜,倒是有些想头。”

白都讲点了点头:“那就好,文字中一定要显出朝气来,年轻人不要暮气。”

赵然真心实意点头:“是,多承老都讲指点。”

赵然和白都讲的关系不比宋致元,他和宋致元可以无话不谈,甚至直接给对方提出撰写策论的意见和建议。

但白都讲是高功出身,道经和治策的研究底蕴很深厚,文字功底也极其扎实,他如果这么做,那就是“狂妄”了。

白都讲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策论递过来,道:“这是我写的,但主要是从整个松藩卫地区着眼来讲,你且看看,如果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拿去参详就是。”

赵然恭敬的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心中大为赞叹,不愧是经堂出来的老前辈,果然作得一篇好文章,因道:“老都讲这篇文字,若是拿去朝堂上参加殿试,一甲头三不敢保证,前十是必中的!”

老都讲自得一笑,也不多说,手中环着茶盏慢慢啜茶。

这篇策论正好和宋致元相反,宋致元的文章偏重务实,所以赵然让他在前面加务虚的理论文字;白都讲的文章则务虚,刚好应和了赵然刚才向宋致元提的建议,鼓吹理论的居多。

见赵然翻到尾页,老都讲问:“如何?可有所得?”

赵然自是满口的赞叹,他过目不忘,扔下稿纸就能把其中的精彩句子一字不落复述一遍,再加点恭维性的点评,简直是挠到了白都讲的痒痒处。

赵然总结道:“这篇文字出来,应当是直指玄元观李监院的本意了。”

白都讲抚须一笑:“你能看出来,说明也是有水平的了,文字本身就要学会揣摩上意,不揣摩上意的东西拿出来,就是不讲大局,这一点务必要记住了。”

赵然忙不迭的点头:“是,今日看了这篇文字,心里多少有了些想法,回去还要把我写的那篇拿出来,好生考虑考虑。我那篇就是务实的太多,理论上少了些东西,格局气度就差了。回去后我也想想,看看怎么在务实中加入一些切合李监院么?这字……果然是山间客。”

第六十四章 自荐和力荐

经过连续两天的大致浏览,三百多篇策论中被挑出来二十篇,列入上等之中,其中持激进观点的有十三篇,持稳重观点的有七篇。

与庐山上和朝堂中的争论一样,对于红原地区的布道堂里迎来送往,虽然也锻炼人,但毕竟不能一展胸中所长。我就想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做事,能不能做事。”

李云河沉吟片刻,问:“那你觉得自己适合吗?”

赵致星想了想,道:“我也不知,毕竟只在谷阳县任过一段知客,资历不足、经验欠缺,这是我最大的短板,但我愿意做事,希望能为咱们玄元观出一份力。平日里,我也向宋师兄请教过在下面布道的方法和窍门,也有了些心得。”

李云河道:“资历和经验不是问题,谁也不是生下来就具备的,不历练,哪里来的资历和经验?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除了你之外,你觉得谁比较适合去红原主持布道?”

赵致星不假思索道:“赵致然,做君山庙祝那位。”

李云河愣了愣:“为什么是他?以他目前的职份,去红原主持布道还差得远吧。”

赵致星道:“是差得远,所以才可惜。但监院既然问我,我还是只能说,最适合去红原主持布道的,就是赵致然。不在于职份,而在于能力。”

李云河饶有兴趣道:“他的能力?你看中他的什么能力?”

“胆子大,敢做事,而且勇于担责。”

“是你在谷阳县无极院履历的那段时间,赵致然给你留下的印象?”

赵致星回忆道:“记得当时,赵致然身为方主,他的职责就是保境安民、铲除邪祟,这一点他做得很好,并无可以指摘之处。可是除了做好方主之外,他从一个慈善堂开始,渐渐掀起了青苗钱的改革,整个谷阳县的百姓都因此而受益,私底下称之为赵神仙。”

李云河开玩笑道:“他本来就是馆阁中修仙的仙师嘛。”

赵致星也笑了:“他的际遇确实好,可惜我辈无此福源。不过当时他还未入馆阁,也没什么修行可言,百姓们称他神仙,那是赞颂他的话语。”

李云河点头道:“我道门如果多出几个这样的‘神仙’,那大明就太平了。”

赵致星续道:“后来因张云兆之死,谷阳县要被追究罪责的时候,只有他和宋致元师兄站了出来,将所有罪责担下,力保其余人等不受重处,所以我说他是个能干事、敢干事、勇于担责的人。红原这个情况,正需要这样的人来主持。”

见李云河深思,赵致星补充道:“即便受了挫折,但他去了君山庙,一样做得非常出色。监院也看过总观下发的嘉靖十九年信力次序簿,君山庙在全川省一百多个乡庙中,吸纳的信力排名第一!”

第六十五章 第三条道路

赵致星除了自荐去红原主持布道外,还力荐了赵然,他的原话是:“如果能让赵然去红原协助我,我必能做到最好。”

一席谈话之后,赵致星不敢太过耽搁监院李云河的休息,将桌上的餐盘饭碗收拾干净,便离开了。

但李云河休息的时间都在夜里子时,此刻还睡不着,又加上刚吃完饭,便加了件厚衣服,起身在院子里溜达,一边松散腿脚,一边思考今日看过的二十篇列入上等的策论。

随着一篇篇策论在脑海中浮现,他的心思也在激进和持重两头不停的权衡着、比较着。

景致摩写的策论确实很好,但藏甲兵于庙,诛杀不信之人,如此雷霆手段,必然会在三部之中埋下仇恨的种籽吧?要消除这一隐患,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永远?

若是不能消除,岂非要全部杀光?若是杀得一干二净……这……六万多部众,想到这个数字,连见惯了世间险恶的李云河,心里也不禁抖了抖。

再回想薛腾宾的策略,持重倒是持重了,但就怕三五年内不能解决问题,这么拖延个一、二十年,是不是会形成制度了?三部自行管理部众,这个例子一开,将来别的地方又该怎么办?

远的不说,松藩卫中还有北定部、阿思部、牟力结部等等,这十多个部族都是已经归顺大明近百年,完完全全遵循大明辖制的部族,若是红原三部的例子成为制度,这些部族会不会也眼馋呢?

想来想去,总是不设官府管辖的问题。红原三部仅仅设立道庙,没有官府镇压地方,缺少官府职能,如单腿行路,必然跛脚。

想着想着,李云河心中自动浮出几句话来,“取其法度纳于庙,授其诗书以明理,申官令于阶前,布教化于部中,此庙亦衙,衙亦庙者也!又曰:此谓不左不右,道法守中耳。”

李云河沉思良久,也不知道在院内溜达了多少圈,忽然走到门房,将值守的道士唤出来:“你速去节堂书房,将谷阳县君山庙祝赵致然的策论找出来,送给我,我现在要看。”

那当值的道士忙跑了出去,李云河就在院中等着,等的时间久了,略微有点焦躁。

过了好一会儿,那道士匆匆忙忙跑了回来,向李云河道:“监院,找了半天没找到,后来我又问了那边当值的刘师兄,他说赵致然的策论,半个时辰前被岳同署取走了。监院,你看要不要我去岳同署那边……”

李云河愣了愣,自失一笑,摆了摆手,道:“算了,让他先看吧。”背着手踱回房中。

第二天的提调署内书房中,四个人又坐到了一起,简简单单说了几句后,岳腾中道:“说来奇怪,我昨晚回去后,一直在思考处置红原三部的问题,在二十篇策论中比较来比较去,心里想的,却总是君山庙祝的那篇《红原布道疏w。”

就见赵云楼微微点头,似有所感,周峼也笑道:“不错,就是那篇文章,我昨夜让人去取了,后来听说被你捷足先登,哈哈。”

岳腾中看了看李云河,李云河颔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于是道:“我让人又将策论取了回去研读,读来读去,竟然发现,除了‘奇谈怪论’、‘异想天开’这两句评语外,似乎可以加上‘详尽周密’、‘切实可行’两句,不知诸位以为然否?”

李云河道:“就请岳同署将此文再念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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